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渐离的苦，或许连绿奕都不见得能够理解。
他作为一个男人，也不会将这些事讲给绿奕去听。
可是今天不一样，他遇到了万归元。
其实在他进入智慧森林的那一刻，就有了两手打算，即便是不能摆脱深渊憎恶，也有希望借着万归元的手摆脱。
求死！
“归元老祖，请赐我一死。”
话说到这里，花渐离单膝跪地，笨重的身体直接跪在了万归元的面前。
他声音沙哑，似乎用尽了自己最后一丝力气，在苦苦的哀求着。
既然不能求生。
那他便一心求死。
万归元眸光微动，他很少能够在一个人眼中，看到这样的神色。
那是怎样的神色？
死中作乐吗？
求死的神辉无比的坚定，没有半点的不舍与畏惧。
到底是怎样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这么多年来，花渐离到底经历了什么？
遭人暗算，丢失掌门之位。
坠入枉死城，与虎谋皮，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这世间悲苦，仿若在他的面前都算不上什么了。
“渐离，你若求死，绿奕绝不独活。”
绿奕眸光坚定，她绝对没有说大话，也不像是意气用事，反而显得很平静，将生死看的很淡然。
这一天，似乎两个人早已经心照不宣，心里却都已经准备好了一样。
“想死？”
万归元轻轻一笑，也没有半点怜悯的意思。
修士一生，死生皆算不上悲惨。
强者的路，何曾少了坎坷与跌宕。
哪有那么多波澜壮阔，哪有那么多的悲壮与磅礴。
人之一生，多数都是平淡中的悲欢离合。
平平无奇，寿寝正终。
他不是绝情之人，更没有悲天悯人之意。
万归元只是觉得这对鸳鸯，到真的令人有些惋惜。
或许是听了上古年间圣女的悲情故事，他的心里多少有了一丝恻隐之心。
“可以不死。”
万归元盯着花渐离，又多说出了四个字。
“老祖，我这个状态活着终究是祸害。”
花渐离摇了摇头，似乎并不明白万归元的用意。
“老祖，如今这里只有您有能力赐我一死，还望成全。”
花渐离已经双膝跪地，拜伏了下去。
他一脸的紧张，似乎生怕万归元拒绝他这个请求一样。
“那么绿奕呢？”
终于，沉默了半天的颜丹晨开口，她眸光中泛着一抹泪滴，有些苦涩的问道。
她为圣女，终究不愿意让自己的种族走向悲凉的境地。
“你也要让绿奕陪你死。”
上官惊鸿冷冷一笑，站在颜丹晨的身旁，一脸嗤笑的看着花渐离。
“她为你付出了多少，现在你一死了之，她呢？以后如何面对自己的族人，这点你考虑过吗？”
“我不愿她死。”
花渐离浑身颤抖着，波动的情绪让他近乎疯狂，一缕缕魔气不受控制的涌出，周身上下魔云滚滚，若不是万归元压制，深渊憎恶又将会重新占据主导的地位。
“她不死？不死怎么活着？”
“你这是不负责任。”
上官惊鸿眸光凌厉，始终盯着花渐离质问着。
“我已经无力了。”
花渐离沉默了半天，他无力的低着头，声音沙哑，似乎这句话只有自己能听到一样。
他想摆脱这个状态，不想留下一世骂名，可他很想绿奕活下去。
可是上官惊鸿的话说到了他的心里，他知道，背叛了巫女一族，即便是颜丹晨等人不追究绿奕的责任，她怕是也无法原谅自己了。
也许，两个人命运已经牵连到一起了。
死，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也是他们更好的结局。
“绿奕，对不起。”
花渐离转过头，看着那个脸上多了几道皱纹，可依旧完美的女子轻轻笑着。
笑声很低，也很无力。
毕竟请自己心爱的人与其共赴黄泉，这件事放在谁口中说出，都会难以启齿。
“我愿意，能跟你一同赴死，我无愧于你，也算给族人一个交代了。”
绿奕眸光微微闪动，话语如清风吹过，无声却透着微微的冷意。
“老祖说过，可以不死。”
上官惊鸿瞪了眼两个人，冷漠的说道。
“看我没用。”
颜丹晨亦是摇了摇头，美眸望向一旁的万归元说道。
“老祖？”
花渐离与绿奕两个人神色大变，他们似乎明白了什么，两个人双手紧握，死死的盯着万归元。
眸光中，那抹熄灭的火焰似乎又重新燃烧了起来。
第677章 误会深不见底
可以不死。
四个字，如黄钟大吕，在花渐离与绿奕两个人的耳畔不断的回荡着。
他们起初没有想明白了，或许根本没有多想这句话的用意。
但是上官惊鸿可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令两个人重新看到了一丝希望。
死，不到万不得已，谁会轻言放弃？
若是死那么乐观，这苍穹大陆，无尽人杰，谁还会苦苦追寻，寻找那永生的契机。
有活着的希望，自然没有人会选择死亡。
花渐离盯着万归元，他张了张嘴，可是话到嘴边，最后又被他咽了下去。
他融合了深渊憎恶，几乎与魔物不分你我了，想要活下去，几乎没有希望了。
他的灵魂被枉死城收走，现在在什么地方他一点音讯都没有。
体内剩下的仅仅是一缕残魂而已，没有灵魂的他，是无法活着摆脱深渊憎恶的。
而想要彻底的活下来，首先需要找到他的灵魂，这难度太大了。
纵然他听闻万归元活了三万年，修为深不可测，但是面对这种棘手的难题，恐怕是依旧没有什么办法。
“归元老祖，您，您说我们可以不死对吗？”
虽然花渐离已经放弃了，但是绿奕却是多了一分希望，她声音颤抖着，冲着万归元询问道。
“只要您能救下花渐离，绿奕就是做牛做马都愿意。”
绿奕跪在地上，用力的磕着头。
“停。”
“你给我磕头是要折损我阳寿的。”
万归元后退了一步，赶忙让出一条路，不愿意被人给他磕头。
他活了三万年，天知道他的寿元到底是多少，若是因为这件事被无故折损了阳寿，到时候他就是哭都不知道找谁了。
他可是很迷信的，因果这种东西断然不能招惹。
“不过我说的话你要质疑吗？”
万归元瞪了眼绿奕，一脸不满的看着那个风韵犹存的女子。
“老祖……”
绿奕趴在地上，激动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老祖，谢谢你救绿奕，花渐离下辈子一定报答你。”
看到绿奕激动的样子，花渐离瞥了眼她之后，压着声音，对着万归元小声说道。
他知道自己的问题，自然不会有什么解决的办法，不过万归元要是能让绿奕活下去，这恩情他花渐离永生不忘。
哪怕是喝了孟婆汤，跨过了奈何桥，他也要铭记在心。
“你报答我？”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万归元挑了挑眉毛，笑呵呵的看着花渐离。
这……
花渐离被问的一时语塞，脸憋的通红的看着万归元，有些羞愧。
“我虽然知道世间有莫名其妙的轮回存在，可是我不追求前世与未来，只尊自己，只问今生。”
“至于你说的来世报答，天知道那个时候我还在不在世了。”
“所以啊，这些都是虚的。”
万归元仰天大笑着，豪放不羁的说道。
他从来就只问今生，纵然掌握招魂幡，也曾去过地府，可是他依旧不喜欢那个充满未知的未来。
有什么事，还是在这一世解决吧。
“你为什么不能这辈子报答我呢？”
万归元眯着眼，看着手足无措的花渐离，轻轻笑道。
这辈子？
花渐离苦苦叹了口气，他看着早已经不是自己身体的这副躯体，黯然道：“老祖，此生万难了。”
“不难。”
万归元淡淡的吐出了两个字，随后不等花渐离疑惑，他接着道：“我能让你真真正正的活下来。”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万归元眸光深邃，极其认真的说道。
条件？
众人惊愕，谁也没有想到强大如万归元也会讲条件。
颜丹晨两只大眼睛轻轻一转，长长的睫毛下，透着一抹惊讶。
那些巫女更是一脸不解的看着白衣少年，不知道万归元葫芦里到底装的什么。
绿奕也猛然抬起头，静静的听着。
唯独上官惊鸿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她自然知道万归元喜欢交易，而且从来不会吃亏。
但是也不会让对方吃亏，算是共赢吧。
从万归元三家谈判，送了他一个万里江山后，她就深知这个老祖当真是童心未泯，很多交易完全是可有可无。
以万归元的强大，他一个人即便是不做交易，想要覆灭萧楚国也轻而易举，可是他偏偏做了个交易，最后又笑呵呵的封王拜将，将一个完好的帝国送到了他的手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