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园革命 (鹿人戛)

　　“我的确不记得当时发生的一些事，刘易斯教授所说，还需要查证。”
　　“我们已经查证了。”
　　比鲁斯不慌不忙地说：“你的那辆魔能车，通过几位专攻痕迹巫术的巫师鉴定，和范德佩尔先生的结果是一致的，车内血迹凝固时间，和刘易斯教授伤口时间一致。创口由尖锐爪形物或者类似金属钩造成，撕裂伤从脖颈到肩胛，与狮鹫爪子的结构一致。”
　　“同时，在你的巫师袍，前座椅，方向舵之下，都有沾染另一种血迹，经过真理之眼留存的血液比对，为狮鹫的血。”
　　“前方的巫师小队已经采样完毕，找到了狮鹫尸骨所在，一部分被野狗叼走，但挂在树上的部分还在，已经被秃鹫和麻雀啃食得只剩骨架，与刘易斯教授所说一致。”
　　“惠特曼部长，你还有什么可以解释的？”
　　惠特曼看着一双双冷漠的眼睛，巫师之间的私人交情是很淡的，如今陷入这种漩涡，根本不可能有人会冒着大不韪出来帮自己说话。
　　况且。
　　又能说什么呢？
　　就连惠特曼自己都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疯。
　　“刘易斯教授。”惠特曼看向旁边依旧有些害怕自己的巫师：“你到底看到了什么？为什么说神殿不能指望，都灵已经陷落。”
　　“这是因为……”
　　刘易斯看向居中而坐的比鲁斯。
　　见对方默认，他这才说：“都灵已经在和绯蝗和谈……或者说，投降。”
　　这句话犹如一枚重磅炸，让在坐者都脸色难看。
　　相比而言，惠特曼的事已经变成了一桩小事，巫师之路，走到最后发现无法再往前行，很多都会重新回归神学，或者是陷入某种自我疯狂，这是众所周知的事。能够保持自我，依旧坚定这条路不动摇的，反而是稀有的少数。
　　惠特曼只是提前走了那一步。
　　比鲁斯比了个停的手势：“现在，会长阿诺德先生不在，由我临时按照紧急事件处理惠特曼部长一事。”
　　“考虑到惠特曼教授身体状况不佳，已经不适合继续担任部长，从事繁重事务，保留巫师教授头衔，按照之前的协定，惠特曼作为真理之眼的巫师教授，将长期在俾斯麦庄园支教，希望惠特曼教授能够在新的环境里完成更多有益于世人的巫术探索。”
　　惠特曼心里明白，这已经是一种放逐。
　　原本他的种种行为，就被不少巫师诟病，元次巫术声名大噪，但也摆脱不了数学骨骼的这一点，这不够纯粹的巫术，被不少教授是嗤之以鼻的。
　　加上现在他卖给庄园报废的大型魔术反应炉，还开了庄园的魔能车回来……私下不少人都说，惠特曼是被庄园收买了，充当俾斯麦庄园在真理之眼的说客。
　　这当然是无稽之谈，可谎言一旦不断重复，就会在人心里满满生根。
　　谁会去进行繁琐又费时费力地查证呢？
　　传言的力量在关键时刻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比鲁斯只说他身体不佳，让他去卡尔马，已经算是给他保留的颜面，作为四元素部长，只要不是直接反叛，都会考虑到多年的贡献和功劳。
　　惠特曼再次站起来：“那么诸位，我就告辞了，希望真理之眼，依旧注视着真理。”
　　唯有水元素部长葛瑞丝对他露出一个笑容：“好好享受退休生活吧，惠特曼，有机会我去看你。”
　　惠特曼戴上宽檐帽，转身离开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大厅。
　　背后，巨大陈旧的橡木门缓缓关闭。


第360章 都灵沦陷
　　马修回庄园地界时已经是下午，路过盘丝洞区，他特意下车进去看了看。
　　走入高墙内，他发现里头褐色熔岩丘上已经铺满一层层如同蚕丝般的蛛网，一个个蛛巢此起彼伏，仿佛是某种白色的佛塔，与地面上灰黑色蜂窝状熔浆岩形成鲜明对比。
　　看来斯派德干得不错，蜘蛛们生长极快，现在这才称得上盘丝洞。
　　蜘蛛们依旧忙忙碌碌，活在蛛后构建的世界里。
　　花皮蜘蛛喷射蛛丝黏网，用自己独有的中远程攻击捕杀其他小蜘蛛，罗网蜘蛛构建防御网，步步阻击，这两者之间的对决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倒是侦查蛛们，一个个在空中飞来飞去，一会儿起飞，一会儿降落，仿佛在进行某种空降伞柄演练，它也加入了前两者的战争里。
　　三方蜘蛛鼎足而立，各自占领一片区域，看样子是要搞起蜘蛛版本的三国演义了。
　　好在蜘蛛们虽然战力不俗，却都忠实按照骸骨蛛后指令，内部竞争和淘汰进化，哪怕有人路过，甚至是踩到它们，这些大虫子也仅仅是挥舞一下四肢，表示抗议。然后又回到它们的世界秩序里。
　　最普通的小蜘蛛生存在三方混战中，反而迅速茁壮成长起来，争夺小蜘蛛数量变成三方蜘蛛的重点，因为小蜘蛛越多，越是可能进化成这三类高阶蜘蛛。
　　野蛮狩猎的时代已经过去，现在它们正在慢慢变成部落制的群体。
　　看着蜘蛛一族的慢慢演变也是一件有趣的事。
　　马修从蜘蛛巢之间走过——这里有一条被定期清理的道路，也是用作庄园的人进出。
　　下到坠星山脉的洞窟里，马修一眼就能看到那石桌前，仅有左臂的蛛后少女阿拉克涅依旧在忙碌，手指灵巧地切割和组装，用血肉、木头、金属、甚至是纸屑做出一只只小蜘蛛。
　　这些小蜘蛛虽然材质不同，但随着时间推移，它们身体就会慢慢内部转化，变得和周围同类没什么不同。
　　骸骨蛛后作为工作狂，每天就是组装小蜘蛛，给适合的蜘蛛提升等阶，居民眼里已经见怪不怪。
　　可让马修意外的是，斯派德居然坐在骸骨蛛后旁边，俨然一副认真工作，撰写报告的模样。
　　惊了！
　　这家伙看起来还像模像样。
　　马修小心走过去，斯派德居然毫无察觉，一副认真专注陷入自己工作世界的模样。
　　结果马修凑拢一看，这家伙根本不是在写什么报告，而是在莎草纸上写诗。
　　高高的树林哑然无声，
　　黑暗的森林静默不响。
　　只不时在深深的阴影里，
　　一片失眠的树叶在沙沙作响。
　　星啊，美丽的少女啊，
　　在落霞时的火焰里闪闪发光。
　　……
　　马修不由打趣：“可以啊，斯派德，吟游诗人的本职还没忘。”
　　斯派德给吓了一跳，这才缓过劲儿来，放下手里的鹅毛笔：“马修大人，你怎么来了。”
　　“回来路过，过来看看你。”
　　“我一切都好。”
　　马修挑眉：“真的？”
　　“还可以吧……”
　　马修笑着拿起这张莎草纸：“这首诗写的是一个姑娘，是谁呢？”
　　“有感而发。”斯派德摸了摸青铜面具，说：“当然是骸骨蛛后，阿拉克涅小姐。她拥有一种古典的少女美感，却又天然与所有人疏离，这种介于人性与非人性之美，实在让我手痒，就随性写了一点。”
　　“哦……阿拉克涅啊。”
　　马修点点头：“光从容貌来说，她的确无可挑剔。”
　　有一说一，颜值这块，骸骨蛛后小姐的确是相当出众，如同一具精致的瓷娃娃，只是脑袋故障导致她部分识别能力缺失，无法进行真正意义的沟通。
　　“不过，这首诗的末尾明明写着。”马修照着上面念：“献给‘丽贝卡’。”
　　斯派德一愣：“不会吧？”
　　他赶紧抓回来一看，结果发现真的上面写了丽贝卡三个字，一时间僵住。
　　马修知道。斯帕德之所以会沦落至今，就是因为在一夜放纵的游戏里赢了丽贝卡，对方一怒之下，让他颠沛流离，被火焰追逐，最后面容都被火所毁掉。
　　按理说两人应该势如水火，仇恨不共戴天才对。
　　可这位前吟游诗人，居然写诗之间不经意还是会写到丽贝卡，可见，爱情这种东西，爱与恨是不断交融和转换的，很难彻底厘清。
　　斯派德恨丽贝卡，这毋庸置疑，但从为她写诗来说，他又依旧对丽贝卡保留了某种感情。
　　马修感叹。
　　呵，真复杂，可惜啊，我没有谈过恋爱。
　　“哦对了。”斯派德慌忙收起那张写诗的纸，从兜里翻出另一张：“最近秘法会和公馆都让我发回最新情报，我草拟了一份，大人你看看，合不合适？”
　　马修接过这两张纸。
　　第一张是牛皮纸，上写：庄园与埃里克城继续进行交易合作，蛛后一切无恙，马修以蛛丝制作巫术道具，原理不明，似要对外售卖。
　　第二张是莎草纸，写着：公馆一直关注蛛后状况，以及马修为首的庄园一干人对蛛后的一举一动，迄今为止，暂时只有利用蛛丝牟利，并无其他举动，以待后观。
　　很容易辨认，第一张是斯派德写给公馆的，第二张是回信给秘法会的。
　　斯派德身陷一个三方二五仔的僵局。
　　他得帮公馆盯梢马修，然后替秘法会看公馆，又得告诉马修另外两家的状况。
　　当然，可能这三家没一个信任他，只是让他不断发消息，扰乱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