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才现在跟你商量这件事情。”权衡看着龙在天说道，“如果将来的兵马大元帅是出自女帝之手，我想这个情况怕是会好很多。”
话说一半，权衡就停了下来。
这个时候，说这种话就是如履薄冰，稍有不注意就会掉入万丈深渊。
“权相，但说无妨。”
权衡见龙在天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太大的抗拒，于是就一不做二不休的把自己心里的打算说了出来。
“我建议龙大将军，您可以在这次守城之战，扶持新的兵马大元帅，如此以来，等你解甲归田的时候，也不至于军营断层。你觉得呢？”
说这话的时候，权衡完全就是视死如归的姿态。
毕竟一旦稍有差池，之前的努力不仅白费，恐怕他的命就不保了。
纵然他是为了黑羽国，为了上官惊鸿好。
但是上官惊鸿要是想平军愤，就要拿他开刀。
不过让他瞬间放心的是，龙在天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无比淡漠的说了一句。
“恩，说的对。我年事已高，的确是该到了解甲归田的时候了。”
权衡当即就双手拜会道：“龙大将军，请受小臣一拜。”
然而权衡这刚有拜会的动作，还没有来得及拜到底，就被龙在天一把抓住了胳膊。
“权相且慢，纵然你的担忧合情合理，但是有件事情你怕是想错了。”
权衡看龙在天表情不太对，这心里顿时就咯噔了一下。
从龙在天的表情来看，他很明显根本就不愿意功成身退告老还乡。
这一瞬间，他开始有些后悔操之过急。
更加感觉自己实在是有些天真。
当真相信龙在天能和自己一样，可以为了黎民社稷，不顾一切。
再怎么说，龙在天也是在战场上建功立业，一直都是拿命赌功名。
和他自然是截然相反。
龙在天信奉的自然是大胜仗。
而权衡信奉的却是死于谏，死于社稷才是他的最高追求。
赢的身前身后名才是他的人身价值。
果然是一步错，步步错。
不过事已至此，权衡也再无退路。
只有迎头而上。
“还请龙大将军指点一二。”
龙在天看着权衡说道：“我出生入死数十年，好不容易功成名就了，你让我解甲归田？倘若是你，你答应吗？”
权衡没有丝毫犹豫，当即说道：“答应！我当然答应！为社稷抛头颅洒热血是我辈之追求，有何不愿的？”
“当真？”
“当真！”权衡回答的很干脆，义正言辞，字正腔圆。
龙在天禁不住微微笑了笑道：“读书人果然是读书人，说话总是夸大其词，信口开河，更是言不由衷谎话连篇！你愿为社稷去死，觉得我信吗？”
“我……”
没等权衡来得及说什么，龙在天就直接抽出腰间佩剑，随手递给了权衡。
“若你当真愿意，那就现在拿出名来！你死后，我定然信守承诺，平定天下之后，解甲归田，从此再也不会过问军中和朝中之事。”
第412章 一腔热血
“实话说，我并不信你真的原因用命换。诚然方才是你要以命为飞渡城争取时间，但是那样你换来的是生前身后名。等女帝陛下平定八方之后，你肯定会被平反，你的九族必然是加官进爵。你会被写入黑羽国历法，千古女帝名下必然有你一席之位。但是你死在这，会有什么结果……”
“然而结果但凭龙大将军随意。”
话音刚一落，权衡伸手夺过龙在天手中长剑，直刺脖颈。
然而就在他用力的瞬间，龙在天突然徒手抓白刃。
鲜血随即就顺着剑刃流淌而下。
“龙大将军，你……”
权衡顿时就愣住了。
龙在天淡然一笑道：“权相，你我今日歃血盟誓，此战之后，我必然交出兵权，但是解甲归田万万不可，三军未定，我若是贸然卸甲，怕是要天下大乱。不过从今天起来，我会如你所说，精心挑选接班人，不到三军稳定，我一定不会离开。当然了，至于选谁，自然是女帝说了算。毕竟接下来的大元帅是她的人，必须是经她的手提拔才行。”
“龙大将军……”
权衡一时凝噎，不知如何是好。
万般无奈之时，两行热泪轰然而下。
“权相，方才得罪了。”龙在天面带微笑的看着权衡说道，“毕竟军权一事非同小可，我必须要确定你没有私心。所以……”
“明白明白，我明白龙大将军的用心良苦。正如你所说，我考虑也不够周全，您若是贸然卸甲归田，是必然寒了光大将士的心。我考虑的有些肤浅了。”
其实根本就不是权衡考虑不周全，而是他故意露出把柄。
万归元的一句将相和，方能国运昌隆，让他思考了很多。
也真真切切的明白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将相和。
将相和，是各层各面的将相和。
并非是单纯的朝堂之上的和。
而是事无巨细，完完全全的和。
就恰如此刻，对于日后三军军权之事，他就不能所有事情说的太全。
必须要留给龙大将军发挥的空间。
如果龙大将军没有想到那么多，那他日后再补充，也不迟。
“龙大将军，我还有一事相求，不值当讲不当讲。”
龙在天瞥了权衡一眼道：“权相，都到此刻，为何还如此假仁假义，我不让你说，你就当真不说了？以后咱们有个约定，你和别人怎么说话我不关，但是以后咱们两人之前就有话直说，别给我整你们读书人那种拐弯抹角的酸臭方式。”
“好，那我就直说了。”权衡当即说道，“龙大将军，我知道你的佩剑意义非凡，对你来说非常重要，但是我还是想说能否赠与我，悬于家中……”
没等权衡把话说完，龙在天就直接打断了他的话道：“多说无益，想要，送你便是了。”
说着龙在天就直接把佩剑拿过，放入剑鞘中，双手奉上权衡。
权衡见状，连忙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毕恭毕敬的双手接下龙在天的佩剑。
“哈哈哈……”
四目相对，两人放声大笑……
……
将相殿外的豪放笑声，传到殿内。
上官惊鸿心中感慨万千，恍若梦中。
尽管之前万归元化解了龙在天和权衡的矛盾，两人似乎是要携手共进，为黑羽国肝胆相照。
但是在上官惊鸿看来，事情根本不会那么简单。
将相和，可不是过家家，更不是江湖义气。
而是两个势力真正的交融。
这起中需要付出太多太多。
可不是杯酒释兵权那么简单的事。
只有两人真正的、发自肺腑的和，才会真的和。
万归元当初的劝和，只能是个引子，是个由头而已。
至于会不会是真的谁也不知道。
说不定殿上称兄道弟，肝胆相照。
出了大殿，就阿谀我诈，明争暗斗。
所以只有他们真正的和了，才是真的和。
很欣然，方才两人的放声大笑，说明真正到了将相和。
一股热流，突然涌上。
眼泪也禁不住流淌了下来。
上官惊鸿之所以流泪，除了为黑羽国流泪，为飞渡城几十万部将平民流泪，更是为了自己流泪。
没有坐在帝位之上的人，更准确的说没有走过女帝之路的人，根本没办法理解她此刻的热泪盈眶。
就比如方才龙在天当着她的面下令，丝毫没有顾忌在场的她。
当时她就心有芥蒂，但是却努力要做出完全没在意的感觉。
而权衡为她解围的时候，她真的觉得很可笑可悲。
然而尽管如此，她却还是装作懵懂的样子，把戏演下去。
这对于她来说，可谓是如鲠在喉，
但是纵然如此，还是要装下去。
这就是帝王之路。
更是女帝之路。
孤独之路。
何其艰难之路。
而这个路的第一个路口，就是父皇。
这一瞬间，上官惊鸿心中百感交集，心绪烦乱。
胸口瞬间如同压了一块巨石，让她禁不住大口喘气，眼泪更是狂飙而下。
她使劲咬着嘴唇拼尽全力，不让自己哭出声。
纵然万归元知道上官惊鸿心中的不易，但是也没办法理解其中万一。
他不知道如何安慰，于是就走了上去，掏出锦帕递给了上官惊鸿。
若不是女帝，他肯定会为其擦拭眼泪。
而现在上官惊鸿是女帝，无论人前人后，都要有所顾忌。
然而上官惊鸿并没有接过万归元的锦帕，而是拿起他的手，轻轻的放在脸颊旁。
温柔的伏帖了上去。
看到这一幕，万归元心里禁不住触动了一下。
上官惊鸿双手的颤抖，足见此刻她心中的克制，已经让她痛不欲生。
万归元没有再想什么，伸手就把上官惊鸿给揽入了怀里。
“想哭，就痛痛快快的哭一场。把所有委屈都哭出来，哭完之后，就不要再哭了。毕竟你是女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