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缓缓挪动,画卷徐徐展开。
由简入繁,由浅入深。
柳乘风所构造出的奇妙画卷形意俱全,一段风景,一截山水,在他的御使下,不断与俞燮甲的天雷地火碰撞。
渐渐地,完整的画卷缺失了一角。
那股浑然天成的诗情画意出现了不可弥补的残缺。
遗留其上的是阵阵久散不去的青烟。
宛若炊烟升起。
暮色照耀大地。
正午之时,这样的奇特一幕实在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但柳乘风与俞燮甲未免波及他人,是在虚空之上交手,余波炸开,宛若天人降怒,将原本的晴朗天色切割得支离破碎,将雨不雨,连空气中都仿佛有火星与魔威的味道,强如应心玄、雨妃弦、叶轻舟等人,都不得不运功抵抗,尚未亲自遁入空中观战,其余人的状态自然就更加被动受制。
以大洞天元气运转之法催动灵力的秦苍倒是个特例。
他虽然也要运功抵御,但总体而言并未受到太过强烈的影响,因为隐藏在灵戒之中的炎帝姜榆罔乃是魂魄之态,他还有一项更加得天独厚的优势,那便是借助姜榆罔的魂力探查柳乘风与俞燮甲的动向。
“战况如何?”
“柳乘风已经接下了俞燮甲的雷火一击,只是破了画卷,自身毫发未损。”
“接下来的两招,俞燮甲有没有可能翻盘?”
“看他运气咯。”
姜榆罔悠然一笑,与此同时,俞燮甲第二招发动!
......
第三百八十六章 蓍草
天雷隐匿,地火消散。
意味着先决之势的第一招就这样无功而返。
俞燮甲却并不焦躁,也并不意外,因为他很清楚柳乘风的实力究竟有多么强大,尤其是在后者步入悟道境后,若是他只凭借一招就伤到了柳乘风的话,那么这个八大魔门的最强者实在是有些名不副实。
深吸一口气后,俞燮甲再度鼓涨气势,将天雷地火抛却,灵力随心念调用,透过周身经脉,终于在他双掌之间浮现出后天八卦。
八卦之上有四象。
四象之上有两仪。
两仪之上有太极。
太极之上有太易。
太而易者,天地根本,其上为大道。
大道,在太极之上而不为高,在六极之下而不为深,先天地而不为久,长于上古而不为老。
俞燮甲翻手间成大道,自灵戒中取出一根蓍草,作为分界线,切割阴阳二爻。
是故阴阳太极飞舞,蓍草如扁舟从中漂浮。
而这,正是俞燮甲自创的阴阳论道经的起手式。
柳乘风的身躯突然坐直,目光紧盯着那根分割阴阳的蓍草不放,惊异之色犹胜先前。
花草之物中,那个女人最钟爱的既非以艳丽闻名的牡丹,也非以清雅见长的水仙,而是有着“飞天蜈蚣”这一别称的蓍草。
蜈蚣,乃是剧毒之物,与美好的事物很难扯上联系。
所以当柳乘风知道了她的这一喜好后,一度讶然了许久。
但因为爱屋及乌,他还是选择了去深入了解蓍草。
从一开始的仔细观察到后来的亲手栽种,流逝的岁月中,他记不得的人和事越来越多,唯独对蓍草的习性特点越来越了解。
多年生草本,根状茎较短,却直立,呈圆柱形,上部有分枝,长约一尺五至四尺,表面深灰绿色至浅棕绿色,破白色柔【毛】,具纵棱。叶互生,无柄,下部叶在花期凋落,中部叶矩圆形,长两到三寸,宽约半寸,其叶片多破碎,完整者展平后呈条状披针形,羽状深裂,长一到三寸,宽约半寸,暗绿色,两面均被柔【毛】。
下部较大,披针形,有少数齿,上部则较短小,近无齿或有单齿,齿端具白色软骨质小尖头,叶上面绿色,毛疏生,下面恰恰相反,密集无比,叶轴细小,肉眼难测,全缘或上部裂片间有单齿。
头状花序多数,如伞状,总苞宽钟形亦或者半球形,直径不足半寸,总苞片三层,覆瓦状排列,外层短,卵状披针形,顶端稍尖,中层卵状椭圆形,内层长椭圆形,顶端钝或圆形,有褐色膜质边缘,中间绿色,中肋凸起,托片披针形,扁舟之状。
又有边花六朵以上,舌片白色,偶有淡粉红色边缘,管部与舌片近等长,翅状压扁,具少数腺点,管状花淡黄色或白色,瘦果矩圆状楔形,具翅。
蓍草味辛,微苦,性平温,带有毒性,却常有医者取之用药。
炮制方法大多为清水洗净,除去杂质,稍润,切段,干燥,筛去灰屑,再贮干燥容器内,置阴凉干燥处,以防潮湿。
以蓍草入药,可祛风止痛,活血解毒,血瘀经闭,腹部痞块,跌打损伤,毒蛇咬伤,痈肿疮毒等皆可解之,恰巧应了那句以毒攻毒之理。
除此之外,它还有益气明目,滋润肌肤,令人头脑灵活,身材轻健,延年益寿等作用。
但她不是医者。
柳乘风更不是。
他只是为了她,才花时间关注了解蓍草,熟悉它们的习性,以便能与她之间有更多的交流话题。
在遇到她之前,蓍草在他的眼中,与寻常花草没有什么不同,都只是闲来无事之时的消遣物罢了。
既然是消遣物,就总有看得厌倦,玩着无趣的时候。
可他总能够看到那个女子在蓍草丛前蹲坐着,大半天都不挪开一步的场景。
正如她不理解他为什么不愿放下魔门基业,与她共同归隐山林一般,他也不理解她的这一爱好举动。
就算是有修为在身的修士,蹲久了不会感到酸麻,可数十年如一日地观察着蓍草,孜孜不倦地打理着它们,也会由衷地感到无聊无趣才对吧。
但他总能瞧见蓍草前的她痴痴笑着,像个孩子。
好不容易等他有空,放下天魔门的事务,走到庭院中,与她诉说家常,谈些心事,她也不曾告诉他喜爱蓍草的真正原因。
他曾试图自己寻找答案。
然而直到她离开了他,离开了两个孩子,他也不曾找寻到答案。
等到他终于后知后觉,有所明悟的时候,她已走远,常常蹲坐在蓍草丛前的人换成了他。
花要凋谢,草将枯萎之时,是他浇水。
开枝散叶,满园芬香之时,是他垂泪。
柳乘风雄才大略,宏观大局他可以看得很是透彻,可那些细微处他却未必能够涉猎,即便是在深切了解了蓍草习性过后,他亲自栽种的十株蓍草,也只活下了一株,其余九株早已埋葬在岁月的泥土里,唯独那一株陪伴他到现在,亭亭如盖。
一株草为何能成长到可媲美一棵大树的高度?
他不知道。
事实上,对待这株唯一活下的幸运蓍草,他并未采用什么特殊的培养方法,也没有动用修为拔苗助长,只是时常将对她的思念寄托在它的身上,日日夜夜期盼着,守护着,直到如今。
约莫是他对她的思念太深,让这株蓍草承受了太多不该承受的东西,所以才会成长至那等惊人的地步。
没有她的日子里,在庭院中与那株蓍草作伴,诉说着那些不为人知的衷肠心事,是柳乘风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偶有刮风下雨时,他也依旧会去。
那株蓍草的茎叶之盛,早已不亚于繁密树干,足可遮蔽风雨。
但雨夜中,柳乘风的衣襟还是会有被浸湿的痕迹。
分不清是雨是泪。
一如他分不清自己是对是错。
此时此刻,那株蓍草仍在天魔门本部的后院中。
自它的茎叶上散发出的气息蕴藏着十足的芬芳,但闻过的人却一定不会感到满足快乐,因为它已融合了柳乘风心中最深处的悲苦。
俞燮甲手中的这根蓍草,只有两叶,显然残缺,并不完整,与柳乘风亲手栽种的那株蓍草,在繁盛程度上完全无法比较。
但两者间所承载的意义也不同。
柳乘风栽种的那株蓍草,是他的陪伴,是他的故友,俞燮甲手中的这根蓍草,却是效仿古制,用作占卜推演。
蓍生地,于殷凋殒一千岁,一百岁方生四十九茎,足承天地数,五百岁形渐干实,七百岁无枝叶也,九百岁色紫如铁色,一千岁上有紫气,下有灵龙神龟伏于下。
此为远古神话中对蓍草的记载。
传说虽不一定真实,但在广为流传的过程中无疑给蓍草罩上了一层神秘的外衣,以至于许多人认为此草非圣人之地而不生,蕴藏通圣之气,于是久而久之,生存在远古的人们渐渐弃用了谷粒、树枝等演算工具,改用蓍草。
以蓍草划分阴阳二爻,平衡太极,只是它众多推演方法中的一种。
但兵不在多而在精,推演方面亦是如此,俞燮甲手中的这根蓍草虽然残缺,但其中所蕴藏的神圣之气却雄浑无比,以至于阴阳论道经才刚刚施展到起手式时,俞燮甲周身涌动的气息就已开始暴涨,向着问道境圆满之上的那一层悟道屏障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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