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园革命 (鹿人戛)

　　塞浦路伯爵脸上一僵，双手抓住前面座椅的椅背：“也就是说，这辆车只能跑7个小时，然后就需要返回庄园进行魔术充能，就像是炼金油灯和魔术反应炉那样？”
　　“不用那么麻烦。”
　　珍妮弗头也不回，手上轻轻打着舵盘：“伯爵先生，车上有备用更换的龙蛋反应堆……哦，现在应该叫龙蛋发动机，不是能耗不足。而是长时间的魔术回路使用，会导致龙蛋发动机过热，需要冷却。”
　　“如果有两个人的话，能够昼夜不休息，轮番开车。”
　　“从庄园到埃里克城，开车用不了一个小时。”
　　“从俾斯麦庄园到首都奥拉尔的话，按照地图上的测绘，通过每一座郡城间主道行驶，路程约为1400公里，按照60节的速度一直高速行驶，昼夜兼程的话，只需要24个小时就能抵达首都城下，恰好一天时间。”
　　“当然这是理论上的，中途肯定会有休息，哪怕俩人轮番驾驶，也会疲劳和饥饿……”
　　塞浦路伯爵耳朵里只有一句话。
　　只需要一天就能从俾斯麦庄园抵达首都奥拉尔城下！
　　只要一天！
　　作为一名试图振兴家族，恢复城市繁荣的伯爵，他对于车马非常敏感，这涉及到卡尔马王国最核心的粮食难题。不论是以王国形式从其他国家进口，还是从各商会收购，都需要车马运送，商队通常使用的载具是马车和牛车。
　　牛马路上需要大量的干草作为食物，才能长时间拖着货物赶路，所以一支商队必须保留一两车作为储备干草和其他的牲畜口粮。
　　此外由于卡尔马王国地广人稀，路况不佳，需要不断迂回运送，途中还会经历大雪风暴，耗时耗力。
　　这就让每次运输成本很高，而且损耗极大。
　　也因为这个原因，商会和商队中途操作猫腻的手段就层出不穷，损耗以各种方式出现在账目上，导致进口的小麦等粮食越来越贵。
　　如果能用这种魔能车将商品一两天内完成从埃里克郡运到奥拉尔，那这些经年累月持续的损耗就能得到遏制，并且贸易的效率也会大大提升！
　　不过……
　　他看了看俾斯麦魔能车的车内，疑似秘银一样的车身主体结构，柔软的小羊皮垫，软黑胡桃木座椅，车内干净明亮，还有内置的炼金油灯，看起来贵气逼人。
　　这根本不可能用于运输货物，只能是贵族们的顶级奢侈物。
　　塞浦路伯爵将自己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去，深吸一口：“马修，你肯定也知道了，埃里克郡得到国王陛下正式命令，已经剥离于雷诺兹总督管理的北方行省，变成王国直辖郡。”
　　马修点点头。
　　他对那位没见过的国王，奥拉夫三世是佩服的。
　　从胖议员贝尔·雷耶斯处了解了卡尔马王国的粮食困境后，马修这才确切意识到，各利益相关贵族在粮食问题背后结成了一张同盟网络，哪怕是国王也无法将其攻破。
　　奥拉夫三世敏锐抓住了埃里克城的变化，塞浦路伯爵与马修的亲戚关系，以及炼狱军团展现出的恐怖空中压制力，他顺水推舟给出了一张牌。
　　名义上埃里克郡变成了王国直辖郡，实际上却等同于权力直接下沉，给塞浦路伯爵松绑，让他脱离总督雷诺兹的控制和影响，能够和俾斯麦庄园达成深度合作，完成局部的转变。
　　马修感叹：“国王陛下是要将埃里克郡作为王国改革的试点啊，你看来已经成了王党……”
　　塞浦路伯爵也苦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他看向窗外，周围的石头和山峦都不断被抛在身后，这辆魔能机车正以从未有过的速度驰骋在这一片荒凉贫瘠的土地上，就像是一名先锋官，宣示着后续部队即将到来。
　　“马修，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从小到大，都想要让埃里克城恢复昔日的荣光。”
　　塞浦路伯爵用粗糙的手指轻轻抚摸玻璃窗：“倒也不是什么雄心壮志，只是家族因为埃里克城而兴盛，又因它衰败而衰败……这座城市链接着塞浦路家族的命运。”
　　“马修，埃里克城之于塞浦路家族，就像是种子之于俾斯麦家族。”
　　他叹了口气：“我生了四个孩子，有两个妻子，除去生下来就送到科尼的奎恩，其他都死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马修静静听着。
　　“因为我不听话，不愿意听那些人的话。”中年伯爵语气平淡，仿佛在述说着过去的一次下雨天的郊游，一场不欢而散的晚宴。
　　“秘法会想要把这变成他们的秘法试验场，夜魔人想要在这建造祭坛献祭夜魔，各路商会盯着这块肉，大贵族们也给我不断施压，他们都想要埃里克城。”
　　塞浦路伯爵看着窗外，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我没给。”
　　“所以，我的两个妻子一个猝死在了床上，一个在外面摔了一跤，脑袋上被石头砸了个洞，死在城堡外不到一百尺的地方。”
　　“我的四个孩子，一个被淹死，一个从高台上掉下来，一个在我面前被割了喉咙。”
　　“我甚至无从得知，他们的死到底是哪一派干的。”
　　说起这些事，塞浦路伯爵没有什么愤怒，脸上只有一阵落寞。
　　“不过，这座城市依旧姓塞浦路。”
　　他看向马修：“所以我将奎恩送出去，让他成为巫师，剥离了他的领地继承权，哪怕我死了，他也只有一个荣誉贵族头衔，无法继承家族领地。埃里克城会回归王国的怀抱，我不给，他们不能抢。”
　　马修沉默不语。
　　他想，那个正直又坦率的年轻巫师，大概不知道他父亲正经历着什么，又承担着什么。过去的暗流与恐惧，都被这个中年人一肩扛下。
　　“所以我没有什么可怕的，也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塞浦路伯爵咧嘴一笑：“这座城市因塞浦路家族而兴盛，我要把自己的最后时间变成这里昌盛繁荣的薪柴。”
　　马修愕然：“你得了绝症吗？”
　　“呃，没有。”
　　“那为什么要说什么最后时间。”
　　“不是那个意思……”塞浦路伯爵有点尴尬地解释：“我每天睡足8个小时，睡前我一定喝一杯温牛奶，然后做拉伸，上了床倒头就睡，一觉到天亮，决不把疲劳和压力留到第二天。药师们都说我很正常。”
　　马修懂了：“是修辞。”
　　“对的……略有阿基坦式夸张。”
　　“是我理解不到位，我的我的。”马修立即补救。
　　塞浦路伯爵摆摆手，直视旁边的年轻人：“那不是重点，马修……我想要大干一场，让埃里克城重新变成卡尔马王国最繁荣的城市之一！这也是家族的使命！”
　　马修纠正：“去掉那个之一，要做，就做最好的。
　　“作为核心战略合作伙伴，俾斯麦庄园一定不遗余力，全力支持埃里克城的发展。”
　　“有庄园的支持，埃里克城必定重新伟大！”
　　俩人相视一笑，达成共识。


第301章 直辖郡里直营店
　　商业互吹当然是轻松愉快的。
　　但要做事还是得脚踏实地。
　　塞浦路伯爵先是大概讲了一下如今埃里克城的状况。
　　庄园先后送抵的两批魔术小麦种子都已经铺开来，第一次收获给了埃里克城人极大鼓舞和震撼，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冻土里可以生长出那么多金灿灿沉甸甸的小麦。不少人都在城里城外拿着斧头敲打盾牌，这是卡尔马人狂欢的方式。
　　这里不是没尝试过种植小麦，但由于气候与土壤肥力不够，导致前代塞浦路伯爵耗费了许多金钱心力，最终还是功败垂成。接穗率极低，生长周期长，导致产量十分低下，投入收成完全不成正比。
　　埃里克城，或者说埃里克郡本身就不是一个富庶的王国郡，政治地缘意义更重于经济产业本身，这里变成了卡尔马王国与更遥远北方群山和寂静之墙间的屏障，也是王国的护城河。
　　可这次的丰收打破了以往的困局，直接打碎了“埃里克郡不可能种小麦”的固有思维，这一点意义重大。
　　实打实的200公吨小麦被收割，一车一车送入城内，给了所有居民新的希望。
　　如今埃里克城人已经争相去应征当庄园农夫，因为塞浦路伯爵承诺，每一名农夫每一年会提供200公斤小麦粮食，或者是其他等价薪酬。
　　除去农夫之外，埃里克城内另一个炙手可热的职业就是工坊工人。
　　原本的四座工坊进一步扩容增产，里面的工人不断制作面条和意粉。
　　意粉用小麻袋包装后贴上地精十三商队的标签，分批通过商会通道送抵地精们的客户处，面条则是在郡内城市间流通，如今已经变成了埃里克郡的标志性商品，稍微有点钱的人都愿意购买这种新式美味食物。
　　小麦种植和加工，带动了埃里克城里的其他产业，引来了新的商队和不少二道贩子，他们在这里收购一些不符合地精要求的劣质意粉，再高价倒卖出去，称之为“特供意粉”。
　　这也是因为意粉在基尔为首的地精商队不遗余力宣传下，变成了贵族们竞相追捧的新式美味，加上产量一直不高，自然是市场里香饽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