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星汉天空 [全本精校] (今何在)

“不，阿依古只是一时的懦弱，我可以反驳他的决定。但是我没有。”骑士沉默了很久，“与魔王的契约……的确存在。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人死去了，是我允诺让依德尔族在阳光下重建国家，作为交换大家结束这漫长的仇视与战争。这不会改变。”
“可是现在依德尔族已经不存在了……一切都成为空谈了……”百亚的眼泪流了下来，“也许我是最后一个依德尔族，你没有必要再对谁信守这承诺。而你不必再为难了，如果我的死能改变你的命运，我愿意去做。”
“不，该到来的都会到来，如何努力也改变不了我的命运，云迪为我而牺牲了一生，我不能再失去你。”
“为什么？你似乎知道未来将发生的一切？这使你放弃了所有的努力。可我不相信，真的有什么宿命吗？”
“百亚，离开这里吧。好好地生活下去，时代将随着我的死去而终结。在未来的岁月中，人们忘记我的名字，也就忘记了恐惧与黑暗。”
“是的……也许我应该离开……是时候离开了……”百亚喃喃地说，她转身，缓缓地离开。当走到长廊的尽头，将走出大门的那一刻，她突然回过头来。
“告诉我！如果我与云迪同时在你的面前，你会选择谁？”
“为什么要问我这样的问题……你知道这……”
“这对我很重要！”百亚大声地喊着。
康德想，我心中有答案吗？也许是有的，但是我不肯说，他想说些什么安慰这女孩，可是心却猛地刺痛了，那是吃心虫在啮咬着他。
“百亚……离开我吧……”
“我明白了……”她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打开的门在身后重重地关上了。
骑士忽然紧紧按着胸口，倒在了地上，痛苦地挣扎着。
百亚走出圣骑士殿堂，擦擦眼中的泪，抽出剑喊着：“骑兵，跟我来，去逮捕那些编造谎言的煽动者！”
骑兵冲向广场，人群不安地退开了。
“住口！你们根本就不知道真相。”百亚喊着。
“你想要阻止人们的愤怒吗？这是不可能的！”那个演说者大声喊着。
“我见过你……你是毕斯麦的侍卫官……”百亚瞪大了眼睛。
这时人群中忽然冲出了许多执着兵器的人，他们护送着那些演讲者向城门口跑去。
百亚带着骑兵队们追逐着，就在反抗者要被百亚的骑兵队合围的时刻，一个法术在他们的身边发动了，一股灰色烟圈凭空冒了出来。
“罗恩！”市民们发出了欢呼，“法师罗恩来了！”
城头上出现了一个身影。他挥动双手，灰色烟圈裹起了骑兵，把他们抛向天空。
“弓箭手！”指挥着骑兵的百亚高喊着。
箭向天空射去，它们穿透了罗恩，他的身体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幻影。
法师突然出现在了百亚的身后，快速地发动一个魔法，一道水柱从地下冲出，百亚连人带马被推上半空，重重地摔下来。
骑兵们溃散了，百亚试图挣扎着站起来，却发现那些国王派来的煽动者和愤怒的市民已经围了上来。
“看哪……她是个魔族……”一个刚才挥着武器的人指着百亚盔中散落出的紫色头发喊。
“杀了她！”“烧死她！”人群围了上来，他们的眼睛血红，像是沉迷于战争的感觉。
“康德……我也许又做了一件错事了，你不会生我的气吧……”在最后，百亚想着。

第五十五章　没有什么结局是注定的

康德赶到广场时，他看见广场上竖起了一根高杆，而……女孩的尸体被吊挂在上面。
突然那巨大的愤怒与哀伤从他的内心里喷发出来，冲破了心胸。
骑士的狂吼震荡了全场，许多人惊慌得摔倒在地。
骑士向前走去，从人群自动让出来的道路中，来到木杆前，解下了女孩，将她抱在手中。
得知骑士出现的消息，国王的士兵们开始从各处冒了出来。
但他们只是远远地围着，不敢靠近。
“百亚，你真傻……我们回去吧……”康德觉得自己的血也要凝结了，不停地颤抖着。忽然生命已经没有了意义，当所有爱着你的人都离去的时候。
骑士抱着女孩，一步步地走回到自己的城堡。大门重新关闭了。
“围住城堡，召来所有的法师，准备火把！”当再看不见康德，毕斯麦终于又恢复了他的统率力。
城堡中，康德一个人在黑暗中静静坐着。
曾几何时，他一直是这样孤独地坐在黑暗中，逃避人群，逃避朋友，逃避爱着他的人。可是现在，当他终于恢复了生命的活力，有了重新面对人群的勇气时，身边的人却一个个地离他而去了。
百亚的身体静伏在那里，已是冰凉僵硬。
她两次来到他的身边，每次都执着地完成了她的宿命——为他而死……
回忆是那样美好，笑意和泪水同时出现在康德的脸上。
“百亚，我以为我说了实话，可是我的心却被啮咬了，我终将带着一颗残缺的心生存在世界上……而你们都要离开我了吗？云迪……百亚……如果你们从来就没有遇上我，那样……你们现在还快乐地生活在某个地方。如果这是宿命，就让我一个人承受吧，不要……不要伤害我身边的人！那混账的神灵！”
他忽然愤怒地跳了起来，拔出了他的剑，那不是圣骑士的光辉之剑，只是一把锈钝的铁片，但他依然将它刺向天空，发出野兽受伤般的嘶喊。
忽然他听见自己的喊声里，有一个宏大的怒吼正在共振着，像是一头雄狮正同时长啸。这声音震荡了整个俄拉培德的天空，人们畏惧地伏下身去。
康德震惊地看着自己手里的剑，像是燃烧的血喷涌入剑体，一种赤红的光瞬间从内向外将剑充满，并溅出狂暴的火星，这把剑变得光华四射。
他曾在什么时候，也握有这样的一把剑？
他专注地望着手中的剑，光焰把他的脸映得如神灵，眼中跳动着剑的辉芒。
这时一个声音在他的背后响了起来：“恭喜你，卡奇云德，你终于回来了。”
“你胡说什么！”他猛回过头去，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有如沉雷。
“世界迎来了新魔王的诞生，现在你终于得到了依德尔的力量，当你理解了被压抑在地下千年的感觉，当你面对几乎不可战胜的敌人，当你终于理解了人为什么需要力量，你才拔出了这把剑。”
“我想我知道你是谁了。”
“我是谁已不再重要，我是你的引导者，现在拿着这把剑，去做你应该做的事吧，去让所有伤害过你的人颤抖战栗，让他们在你的脚下哭喊哀求，为他们所犯下的罪而永沦地狱！”
“地狱……”他望着手中的剑，沉吟着。
“是的，你手中握着的，就是驱驭万千灵魂的地火之鞭。”
“我是谁？”他问着。
“你就是魔王。”
“其实让任何人承担了仇恨，他都会变成魔王是吗？”
“是的，还记得我的话吗？痛苦即是力量，这力量是有生命的，它会选择他的主人，在他需要的时候，当痛苦达到极致，力量就会喷薄而出。”
康德把剑横托在手中，那光焰炽热，却不能灼伤他分毫。
“使用这力量，去统治万灵吧。改变这世界成为你所想的样子！”黑暗中的呼唤有不可抗拒的力量，就像黑夜的必然到来。
“可我记得……我曾经有个名字……”
“你看，你都已经想不起来了，你很快会摆脱旧的一切，躯壳及灵魂，这力量会给你全新的一切。”
“我记得……我曾经有个名字……”他凝神在记忆中搜寻着，可记忆已经如暴风中的大海，他看见呐喊冲杀的漫野军队，看见天际的火光，看见雷鸣电闪下的战斗，一个浪头过去，一个浪头又起，历史在他的脑中掀卷，无数呐喊哭泣在他耳边汇成风暴。这样的天地中，王朝的更替、种族的兴亡、大陆的浮沉都是过眼云烟，一个小小的名字算得了什么！
他感到绝望了，他就要在狂怒的大海中丢失那根细缆绳，他的过失所有的悲伤欢笑原来都无足轻重，这力量正清洗他的一切，旧的渺小的自己就要沉沦于大海，而一个不可战胜的巨人就要在波涛中升起！
可他忽然听见了那微弱的声音，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她们曾呼唤过他，在冰冷的万年地下深洞，在地狱亡灵的折磨中，在燃烧城堡旗帜折倒的那一刹那，她们呼唤过一个名字，付出了自己的生命只为阻止他的沉沦。这个名字是：“康德！”
康德猛然惊醒，漫天的火焰被一道蓝芒裂开，他看见了自己的小小身影站在大地之上，虽渺小却又真切，带着平凡人的梦想，想得到爱并去爱着别人，而不是成为没有自己，只会毁灭一切的神！
他垂下了手中的剑，那光芒渐渐弱了。
“真可惜啊……”良久，黑暗中那声音哀叹着，随后变成了狂怒的暴吼，“你又拒绝了这一切！你拒绝了这力量，你就将被这力量所毁灭！我痛恨你！为什么我不能控制你，即使我把全世界都放到你手中？”
“你能给我什么？”康德冷笑着，“你什么也给不了我，你只有可怜的毁灭力，可你什么也创造不了，连一滴水、一朵花都造不出来，除了毁掉一切你什么也不能做，你这个可怜虫！你嫉恨我们，嫉恨精灵，嫉恨矮人，嫉恨魔人们，因为他们都有血，会哭会感动，而你什么也感觉不到，你这个渺小卑微的亡灵，于是你想毁掉这一切，却又没有力量，只好借用这个大地上的仇恨。你化身成占卜的老者，一次次给人看那些他们所希望的未来，引诱他们内心的欲望，把那些被引诱的人变成魔鬼！但即使是魔王也已经认清了你，同样是对手，我对他的尊敬比对你的多！如果他放弃了力量，那也是为了维护他的族人，可这是你永远做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