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一程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了两下,紧紧攥住拳头。
韩辰的身份暴露了,组织知道他的体内也有赤魂兽寄存以后,根本不同意将耀元素再留在他的身上。毕竟万一他体内的赤魂兽倒戈相向,销毁耀元素,人类就一点反击之力都没有了。
张希培的意思是将韩辰干脆做成人体武器,他不信耀元素的提取非要梵音才能实现。但不论是那种实验,对于韩辰来说都不是什么好结果。
韩辰被列为重点监控对象,特别关押起来。不仅是他,连白原都被囚禁了。
想到白原,白一程觉得自己的心口一痛。他知道囚禁对于白原来说意味着什么,那并不仅仅是被剥夺自由,更意味着他每天都将生活在水生火热中。更何况,张希培想利用白原来逼白一程就范,就自然不会善待他。
张希培脸上的笑意更深,不无得意地说道:“这一次,哪怕是她来,我都不会松口。韩辰是囚徒,根本死不足惜,能为人类消灭赤魂兽,是他的荣幸。白先生心善我知道,可您要为了一个韩辰,背叛整个组织吗?”
张希培顿了顿,又说道:“我们的捕手会怎么想呢?他们为猎捕囚徒出生入死,结果到头来一只囚徒居然就生活在他们周围,还拥有着他们没有的能力?韩辰的存在,会动摇我们的军心。”
见白一程还是没有说话,张希培又道:“还有白原。虽然他是囚徒,但跟了您这么多年,到底是有感情的吧?您舍得他被囚禁一辈子吗?对于白原,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白一程忽然开口,打断了张希培的话。他叩了叩桌子,说道:“您说了,白原是囚徒。”
张希培略为惊讶地看着白一程。
白一程的眼睛在镜片中泛着寒光,“白原是囚徒,他并不是我的儿子。也许,我的儿子就是被他杀死的,那么,我为什么要用他来换韩辰?”
张希培愣住了,他没想到白一程会这样说,他以为他们父子的感情十分深厚,他多少能利用白原的存在威胁一下白一程。
可他没想到,白一程居然会这么冷血无情。
“您抓到他,又替我把他囚禁起来,我应该感谢您才是。您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只要最后将我儿子躯体的骨灰还给我就行了。”
“你……”张希培的表情彻底僵在脸上,这让他看起来滑稽又可笑。
“至于韩辰,您想利用他开发耀元素不是不行,可您确定您能压制住他体内的那只囚徒吗?”白一程说到这里笑出声来,“那天发生的事我可没忘,如果不是梵音出手,那只叫韩汐的赤魂,我们根本拿她无可奈何。”
“好、好!”张希培七窍生烟,他咬牙切齿,冷笑一声,“我听明白白先生的意思了,既然您无所谓白原,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白一程向后一靠,在座椅里舒展四肢,做了个悉听尊便的手势。
张希培摔门而去时,窗外炸了一记闷雷,那迟迟未落的雨,终于下了下来。
白一程撑着一把黑伞,从楼中走了出来。瓢泼大雨驱散了闷热,可压在心头上的那口沉重的气始终未能消散。
白一程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复又将眼镜带起的时候一眼看见了站在雨幕里的易泊颜。
雨势很大,雨点汇聚成一串珠帘,挡在易泊颜的面前,遮去了她大半容貌。她就那么站在那里,也不知道站了多久,雨水将她的衣服彻底打湿,黑色的背心紧紧地贴在她的身上,勾勒出两排肋骨,使她看上去非常瘦弱。
黑色的发像一挂瀑布,倒垂在她的肩膀上。她不敢抬头,所以白一程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从黑发的映衬中依稀分辨出她的苍白和颤抖。
易泊颜在发抖,这让白一程想起他第一次见到易泊颜时,她也在发抖。
那个时候的易泊颜不过六岁,有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明明笑起来的时候有一对可爱又甜美的梨涡,可她怎么也不肯笑,忐忑而怯懦地躲在墙角,像只被遗弃了许久的猫。
最后,也真的是用逗猫的方式才把她哄出来的。彼时二十五岁的白一程买来了蛋糕和牛奶,易泊颜要走出来才能拿到的地方。做完这一切,他干脆席地而坐,坐在食物的前面,托腮静静地等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怯生生地伸出一只脚来。先是一只脚,然后是一只手,最后探出一颗脑袋。易泊颜看见白一程还在那里,吓了一大跳,又缩了回去。过了一会儿,她又慢慢地探出脑袋,恐惧的眼神中多了点好奇。
“我不知道我买的东西你喜不喜欢吃,要不你来试试?”白一程轻笑道。
可那天直到最后,易泊颜还是没有走出来。她被抛弃得太久了,久到压根没有人教她什么是信任。
白一程每天重复着投喂的这个举动,大约持续了快有一个月,易泊颜才肯坐在他身边,小口小口地吃着他带过去的食物。
那时的白一程其实已经很忙了,他和妻子从对方身上得到了各自想要的东西,早就离了婚。缺乏母亲关爱的白原开始缠着他撒娇求抱抱,但白一程实在不懂得要怎么应付这个因为政治联姻而生出来的儿子,每天一个头有两个大,只能试图从易泊颜那里学会怎么和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打交道。他把易泊颜带回了白家,对她说:“从今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啦。”
可白一程没想到的是,他这句许诺很快被易泊颜打了脸。
白家从来就不是易泊颜的家,从6岁起,易泊颜的家就在人神组织。
就这样,时间兜兜转转,拉拉伸伸。把易泊颜从一个矮矮小小懵懂无知的小姑娘变成了今天的样子。
白一程忘了自己有多久没见易泊颜了,或者说,他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给过她一个正经的眼神。他从来没有责骂过易泊颜,也从来没有对她这样视若无睹过。他知道易泊颜不好受,上次在实验室见到她的时候,她琥珀色的眸子里蒙上一片灰败之色,整个人瘦了一圈,又变成当年那只被人遗弃在街角的小猫。
白一程轻轻叹了口气,握了握手中的伞把,朝易泊颜走了过去。
席天幕地,他的眼中只剩易泊颜一个人。
可他越是靠近她,她就颤抖的越是厉害。
白一程走到易泊颜的面前,将伞撑在了她的头上,为她遮住那些肆意欺负了她太久的雨水。
易泊颜的睫毛很长,这时在雨中轻轻颤抖着,她的嘴唇没有血色,只是一个劲儿地哆嗦着,像是想说话。
“回去吧。”白一程低声道。
易泊颜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他。
白一程把大半边伞都给了她,自己半个身子都淋在雨里。
“以后下雨要记得带伞。”
易泊颜的眼中闪过从未有过的惊恐,哪怕她风里来火里去,哪怕她无数次差点被赤魂兽拧掉脑袋,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过。
“白先生、白先生……”她着急地叫道,带着藏不住的哭腔,“我,我可以和你解释的。”
“小颜。”白一程开口,打断了她的话,“我只问你三个问题,你回答我是,或者不是。好吗?”
白一程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易泊颜怔忡地望着他,只有跟着点头的份。
“你早就知道小原已经死了,是吗?”
“是。”
“你早就知道现在的小原是赤魂兽,是吗?”
“是。”
“小原的死,是和你有关的,是吗?”
易泊颜的眼睛连最后的灰败都没有了,只剩一片绝望的黑沉。
“是吗?”白一程问道。
“……”易泊颜张了张嘴巴,自己都没有听见自己的声音,“……是。”
白一程的身子颤了颤,好像随时都会摔倒。易泊颜想去扶他,可双手还没触碰到他的袖子,就被他轻轻避开了。
白一程牵起易泊颜的手,将伞塞进了她的掌心里。
“这个给你,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易泊颜想叫他,可她只是死死地咬住自己的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白一程举起手,在半空中犹豫了一下,还是落在了易泊颜的头顶上。面前女孩子向来挺得直直的背因为悲伤而弓了起来,她脸上湿漉漉的,让人分不清在那雨水里是不是还混杂了她的眼泪。
白一程为她拨开额前凌乱的发,轻声说道:“小颜,你做什么我都可以纵容你。但是,小原是我的底线。”
“我知道,我知道。”易泊颜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浓浓的鼻音,“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白一程为她将头发别到耳后,才将手撤了回来,声音冰冷而毫无感情。
“在他面前,你什么都不是。”
易泊颜怔在原地,她的心好像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始作俑者叫白一程,用的是名为温柔的武器。
白一程拍了拍易泊颜的肩膀,将伞让给了她,自己朝雨幕深处走去。
剩下举着黑伞的易泊颜,独自在雨中瑟瑟发抖。
白一程绕过墙角,看见站在屋檐下的梵音。她还是万年不变的黑衣,肃穆而庄严。
梵音看着他,难得皱了皱眉,“我越来越不喜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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