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者 完结+番外 (九鱼)

　　科员接过表格，上面写满了他看不懂的文字——另一个位面的精灵文，他停顿了一下，从西装内袋里摸出一块白玉圭简（即人们在古装剧中常能看到的，大臣们捧在手里的朝笏），奉在掌中，向东稽首者三——好，这下可以看懂了……大概过了几秒钟后，这位公务员先生抬起头，指着上面的一个单词：“请告诉我，”他问：“这个巫妖就是我以为的那个巫妖吗？”英文叫做荔枝的那个？
　　“是啊。”只是有点误差而已。
　　“你身边这个是精灵？电影魔戒里的那种？”
　　克瑞玛尔想了想，点点头。
　　“你们的世界……”
　　“另一个位面。”
　　“近似于D&D?”
　　“十分类似。”
　　科员的脸一派囧然，若是谎话，表格上的字迹自然会在干涸之后逐渐消退，如今墨如乌金，对方应当不曾有所欺瞒，只是，这张表格交上去真的大丈夫？师兄会不会因此没收他在点点的账号？
　　他不应该来的，真的，或者说，他应该让自己的师兄或是师叔来——这两位已经跳出三界，脱出五行了嗨——他们之前还以为只是来了两个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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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年轻人的脸色很不好。”精灵说。
　　“大概是一时间无法接受吧，”克瑞玛尔咕哝道：“类似于突破次元界限之类的……”二次元很可爱，COSPLAYER也是，但并不是说一个眼睛超过面孔二分之一的家伙突然出现在一个宅面前宅也能泰然处之啊，君不闻有叶公好龙者众……另外严肃一点来说，这些粗暴地践踏了他的三观与常识的家伙们也应该同样受到了无法令人置信的摧残与打击——这甚至不是凡人们和外星人对手指的“小”问题，位面的范围可要比星系宽广辽阔的多了……
　　更别说，其中一个还是原住民，对，灵魂是，他只是穿越了，然后又设法穿回来了——只是换了一件“外衣”而已。所以他的入境登记表格有一栏是写在其他里面的——是啊，不是访友，也不是悟道，更不是问敌……
　　他，只是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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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凯瑞本曾经听克瑞玛尔描述过自己的故土，在它的叙述中那真是一个美丽、富足而又祥和的地方，简直令人不敢相信，精灵猜度过是否因为它离开了太久而不自觉地在内心中美化了自己的记忆，但当精灵身处其中的时候，他必须承认是自己错了。
　　他们现在正在一个大型超市里。
　　不锈钢的货架如同银冠木一般的密集与高大，灯光比氟石更为明亮纯净，人工的机械送来清凉的微风，推着金属小车的人们来来往往，一些车辆中的食物或许可以喂饱一个雷霆堡的平民家庭一个月。
　　凯瑞本拿起一包精盐，这个庞大的市场里精盐也有十几个品种，从井盐，到海盐，再到竹盐，其中有是否加了某种物质的区分——重量也不一样，但就精灵看到的，即便是最昂贵的精盐也不曾对这里的平民造成什么压力，他们更关心这种食盐是否健康，是否可口，或是挑剔它的颗粒大小或是颜色——不过就凯瑞本所认为的，这里面的每一份盐即便是送到国王面前也会被称赞一番的。在他们的位面，只有施法者与贵族们才能吃到白色的细盐，与逐渐变得廉价的糖不同，盐始终是种稀缺而又必须的食物，商人们的罐子里往往只有黄色的盐块，而平民只能吃到盐土。
　　克瑞玛尔用眼神询问，他的腮帮鼓鼓的，超市有不少免费试吃——是的，巫妖并不会感到饥饿，但有种饥饿并不来自于身体，而来自于灵魂，黑发的年轻人尝试了每一块芝士、方腿、月饼，喝了牛奶，酸奶和巧克力，还尝了贡丸汤。
　　有人说，漂亮的人会感到整个世界都对她/他充满善意，这句话还可以延伸到整个位面——如果其他人这么一路毫不留情地吃下来，大概会收获不少白眼，克瑞玛尔呢，还有人追在身后问问要不要多试试。
　　凯瑞本微笑了，他记得在碧岬堤堡，水手们常让克瑞玛尔去买面圈儿和麦酒，因为他买回来的面圈总是糖霜最厚，麦酒也是分量最足并且不掺水的。
　　“真是好盐。”他说。
　　克瑞玛尔知道精灵在想些什么。在另一个位面，他也尝试过晒盐，但不知道为什么，海水中的盐分被阳光析出之后，总是会含有凡人无法承受的毒素。毒素可以用法术消除，也可以用药水缓解，但问题是又绕回了施法者的层面上了，效率并不比凡人们熟悉的井盐与岩盐更高，而且巫妖并不愿意将精力耗费在这种对他来说无趣又无益的事情上。
　　但是，如果可以，他们回去之后或许还是可以再试试的……不过一个巫妖的岛屿上最大的出产不是卷轴和药水，而是盐……七十七群岛的午夜小茶会会把这个有趣的小笑话和着提纯的负能量说上一百年吧……埃戴尔那导师，请原谅我……
　　“你买了些什么？”精灵问，他的手一放在金属小车上就察觉到了同伴做下的手脚，它的重量只有看上去的十分之一。
　　“我们带了雪蜜，带了槭树糖，带了黄金，所以这些就不需要了，”克瑞玛尔说：“我爸爸很喜欢火腿，妈妈喜欢土鸡与海蟹，还有葡萄酒。”当然，最好是到原产地采买，问题是既然有龙组，不，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专业技术人员管理司，他们还是低调行事吧——但精灵还是看到了蜂蜜和蜂糖，玻璃罐子，贴着商标。蜂蜜凝结之后与雪蜜非常相似，糖浆也是。
　　看来克瑞玛尔并不想让他们知道他们的孩子——曾经被放逐到如此遥远、陌生，而且危险的地方……
　　精灵默然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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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吗？”精灵好奇地看着克瑞玛尔，法术将黑发的法师伪装成了另一个样子，和街道与超市上行走的人一样有着黄色的皮肤，黑色的短发，五官轮廓柔和，有着一双不够明亮但坦然的眼睛。
　　“对啊。”克瑞玛尔说，然后做出施法手势，精灵感觉到一阵轻微的寒意拂过身体，他看向镜子，里面是另外一个和现在的克瑞玛尔差不多的人。
　　“这是我的好朋友。”克瑞玛尔说：“这里的，我可以说我出去走走的时候遇到了你。”他叹口气：“幸好我还记得那天正好是年十二，距离元宵节还有三天，我答应了要带蟹肉和豆沙的汤圆给你，哦，不对，给他。”
　　他兴致勃勃地说着，没有注意到凯瑞本看着他的眼神，又是温柔又是悲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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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这里的人们来说，最大的节日已经过去，但新年的余波还在荡漾，虽然大部分人都已经上班了，但他们的心都还藏在柔软温暖的被子里，在透过玻璃窗的阳光里，在瓜子、坚果、巧克力与蛋饺里，当然，也有可能，那颗搏动的心被主人忘在了碧水蓝天，彩墙金瓦、繁花飞鸟之间，又或是游戏、电影与图书馆，以及繁荣喧闹的街道上。反正……和工作基本上没有太大的关系。
　　下午五六点左右的时候，阳光已经不是那么热烈，街道上的人们反而多了起来，年还没过去呢，沿街店铺的落地玻璃窗上，红色的剪纸尚未落去，水仙花也还在盛开，人行道地砖的缝隙间还有着炮仗的碎屑，空气中弥漫着爆米花与烤番薯的甜香。
　　“是这个时间吗？”凯瑞本问，间隔了数百年，还能够记得那么清楚吗？
　　因为从来就没有忘记过啊，克瑞玛尔在心里说，就连自己的性别，名字都无法回忆起来的时候，走出家门，阳光照在身上，与那张悬挂在福禄寿财神画像下的万年历上耀眼的红色日期却像是烙印在灵魂上的那样清晰，不过黑发的年轻人只是说：“是啊，我记得，因为第三天就是元宵节。”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汤圆，之后的一年才能甜甜蜜蜜，团团圆圆。
　　那天离开家具体要做什么，他反而忘记了，巫妖或许知道，但那不重要，克瑞玛尔带着凯瑞本叫了出租车，但在距离家还有三百米左右的地方他们就下车了：“这个街心花园有四五十年了吧，在我爸爸小的时候他就经常来玩，不过儿童乐园是近几年才有的。”让过一个吵闹的孩子，克瑞玛尔带着精灵走过那面蔷薇墙，“这后面是一个石库门，”也许是因为冬日仍旧那么温暖的关系，蔷薇居然还有两三朵开着，和记忆中一样，花朵硕大，颜色艳丽，其他的枝条上结着暗红色的小果子：“我还曾经摘过这里的果子呢。”
　　“好吃吗？”
　　“不，不，不，”克瑞玛尔笑了起来，“我知道不能吃，我只是想要种，后来才知道蔷薇是需要扦插的。”
　　他们转入一条普通的街道，就和这个城市中的任何一条街道那样，洁净，安静，绿地中的松木直入云霄，它们已经在这个古旧的小区待了很久了，但也许还有几十年的时间吧，等到小区的房屋到了年龄，必须拆迁的时候，它们也许会被保留下来，但也有可能就会被迁走，或是伐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