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梁图安抚地摇头:“不必担心,我知道令嫒,她不掺和政事,洁身自好,不会惹上麻烦的。”
大理寺卿闭上眼睛,脑中浮现出女儿离去的背影,明明这件事就发生在片刻前,他却觉得格外遥远,仿佛那辆马车已经走开很久了。他忽然想起女儿说的话,猛然睁开眼睛。
或许是多虑了,可多年侦查案情的直觉正催动心脏不住地跳动。
扁梁图惊讶地看着他。
“宗正卿,犬女方才离去是为见阔别多年的朋友!”他大声说着,同时猛然站起身。
扁梁图一时有些混乱,他勉强掌握了现在的情况,连忙按住大理寺卿的肩膀,忙不迭地说道:
“大理寺卿,请镇静!令嫒交友广泛,见几个朋友又何必大惊小怪。”
大理寺卿捂着脑门:“不……不对。”强烈的不详征兆在心头产生,他从不相信直觉这种东西,从始至终认定断案需要讲究逻辑和严谨,对曾经许多部下和同事的直觉判断嗤之以鼻,可当预感真的落到自己身上,他却感到无比真实。
他仓皇地推开马车门,安静立在街边的马儿好像受到了惊吓,或是对大理寺卿的唐突举动不满,高亢地喝了一声。
“宗正卿,”他急切之中产生一股懊恼,可事已至此,他必须赶快照到女儿,“我要带人找到犬女,有事请之后再说。”
“等等!”扁梁图招手道,“我跟你一起去。我方才见到有马车从贵府出去。”
“她往哪去了?”
“这边。”
扁梁图被大理寺卿的疯狂弄得气喘吁吁,他不禁感慨年轻的好处——虽然大理寺卿也算不上年轻了。
*
“这位便是辜月。”皇甫晴放下茶盏,叮咚的轻灵声随陶瓷盘震动的停歇而淡去。
独孤麟奇坐正身体,恭敬地注视这位举止优雅的女子走入客厅。她的一举一动充满诗韵,仿佛是从古代花卷中走出的古典美人,工整的发型和端庄的体态说明她受到非常好的教养,和他们这些行走江湖的武者不同,她身上散发出古朴而生动的魅力。
这是男子还是女子?自从见识到葵凉的美貌后,独孤麟奇每次遇到外表阴柔的人都会产生这种想法,此次也不例外。他不留痕迹地打量她的躯干,很快确信她是女子——除非辜月“全副武装”。
“你就是独孤麟奇吧?”辜月开门见山,一语道破他的真名。
独孤麟奇愣了愣。世上有很多人知道他叫“稚泣”,知道“独孤麟奇”这名字的人可是少之又少,除了秘教的几位成员外,应该无人知悉。他从未见过辜月,辜月却知道他的名字,看来她不是等闲之辈。
“是我。”他点头。
“你应该听过他的事。”皇甫晴对辜月说,“他想查出屠杀族人的真凶。”
“独孤远山,”辜月微微点头,“大理寺的卷宗中记录了那件事,只用了三言两语——他们总是这样,如果成功解决一件事,就会添油加醋写上一大堆东西;倘若没能解决,就像独孤远山,他们便会摧毁当时的大部分资料,象征性地留下一点东西。”她轻笑一声,充满雅韵,“责任和现实之间的拷问,一方面觉得不能把那个案件彻底销毁,一方面又不想让人觉得是大理寺能力不足。”
“所以……大理寺有关于独孤远山的记载?”
“真是个急性的小子。”
辜月淡然打趣,皇甫晴也对着独孤麟奇点头。
“独孤麟奇,在很久以前我就帮你调查过独孤远山的事——就在你加入秘教后不久。”
“那是……十多年前了?”独孤麟奇困惑不解。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这么多年为何不讲结果告诉你,没错吧?”辜月说,“因为大理寺的记录根本帮不到你。我刚才就说了,曾经的大理寺官员为了掩盖没法调查真相的无能,已将相关资料毁掉,我所知的事并不比你多。”
“……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为何要说这些毫无意义的话?独孤麟奇注视初次见面的辜月,心中产生无名怒火。
“但我的玄妙之力或许能帮到你。”她笑吟吟地迎上他愤怒的眼神。皇甫晴则大摇大摆地做到一旁,静静等待即将出现的好戏。
“你的玄妙之力……是什么?”这本是禁忌,独孤麟奇本不该问。
“‘吐故纳新’。”辜月毫不犹豫地说道,“一个没有隐藏必要的力量。”
“它能做什么?”
独孤麟奇颤抖着询问。吐故纳新——他明白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可具体到能力上,他却无法想象。
“举个例子。”
她探身,纤手抓住茶盏的柄,随后又找来一个小匣子。她把这两个东西摆在他面前,忽然,她举起茶杯稍微用力砸向桌面,茶杯立刻碎成三块。独孤麟奇默不作声注视辜月的一举一动。她很满意少年的沉稳,紧接着拾起碎片,将它们放入匣子并合上。
只见匣子散发出淡白的光芒,几轮呼吸过后,她大开匣子。
一个完整的茶盏,没有一点裂隙。
“把旧东西变回新的状态,”皇甫晴摆出寓教于乐的笑容,“如果辜月原意,茶杯还能变回成土。”
独孤麟奇慢慢点头。
这种能力如何帮他寻找真凶?
第215章 暴雨
平风关,曾经是扼守京城以北的重镇,如今成为西朝众多防御工事中平平无奇的一座,它在数百年前见证了许多场声势浩大的抗北境野人的战争——北境野人并非发配边境的西朝人,而是更原始、更野蛮的原住民,他们只有侵略的意图,却没有侵略的理由。这股好战的血脉如今被流亡者稀释吸收。
这里发生过让国度蒙羞的叛逃、也发生了振势的大捷,西朝曾一度失守平风关,最终又踩着北境野人的尸体踏上城头。尸横遍野的坑洼战场已被肆意生长的植物掩盖,侧耳细听似乎还能捕捉到亡魂的低喃。
徐忠衡整个人都焕然一新,他策马停在平风关两里地前。肃静的平风关上露出几颗来回行走的脑袋,这儿的士兵对更北面发生的事一无所知,空气中没有丝毫紧张的气氛,只有呼啸的北风在不知疲倦地吹动平风关,苍老破烂的石墙仿佛坍塌在即。
上次经过这里还是三年前,他能看到自己狼狈不堪离往北方的背影,身后是深爱的京城和西朝。如今他卷土重来了。他忽然想到,无论是倾莲公主还是他,都是在北境流落多年后重返故土,这莫非是上天的某种决意?
他回望身后,陆陆续续出现的士兵让他为之一振。这些都是自愿加入他的士兵。
没多久,苍言骑着马悠然跟了上来。
“这将是我们的第一战。”苍言低声说道,好像森林在低语。
没错,第一战……徐忠衡的目光闪着犹豫,他承认苍言的构想无比伟大——他想恢复黄帝时期选贤举能的治理方式,而非现在的家族继承。这很好,可苍言真的是这么想的吗?他看上去有野心,但野心似乎并未朝这种方向生长……
苍言那张沧桑而坚毅的脸庞带着北境人独有的傲气,令人捉摸不透的眼睛让徐忠衡颇为忌惮,他觉得自己陷入了花言巧语的陷阱。眼下他还有退出的机会,远在京城的陛下说不定会囿于血缘关系而放他一马,可如果他一声令下,率领身后的人攻向平风关,他的选择就只剩一个了——一直打下去,打到没有可打的时候。
“平风关若是被攻破,京城一定会调集大量兵力围剿我们,”徐忠衡说道,“你真有把握抵御他们的进攻?用你那些所谓的‘巫术师’?”
“放心,我有绝对的把握。”
在场无论是徐忠衡亦或是士兵、北境人,都有些心猿意马,只有苍言抱有绝对成功的信念。巫术师——苍言手中的最强底牌,徐忠衡至今还未见识他们的力量。他甚至没听过巫术师这种东西。他们听上去像远古时期那些知识匮乏的古人幻象出的角色,正因为古人没缺乏对自然的认识,才会将无法解释的事物归于“巫术”。
徐忠衡这辈子见过很多骗子,越是身居高位,见到的骗子越是技艺精湛、头头是道,有时他觉得整个世界不过是一场巨大的骗局,所有人都在相互欺瞒,最终在谎言中得以生存延续,虚假是唯一的真实。他觉得苍言也在欺骗自己,苍言一口咬定巫术师将带给他们前所有为的胜利,战争将在武术助力下变得轻松简单,而西朝亦是不堪一击。
——听上去就是忽悠人的谎话,可从苍言口中听到却无比可信。连徐忠衡也说不上为什么。或许源自他的领袖魅力。领袖就该这样,就算是颠倒黑白也能让人信服,最终黑会变成白、白会变成黑——只要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徐忠衡选择相信他。
淅淅沥沥的小雨忽然就落了下来,寒冷在他们头顶凝固成一道巨大的漩涡,世间万物都变得冰冷无比,滚滚乌云从北面朝平风关压去。天色的突变似乎刺激了守关士兵的神经,阴沉沉的平风关内忽然被点亮烛火,摇曳的火光在黑云压境时显得那般无助。徐忠衡抓紧缰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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