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步 (一指城空)

　　袁锦亭的身躯突然颤抖了一下，即使是透过黑夜她也能看到那张丑恶的脸，这让他感觉到无比的恶心。“我以为可以抓住王富贵，然后逼问他我丈夫的下落。”她的脸上掠过一丝痛苦，辩解道，“但是我没想到他居然会那么强。”
　　漓江似乎脉动了一下，江面上冰冷的水气激荡过来。
　　她浑身一个寒颤，紧接着便是一道更加冰冷的亮光朝着她划了过来。“你……”她本能地闪开，浑身不停地颤抖，声音里透着恐惧，“是……风不渡叫你来的？”
　　“不是，”小二说道，“但是你不遵守约定，已经威胁到了我们的计划，所以你必须死。我想他应该不会反对的。”
　　“可是我什么也没有透露。”她继续后退，丑陋的小二不仅让她恶心，更多的还是忌惮，“王富贵什么都不知道。”
　　“只有死人才是最保险的，等那些月上人找到你的时候，你很快就会将我们供出来。”小二冰冷的声音在漓江上远远传开，直接朝着她扑了过去。
　　她似乎在他身上看到了那种熟悉的红色，从他衣服下的肌肉里透射出来。这让她无比惊恐，纵身朝着江水跳去，想要逃走。
　　然而，一柄速度极快的匕首直接在半空中追上了她，巨大的力量直接贯穿她的身体。她只觉得身子一轻，便直接坠落在江水中。
　　“你逃不了的。”小二的声音从水上传来，有些模糊，随后一只畸形的手臂抓住了她胸前的衣服，将她再次拉出了水面。“为……什么？”她张了张嘴。
　　“为了复仇。”小二眼中一种可怕的东西冒了出来，像是瘟疫直接将他整个人都点燃。他更加疯狂了，匕首不断刺向她的身躯。
　　风不渡手中的念珠不停数动，直到他身后一个人影出现。“王富贵拿到那批货了吗？”他没有回头，但是他清晰地听到有水滴落在地上。“怎么了？”他看着浑身是水的小二。
　　小二将一个奇怪的东西扔在地上，那个东西滚到他的脚下。原来是一颗女人的头颅。
　　“她死了，”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不可思议地看着小二，“是你杀了她？”
　　“她背叛了我们。”小二理所当然地说道，“你知道这件事情不能透露半点风声。”
　　他看着小二，看着他的衣服，他这才发现那或许不是一个人。至于究竟是什么东西，他也不知道。但是从他身上透露出的那种冰冷让他厌恶。“如果有一天我也像她一样，你会杀了我么？”他问小二。
　　小二没有半点表情，就那样凝视着他，然后转身离开。“我只想复仇。”他扭曲的声音传出，如同毒蛇一般在黑夜中蔓延。
　　“可是什么是仇恨呢？”他眼神开始迷离起来，抬头望着了无星辰的夜空，“好歹你还有仇恨，而我连仇恨都没有……或许我真是一具行尸走肉。”　　
第023章 赌鬼湾（1）
　　一点火。
　　一艘船在凌晨驶离漓江仓库。
　　朦胧的江面在夜色的掩盖下，变得更加深不可测，很快将江面的一切吞噬。穿上十几个人已经褪去血衣，扔进江水里。血腥气很快就引来性情暴戾的鱼。它们不断冲击水面。
　　“曲公子的信号收到了么？”王富贵走出船舱，在江面望了望。
　　“没有。”值班的人回应，“我们已经走了六十多里，依然没有收到任何信号。”他说着又将视线投向远方，试图寻找隐藏在朦胧大雾后的火光。
　　笨重的船划破江面，水浪出的声音格外沉重。王富贵微眯着眼，凝神静听，心里却是异常兴奋。他想，要是这一批货完成，他在曲公子心中的地位又要上升几分，距离挤上月台成为楚国贵族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他自熔岩湖后，人生轨迹似乎就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当然，这几年他也变得更加残忍，不过久而久之自己也就没有感觉了。
　　“继续向前。”他命令道，“曲公子应该是在赌鬼湾等我们。”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期望。但是旁边的人却是浑身一颤，因为他刚才在王富贵口中听到了帝都最可怕的词语之一。
　　赌鬼湾是一个可怕的地方，很多月下人去了那里后就永远没有回来。那里特别靠近月台，有一座古老军事要塞横跨江面。还有传言说那里每到午夜，便会传出可怕的厉鬼嘶嚎，听到那些声音的人都会被恶鬼抓去，被抓去的人必须参与一场赌博。
　　“我们真要去那里吗？”那个男人有些害怕，“那可是赌鬼湾啊！”
　　王富贵若有所思，随即笑了一声，“我们是曲公子的人，那些可怕的事情是不会生在我们身上的。”他很自信地说道。
　　漓江蜿蜒流转，即使是浓雾和黑夜都无法完全掩盖月台那千丈高的身影。它的宏伟已经出了人类所能理解的范围，它的古老已经让现代的修士无法理解，只剩下它本来平整光滑的岩壁上零星的狗尾巴草。
　　这仅仅是月台微不足道的小部分，而这部分早已被遗弃。在它的上面就是令整个楚国的人都心神向往的地方。
　　王富贵一直抬头望着上面，尽管黑夜阻挡了他的视线，但他依然能感受到荣光透过夜幕散落在他身上，令他身心都无比愉悦。
　　“大哥，我们到了。”那名男子说道。
　　他从美梦中惊醒，心里有些遗憾。在梦中他刚好看到自己穿着高贵的服饰，头顶带着一顶镶嵌着宝物的精美玉冠，正要朝着一群权贵走去……
　　“叫他们都出来。”他说道，而眼睛却死死盯着那座逐渐在浓雾中浮现的军事要塞。要塞里没有灯火，几乎每一个角落都长满了苔藓，这也是十分正常的，毕竟这座建在江面的要塞里是十分潮湿的。
　　那个男人听到命令没有丝毫停留，立即在穿舱口低声喊了两三声。
　　十几个人跳出船舱后，抬头望着那座带着阴霾气息的建筑，心脏却是猛地跳个不停。“这里很久没有人来了。”有人说道。
　　“下锚。”王富贵又出命令。很快船就停了下来，在江水中微微摆动沉重的身躯。
　　不知何时，江面已经刮起了寒风。
　　那座阴森的要塞已经被废弃很久，但是它却像是一只沉睡的巨龟，眼睛其实在暗处看着江面的一切，若是有人得罪了它，它便将他们掳走。想到这里，王富贵不禁哆嗦了一下。
　　大约等了半个时辰，要塞里突然出现一个微弱的亮光，像是一个被遗弃了千年的蜡烛再次被点亮，出昏黄而令人窒息的光辉。
　　“是曲公子吗？”王富贵仰着头喊道，声音在朦胧的江面回荡，显得有些凄凉。
　　那个火苗似乎动了一下，随即动了，最后出现在要塞的城墙上。而拿着他的人，脸部被黑色的斗篷遮住，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僵尸。这让所有人都打了一个寒颤。
　　“请问您是曲公子吗？”王富贵脸上浮现一抹警惕，但是很快就消散。
　　“是我。”那个人淡淡地答道。
　　王富贵听到熟悉的声音终于松了一口气，万般恭敬地对城墙上的人躬身，然后说道：“曲公子，你要的货我们已经给你送来了。”随后他对手下使劲招了招手。那十几个人会意，迅将六口箱子抬到甲板上来。
　　“很好，”城墙上的人说道，“你们先把船靠岸罢。”
　　王富贵一阵欣喜，手下也是万分激动，甚至都已将赌鬼湾的可怕传说抛于脑后。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出，船靠在长满青苔的石堤上。
　　“都搬上去。”他指挥着，然后自己迫不及待地沿着石阶走了上去。当他看见自己嘴中的曲公子时，后者依然举着那根破旧的灯，安静地望着城墙下。“曲公子，”他谄媚地轻唤了一声，“接下来还需要我们帮忙么？”
　　虽然对方从未对他透露过身份，可是他也不是笨蛋，经过多方打探，最终得知了对方的真实身份。这个男人名叫曲肖，是月台上曲家的人。曲家可是一个大家族啊！
　　曲肖侧过头看了他一眼，嘴角似乎泛起一个浅浅的笑容。“辛苦你们了，”他说道，“你们应该也很累了吧！”
　　王富贵连忙否定，此时他体内充满了斗志和力量。他觉得，哪怕是再让他日夜不停地干上十天也没有问题。“我们都是修士，哪里会辛苦？何况是为曲公子做事，是我们祖宗一百八十代修来的福气啊！”他继续谄媚地说道。
　　“哈哈。”曲肖大笑一声，“正好我有一件事情要你们去做的。”
　　“请曲公子吩咐。”王富贵两颗眼珠子散着夜明珠般的光芒。
　　曲肖望着莽莽的漓江，还有旁边那座没有尽头的月台。“我想请你们永远睡去，那样我就可以安心了。”
　　王富贵眼中的光芒顿时消散，随即而来的是不可置信疑惑。“曲公子，我刚才没有听清楚，能请您再说一遍吗？”他脸色尴尬地问道。
　　曲肖没有回应他，但是将手中的蜡烛连着锈蚀的烛台从城墙上扔了下去。烛台落地的声音十分微弱，却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然后……是可怕的惨叫声。
　　惨叫声接连传出，不过都很短促，隐约还有兵器交击的颤音掺杂在里面。脚步声凌乱，然后逐渐变得有稀少而规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