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行 (妖唧唧)

　　风水清困惑地望着他，最终摇了摇头，巫木续道：“当年就是因为巫族无法敌过光派，才搬来了惑森。如果他们真的找到了巫族的确切位置并突破水墙，巫族面临的也将是一场屠杀。”
　　听到“屠杀”两个字，风水清不禁低下了头，他不愿了解这个词背后的一切，巫木却牢牢抓住了他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不能再逃避了，你的能力，将会决定巫族的未来。生存对于一些人来说是唾手可得的东西，但像我们这样的人，想要生存下去就必须不得手段。”巫木说完，就走出了实验室，留下风水清一个人呆呆站着。
　　风水清知道药水的隐身作用在巫休德的巫木之力眼下是无效的，但他依旧会早中晚抽出一个小时坐在巫族结界外等待白月容，其余时间都待在实验室中瞎忙活，好让巫休德不起疑。
　　可是接下来的一个月中，白月容始终没有出现。风水清能感到自己和她之间存在一种难言的默契，他相信一定是她遇到了什么事，便也没有去找她。加之犬族一直没有明确的表态，巫族也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随意与其他兽族族人来往。
　　风水清盘腿坐在草地上，渐渐的，绿草转黄，落叶飘零，只剩下枝丫，再过几日，黄草上又覆盖上白雪。
　　在等待了半年过后，风水清在见到白月容的那一刻，才真正明白了，岁月是最残酷的，时间在侵蚀人们的身体和所有选择。
　　白月容披着黑色的毛氅，容貌将她的脸庞包围地更加小巧，衬得皮肤就如白雪一般。风水清也算是个半吊子学医的，一眼就望到了被大衣遮盖住的肚子。
　　白月容上前拉住了他的手放在肚子上，温柔地笑了笑说道：“我是偷偷溜出来的，我们的时间不多。”
　　风水清呆呆问道：“这孩子……”
　　白月容朝他点了点头，“父母都安排好了，我嫁给白家的人，他不会碰我，待我很好，这个秘密不会有别的人知道。”
　　“不行！”风水清叫道，急得原地打转。
　　“我们别无选择。”
　　风水清看着她平静的脸庞，不知她是怎样一个人熬过这几个月，没有来信想必也是怕消息走漏。但他依旧是不能接受，像是走路走得好好的，一把刀忽然捅进心脏一般。
　　白月容抚上他的脸，皱眉道：“冷静一点！”
　　经她低声一喝，风水清才不叫唤了，他急得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他知道带着白月容私奔是不可能的，她有割舍不下的亲人，他也要承担巫族的一部分责任，不能一走了之。
　　“听我说，我已经安顿好了一切，你不用担心我，也不要担心孩子，”白月容见他如此，心中也绞痛起来，眼泪大滴大滴落下融进雪里，“但是我们俩不能再见面了。还有，我要跟你传递一个消息，犬族不打算支援巫族。”
　　风水清喃喃道：“现在还说什么犬族巫族，你明知我心里眼里都只有你一人！”
　　“水清，你必须要成长起来，就算再不愿意，也要成长起来。没有犬族的支持，巫族只会落入孤立无援的地步。我答应你我会安顿好自己，那么你呢？”
　　风水清忽然明白了她话中的意味，她今天是来诀别的！确定好两人未来都会平安后，或许这辈子都不再见。风水清此时就如遭到五雷轰顶，只得呆呆点了点头。
　　白月容踮起脚尖，俯下耳朵，吻住了风水清。风水清眼中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那一晚他吻着白月容，感觉她就像一滩水，而今天他只觉得自己要化成一滩泪水，融进白月容的身体。


第一卷 兽族之争 第100章 贺祝
　　巫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风水清忽然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他不再大惊小怪，也不再蹦蹦跳跳，他的话越来越少，活动区域也渐渐只限于实验室。巫休德原本的计划搁浅了，风水清和白月容再也不能成为连接犬族和巫族的桥梁。
　　巫休德这几日的心情也越来越暴躁，眼看离约战之日越来越近，犬族却总是不给回应。他一手拍在桌子上，引得地上都有一丝震动，“犬神到底听信了什么！为什么不帮我们！”
　　随着他一吼，巫木也忍不住抖动了一下，小心翼翼回道：“犬神的妻子怀孕已有半年，各个兽族都在陆续去探望，不如我们也……”
　　“闭嘴！”巫休德本就大胡子浓眉毛，一生气起来样貌就更可怖了，他指着巫木吼道：“我怎么养出你这样个没种的儿子！这不就是等于摇尾乞怜了吗？”
　　巫木心中想着，现在只剩下摇尾乞怜一条路了，但不敢说出口。
　　这时，门轻轻打开了，风水清走进来，低着头道：“不如让我和巫木一起去吧。”
　　巫休德看见他也没什么好脸色，巫木在一边打圆场道：“是啊，如果我们被拒了，传出去也只是当做年轻人的玩笑话。”
　　巫休德此时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一点，他狐疑地看着风水清，问道：“你可以吗？”
　　风水清并不看他，只是微微点头。巫休德背着手走来走去，才勉强答应了，留下了风水清一人在房中。他躺到躺椅上，长舒一口气平静了心情，才说道：“水清，这几日我看你似有管理巫族事宜之意？”
　　“我只是尽我所能罢了，您对我有救命养育之恩，我也应该报答巫族众人。”
　　“你也知道，我一直把你当做我的儿子。若你真有参事之意，好好跟着巫木学一学，我年岁也大了，这件事风头过了，就让你们两个完全接手巫族。”
　　风水清倒不在意这些，他知道巫木却有治事之才，便敷衍地点了点头告辞了。他最想的还是去犬族说不定能遇到白月容。
　　犬神站在门口，看着洋洋洒洒的雪花，灰巳披着厚衣，搓着手上前笑问道：“您不冷吗？”
　　犬神摇摇头，将她推进去一些，“你现在怀着身孕，躲着点风。”
　　灰巳乖乖坐到位置上，犬神近来的话越来越少了，她不得不没话找话，“许久没有见到月容了，不知她身体怎么样，不如明天把她召来聊聊天？”
　　白月容的婚姻和身孕都是含含糊糊的，总是拿身体不便为推脱，犬神也只见过她一次，心中也关心得很，他迟疑了一下，才点头道：“我一会派人去通知白荆。”
　　第二日，雪小了很多，只是零零碎碎地飘下来。白月容独自一人步行而来，走进了犬神温暖的营帐。
　　灰巳上前拂去她身上的雪，笑道：“怎么连个打伞的人都不让陪？”
　　白月容只是一个劲看着她，发现她有了身孕以后越发像个妻子了，不再是从前总是打打杀杀的毛丫头。
　　白月容不敢看犬神，偶尔的眼神对视之间，两人都立刻觉察出对于各自孩子的愧疚，仿佛都觉得对方看穿了这两个孩子得来的过程是怎样充满不堪和欺骗。
　　灰巳兴奋地嘘寒问暖，白月容的兴致却不高，她几近忿忿地想着，不相爱的人能够获得婚姻，相爱的人却要分隔两地。
　　这时，有人来报道：“巫族族长之子和药剂师在外求见，贺祝灰夫人身孕。”
　　白月容恳求地看了犬神一眼，犬神只得回道：“让他们进来，”又转头对白月容道：“你先进内室吧。”
　　风水清特意精心挑选了几味药材，婉拒了占卜师的卦象，兽族的人都不怎么信这个，不过他还是瞄到了占卜师卜出来的真实卦象，似乎对巫族不利。
　　犬族的正式仪典都穿黑色，风水清和巫木特地穿了一身黑大氅，步行到了犬族，向守卫通报了。半晌，守卫才回来迎他们进去。
　　虽然今天雪小了许多，但这几日连降大雪致使地上积雪甚厚，犬族族人却并不避之于室，依旧在外劳作，说说笑笑颇有趣味。风水清左看右看，视线却没有捕捉到一个白色的身影。
　　守卫领他们到营帐前便退下了，两人做了几个深呼吸，才走了进去，单膝跪地道：“巫族巫木、风水清求见犬神。”
　　犬神做出手势，示意他们落座。巫木见灰巳也在，便攀谈起来。风水清一直没有说话，他感到犬神在看自己，但他终究愧对了白月容，羞于对上他的视线。
　　聊了一会，也没有牵扯到政事，犬神更多时候是在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巫木才道：“犬神也知晓家父性子古怪，现在才来贺祝灰夫人大喜，还请不要见怪。”
　　犬神只是笑着，过了一会才说道：“听说巫族半年前起就在研制能让兽族人和亡灵变成获灵者的药，怎样，成功了吗？”
　　巫木一怔，心想他果真是有眼线，或许正是忌惮巫族的野心才不加以帮扶。还未等他回答，犬神续道：“我还听说是水清兄在研制，可有眉目？”
　　风水清和内室中偷听的白月容皆是一怔，他支支吾吾道：“巫族现在腹背受敌，必须要有最后一道防御的支持。”
　　“防御？”犬神依旧笑眯眯的，“也就是说，能不用就不用？”
　　风水清自然是这样想的，便点头道：“这本是违背天道之事，不到万不得已，别说巫族，我保证这药就停在我这关，立马消失。”
　　犬神思索了一会，欲语还休，最后才道：“我知道了，你们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