“放过老头吧,两位大人!我没杀过人!”
“奇了怪了,那这东西哪儿来的?”
光头大汉踢了一脚地上的大腿,卡住他的脖子,琥珀色的眸子直视他的眼睛。
“大腿是……是从死者身上取来的,老潘塔的手上没有沾过鲜血!”
“那死人又从何而来?”雷索咄咄逼问,
“被堕落半鱼人杀死在湖边的村民。”老头结结巴巴地回答。
“这么说……”罗伊忍住心头的怒气,语气平静地问,“你向堕落者泄露我们的行踪,作为报酬,它们给你‘食物’?”
老潘塔默认了猎魔人的说法,然后慢吞吞从大汉的手掌中挪开了脖子,身体靠在墙角蜷缩成一团。
“我不明白,明明寇纳村食物充足,你有很多选择,为何偏偏选择尸体?”
罗伊以令人心悸的冷静口吻问。
观测之中,老头状态没有任何堕落的迹象,他是个再正常不过的人类。
闻声老头子瘦麻杆般的手臂指向地面那只腿,语气中带着一丝蛊惑,眼含期待,
“两位大人想知道答案?尝一口试试,一口就行,我保证你们会爱上它,那种口感、独特的香气,比任何飞禽走兽都强上太多,美妙到不可思议。”
他舔了舔嘴唇,神色微微迷醉,“我第一次品尝过后,再碰别的肉,都吃不出半点滋味,就像嚼木头,我会忍不住全部呕吐出去。”
“那时我突然明白,这辈子只能靠它过活。”
“其实腌制并不是最完美的吃法,要用刚刚……”
老头子突然噤声,又改口道,“炖煮过的滋味更加浓郁。”
罗伊心头一阵恶寒,这算什么,一种异食癖、还是心理疾病?
“你从什么时候养成这种独特的口味?”
而老潘塔只是迷迷糊糊地说,“年纪太大了,具体哪年我也记不清,不过有一段日子了。”
“你在沼泽里碰到过其他‘同类’?”
“没……没人愿意和我一起分享。”
猎魔人点了点头。
“肉,你留下自己享用,现在告诉我们你怎么联系上堕落者?”
“我说了,两位能放过老潘塔?”
“你确实没有杀过人?”雷索质问。
“我向雷比欧达先知起誓,从未曾伤害过任何一个人类,”老头激动地唾沫横飞,“而且我和村民们关系都不错,两位大可以去求证。”
“何况我这副身体,吹阵凉风都会病倒,又能杀得了谁?”
猎魔人雷索看了看他的脸,“如果你所言非虚,那么我会饶你一命!”
……
不久后,如蒙大赦的老头带着两名猎魔人来到了维吉玛湖南岸、一株巨大的柳树下,摩挲着凹凸不平的树皮喘着粗气,
“每次只要我在这棵柳树前的软泥地里埋进去一条死鱼,当天凌晨便会有一头半鱼人祭司来到这里等我。”
“会面后,通常由我先向它汇报附近各个村子的近况、以及各种新鲜消息,然后它会视情况赐予我不定量的肉。”
“堕落半鱼人听得懂?”
“我也不明白,也许它们会传递给背后的主子。”
猎魔人把附近的环境检查了一番,又用亚克席法印把他拷问了一遭,确认了老头的说法。
“我还有个疑问,”罗伊好奇审视着老头的脸,“寇纳村的村民大部分都噩梦缠身,精神萎靡,可你看上去完全没有这个困扰。这很奇怪,明明你与堕落的半鱼人接触更多,为何受到的影响却更少?”
“我不清楚……”老头子微微惊慌地摇头,他感觉猎魔人话里有话,“其实我也在做噩梦,只是没有大家那么频繁。”
“你的问题也许我可以回答,”光头大汉插了一句话,“邪神的编织的梦境,是让正常人神经错乱,变得嗜血、狂热,但要是原本便不具备人性的存在,梦境的影响就没那么显著。”
“什……什么意思?”老潘塔满脸惊恐地后退,后背抵上了大柳树,
“你可知道,你的做法将导致多严重的后果?”
老头子吞了口唾沫,慌乱地狡辩道,“既使没我给堕落者传达消息,它们该杀的人一个也不会少。孤苦伶仃的老潘塔也只是为了活下去……为了生存,迫不得已。”
该不该放过他?
年轻的猎魔人认真思考了一番,暗金的瞳孔变成了棱形,
“老潘塔,你不觉得已经活的够久?这个世界六十多岁,已经算得上长寿,知足吧。”
“你们答应过我……”
“没错……雷索答应过你……所以他不会动手……”
老潘塔嘴巴张了张——年轻人脸色凝固,紧接着一道白光流星般划过眼前。
一阵天崩地裂般地摇晃,再睁眼,便是无法遏制的头晕眼花——视线中,一具干巴巴的无头身体突兀地站在原地,脖子间鲜血如喷泉般浇落。
“身体……我的身体……我的脑袋去哪儿呢?”
念头熄灭,老潘塔滚落在地的脑袋上眼皮彻底地合拢。
“击杀潘塔,经验值+20”
“身为人类,还是得有一些底线……”
罗伊从尸体上扯下一块碎布,细致地擦拭干净阿隆戴特剑身上的鲜血,
“小鬼,什么时候变得铁石心肠起来?”大汉捡起了瞪大眼睛的死人头,“以前你绝不忍心向一位老人下手。”
“虽然他在生理结构上是人,从精神方面来说却是不折不扣的怪物。而清除怪物,不是猎魔人的本职工作?”
罗伊呼了口气,将阿隆戴特重新插入背后的剑鞘。
“把尸体收拾完,找条死鱼整进去,明天凌晨咱们再来陪堕落半鱼人‘聊聊天’”。
处理完湖边的事务,两人又回到老头子的田埂边的茅草屋,然后,从附近的田地里挖出了十多具人类的尸骸。
第十九章 村民撤离
暮色四合,寇纳村中亮起了影影憧憧的火光。
在这片火光的中心的空地上,正有一片黑压压的人群跪倒在地,一眼望去,青壮年、老弱妇孺应有尽有,其中大部分都噤若寒蝉、一动不动。
但也有少数村民鬼哭狼嚎,惹得周围二十来位提剑的士兵不时地呵斥。
“混蛋,还不住嘴!”雅妲手中皮鞭狠狠地抽中一位喧哗的村民的脸颊,霎时一条猩红的血痕从皮肉中翻卷了起来,但这位村民只是闷哼了一声,便倔强地睁大布满血丝的眼球瞪着女人,嘴角还在不停地蠕动,神经质地念着诡异拗口的咒文。
“念!”
“啪!”
“念你那主子的邪恶咒语?”
长鞭在雅妲手中带出一连串残影,这位念咒的村民后背像是被老牛犁开的荒地,瞬间皮开肉绽、血肉淋漓。
鞭影摇曳,他的哀嚎越来越低,慢慢地委顿余地,直到气息奄奄,只有进气、没有出气。
雅妲胸脯一阵起伏,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不识好歹的蠢货!为了你的安全,我牺牲了二十五位精锐士兵,现在你们居然还敢挂念着祭坛里的畜生!”
“再打人就死了……消消气吧,你要的内鬼我们已经处理掉了。”
两名猎魔人走了过来,将提在手中的一个苍老头颅展示给了雅妲,后者见状眼神一凝,接着畅快地笑了,
“很好,你们果然没有让我失望。现在我总算对那群死去的勇士有了一个交代,”雅妲抬起手制止了正在打骂发疯村民的一众士兵,
“他们就是新特村的堕落者,总共一百二十三人,其中三十人症状较为严重、无法进行正常交流沟通,还有七名在来时路上激烈反抗,被我的士兵就地格杀。”
猎魔人眼神审视了一遍人头攒动的景象,哪怕没有动用观测,也能感知到环绕在这群人身上的幽暗和疯狂和气息。
其中尤以那被骑士们严加看管的三十人最为显眼,而且即便是最安静的新特村村民,眼中的疯狂都重过寇纳村所有村民。
“你们打算怎么处理这群家伙?”雅妲冷冷地说,“如果就这么放任下去,必然会诞生更多主动攻击人类的疯子。”
“你想杀掉他们?”猎魔人口中“杀掉”两个字落地,噤若寒蝉的新特村村民们身体俱都肉眼可见地一颤,明显被吓得不轻。
“有何不可?只要开始信奉祭坛里的怪物,就不再是我的子民!”雅妲残忍而魅惑地舔了舔红唇,“如果牺牲掉他们能让无辜者远离危险,我绝不会心慈手软。”
“其实大部分村民还称不上堕落者,罪不至死。”
“猎魔人,你亲口提过,受蛊惑的村民会源源不断给岛上那个邪恶的生物提供力量。”
“这一切有个前提,在一定的范围内。”罗伊的目光射向了村外的黑暗之中,
“以黑燕鸥岛为中心,距离越近受灾越严重。只要村民们彻底离开怪物的势力范围,他们便会安然无恙。那玩意儿也汲取不到任何力量。”
“我建议押送所有村民离开维吉玛湖区十里,然后安营扎寨,待上三天。当然,最安全的方法是把村民们送到维吉玛城中。”
“这不可能!”雅妲撩了撩鬓边的白发,“我不允许他们靠近维吉玛,感染我的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