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孟站起身来,一扬如意,说虽然教法不同,终究都是修行之人,理应互相照应,和尚你来烤火吧,随口便问:“贫道茅山戴孟,法师如何称呼?”
和尚走到火堆旁,合什为礼:“衲子法名昙林。”
戴孟当即警觉起来了:“莫非是定林寺的昙林大师么?大师不在熊耳传经,为什么千里迢迢会到江东来?”
昙林和尚笑一笑,突然间瞥一眼魏文成:“正为此子而来也。”
魏文成大吃一惊,不由自主地就朝后缩。戴孟把身体略略一侧,遮挡住魏文成,嘴里说:“大师来迟矣,此子已拜贫道为师,从此入我上清之门矣。”
昙林和尚并不理会,只是一偏头,注目魏文成,上下打量,过了一会儿才说:“小施主确与我佛有缘,不如随贫道前往熊耳山定林寺去罢。衲子虽然未受祖师衣钵,汝若能精进时,即可绍介入少林寺慧可师兄门下,他日传承达摩祖师心法,或亦有望也。”
魏文成心说穿越过来那么多天,总算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了……达摩祖师?好象他确实是南北朝时候的人吧。忍不住就问:“祖师何在?”
昙林回答:“已坐化矣。”
魏文成心说敢情也挂了啊……要是达摩还在,说不定我凑过去弄个少林寺方丈、禅宗祖师爷当当,既然已经死了么……
就听戴孟怒斥道:“此子既入我上清,大师何由来抢?!”
昙林微微一皱眉头:“并非衲子横抢汝道门弟子也……”一指魏文成:“此分明我释宗子弟,是道士先抢去耳。”
戴孟听了,嘴角不自禁地就是一抽。要知道魏文成本是从同泰寺里跑出来的小沙弥,虽然没有经过正式剃度,也没有度牒,理论上只是个临时工,但既入寺门,头可是先给剃光了呀。所以昙林那意思:这分明就是个小和尚嘛,不是我抢你家道士,是你抢我家的和尚,你倒真敢倒打一耙么?
戴孟不禁羞怒道:“此子今已从道,与释宗再无瓜葛。大师且去!”
昙林双眉一挑:“汝师陶贞白先生亦曾受我释宗之戒,汝又安敢无礼?”
梁武帝萧衍崇佛,那在历史上也是相当有名的,他老先生甚至数次三番把自己都给舍同泰寺里去了,还得文武百官带着大笔财物去给他赎身……当时南北方都举国礼佛,道教几乎存身不住,陶弘景无奈之下,只得亲自前往鄮县礼拜阿育王塔,自誓受戒,从此对外宣称我是释道双修。这一路上,戴孟也给魏文成讲述了不少关于陶祖师的光辉事迹,但对于这段黑历史,自然是讳莫如深的啦。
可谁想昙林和尚一点儿都不客气,当场揭穿,这一来戴孟就更怒了,当即一扬手成就觉得一股冷风骤然卷起,随即貌似一道白线从如意上渗透出来,如同箭矢一般直刺向昙林胸口。
昙林和尚毫不在意,右掌仍然竖立胸前,左手朝前一探,轻轻一抓,那条白线便当即湮灭。戴孟胸口如受重击,不自禁地就横如意自卫,同时“噔噔噔”连退三步,一张淡金色的面孔瞬间变得煞白。
昙林不去理他,仍然注目魏文成,温言劝诱道:“如来于菩提树下开悟,传下释法,灭一切俗世虚妄,强过旁门百倍。汝今与我佛有缘,不入释门,却去修习左道,岂非大谬?”随即伸出手去:“来,来,且随衲子去罢。”8
第五章、丹房秘窟
魏文成最终还是没有跟昙林和尚走。
固然,很明显的昙林和尚本领或者说法力比戴孟道士要强得多,而且貌似师门也更烜赫一些——魏文成对达摩老祖那可是如雷贯耳啊,而至于什么陶弘景,他从前光听说过是的作者,连这人是道士都不清楚——然而魏文成是从同泰寺里逃出来的,对和尚本就没有什么好感,再加上——
出家为僧是不是就得吃素啊?这我可不能忍!
其实魏文成想岔了,和尚吃素,还是萧衍那货给新定的规矩,目前这股歪风尚未能吹到江北。当时的佛教僧徒讲究吃“三净肉”,是指没瞧见、没听说,也不怀疑是为了自己而宰杀的动物的肉,也就是说,只要不是直接或者间接杀生,动物死了也就留下一坨肉而已,吃它并不违反戒律。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魏文成前世接触过的神话传说当中,诸佛菩萨基本上没有什么人味儿,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显得是那么的死板,相对而言道家神仙却要逍遥自在得多啦——比方说没事儿就过海顺便闹闹龙宫的“八仙”。
所以他最终还是选择了跟戴孟走,昙林和尚似乎也不愿意强迫他,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汝年纪尚小,难免选择有差,若未来得悟,可往熊耳山寻访衲子,释门永远为汝而开也。”
戴孟就跟逃跑似的,领着魏文成连夜就扯乎了,然后一路无话,行至太湖西山。只见山中白墙青瓦,搭建了好大一片宫观,原来并不仅仅戴孟一人跟这儿修行,观中还有他两位师兄和十多名弟子,以及七八名仆佣下人。
戴孟的两位师兄,一名许还璞,一名段思阙,见到魏文成全都啧啧称奇,说师弟你真是捡回来一个宝啊。然而戴孟却高兴不起来,匆忙将途遇昙林和尚之事合盘托出,问道:“释门欲夺此子,奈何?”
许还璞皱着眉头想了一下,就建议说咱们还是向祖师爷求告,看看有何禳解之法吧。于是师兄弟三人便即施法扶乩,用一支桃木枝削成的笔在白沙盘上写字,最终得到四句谶诗:
“凡间若转轮,避世独藏真;天上如临镜,遥遥不得亲。”
三人琢磨了半天,这大概是说天上也跟凡间似的并不怎么太平,所以祖师爷没空来管下界之事?段思阙就说了:“吾观‘避世独藏真’句,或命我等善育此子,不可轻易放他出观,如此则不会为释宗所掳也。”哪怕昙林和尚再厉害,我不信他敢打上门来,终究咱们这儿有哥儿仨可以同心抵御哪。再不济我张片子前去吴县甚至吴郡,请县令、郡守兵来救,难道那贼秃还敢大开杀戒,对凡人下手么?他就不怕破了戒律,修不成正果?
许、戴二人闻言,连连点头。许还璞随即拍拍魏文成的肩膀,问他:“汝可识字么?”魏文成赶紧回答:“识得。”开玩笑,他前世终究是作家啊,怎么可能不认识字?就算不能繁简双修,识繁写简肯定是没问题的。
许还璞大喜道:“如此则易为耳。”于是从怀里掏出一卷书来,递给魏文成,说:“此祖师所作,汝可由此为基,试修仙道。”魏文成接过来一瞧,只见标题是——。
从此他就留在西山跟着三位师父学道了。时光有若流水,匆匆就过去了九年,魏文成已经二十二岁了——当时人习惯论虚岁,其实他实岁是二十一。这段日子还是过得颇为舒心的,“龙神幽虚洞天”的施主不少,甚至吴郡太守、吴县县令都不时来拜,献上供物,所以观里道众吃得好、穿得暖,就跟普通小康人家没什么区别——魏文成因为甚得三道器重,几乎隔天都还有顿肉吃。
而且貌似这些道士并不禁欲,所以也没有走旱路的习惯,三位师父和几名师兄时不时会下山去遨游,魏文成怀疑他们是去吴县城里找妓女了……他非常欣慰自己菊花得保。
终究前世是作家,古文方面虽然说不上是专家,可有九年制义务教育打底,比这年月普通士人的基础说不定还要好些,故此魏文成不到一年时间就把给背得滚瓜烂熟了。师父们给安排的第二阶段课程,是学习陶弘景编纂的、、等著作,命他熟悉草木之性。十七岁的时候,魏文成就开始辅助师父们烧炼丹药。
第三阶段课程,学习,第四阶段课程,学习和。最后还有一个大部头,乃是,据说若能领悟此书,修行就算是入门啦,之后哪怕没有师父门的耳提面命,也能自我修行,直至飞升登仙。
唯一遗憾的,是师父们并不传授他什么法术。戴孟说了:“修得灵台清明,自然诸法可通。”你年纪还小,先把理论基础给打扎实喽,不必好高骛远,着急学什么术法。
魏文成二十二岁那年,才刚开始学习,突然某一天,三位师父把他叫到面前,说我们有事儿要出趟远门,还要带走你几名师兄——原因其实很简单,萧梁终于灭亡,大将陈霸先篡了位,建立陈朝,于是召集境内释、道两派的修行者齐集建康,去为新朝祈福。三道关照魏文成,说你好生在观中修炼,千万不要下山去——说不定你一下山,就被和尚们给逮去了哪!
观**养肯定不虞匮乏,你各处都可以随便去转,但唯独一处,乃是许师还璞的丹房,千万千万不可涉足——“吾新炼一炉丹,正当退火之际,但触生人气息便会失效。此去便当封禁房门,即便天塌地陷,亦不可入也。切记,切记!”
可是这话不说还则罢了,魏文成对炼丹其实没什么兴趣,但师父越是说不让进,他心里就越是象有无数只小猫爪子在爬搔,好奇心越来越盛。想他这九年里一步都没能踏出过观外,生活虽然安稳,却多少有些无聊,太想找点儿新鲜花样来散心了。因此三道前脚才走,魏文成后脚就站在了许还璞的丹房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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