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剑神 (不弃明月)

无疑，孟太虚就是这样一位剑道神圣。

从最初责怪老怪物不传给自己剑术，后来经历一系列磨难，卓藏锋也渐渐明白，那位隐入龙域的大剑神苦心孤诣。

“他何尝不是为自己着想，只不过从来不说出来罢了。”

“师父，我一定要早日见到你，只有你能带我去龙域，去寻找老怪物……”

那一天，卓藏锋望着丹鼎峰，想起养伤的月月殿下，想起可敬可爱的师父，决定不能再忍耐下去。

而之前发生的两起事件虽然很小，也给他带来极大震动，对他忽然下定决心不再隐藏实力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第一件就是曾经想偷偷上山看望月月，顺便看看师父是不是就在峰上。

然而那只可恶的裂天兕，被段千华称为犀妞的神兽如同拦路虎一般讲他截住，虽然使出浑身解数，都没能将这只神兽降伏。

听师兄们说，成为星宿弟子，学习更高深的剑术，对付裂天兕应该不难。

再一件事情就是在外门弟子处，看到丹药短缺，想到青云榜箭术比试之时，赢到的银两，如果此时故技重施，绝对会大获成功。

这些事情聚在一块，促使他下定决心，早日破解御龙剑阵。

经过他一番装模作样的掐算，甚至跑到三清神像前烧香许愿，这件事情的传播速度，就如同那屡屡冒出的青烟，瞬间整个天剑宗弟子都知道了。

星宿弟子认为这是天剑宗最好笑，也是最无聊的事情，所以没有人参加。

外门弟子虽然明知道这位宗门最差的小师弟不可能破解剑阵，但止不住关怀之情，也想过来呐喊助威，只可惜资格不够，只能呆坐在外门殿前，等待着那边传来的消息。

只有内门弟子兴高采烈，仿佛过节日一般，将小师弟簇拥着来到试剑峰法坛之上。

这就是当初升为内门弟子的法坛，有弟子们若要破解剑阵，需要提前向长老们通禀，由七位长老轮流布置剑阵。

天剑宗最差小师弟要破解剑阵，已经有大师兄禀明，其他长老认为这是胡闹，无人理会。

可当时王山阳听了，摸着三羊胡子二话不说就应承下来。

在他心里，始终认为自己欠了这个小家伙一个人情。

原留留、成柱柱，知道劝解无效，转为果断支持。

其他内门师兄们都站在一侧，等待长老布好剑阵。

王山阳蹲坐在法坛正中，闭目垂首，双掌交并，有无边元气在掌心间凝聚。当到这位大宗师境修行者释放出来时，仔细看去，那元气竟然成了无数道剑气。

然后他按照天地五行，阴阳相生相克之理，仔细将掌上剑气挥洒到法坛上。

“嗤嗤！”

平静的天地间陡然剑啸急鸣，与此同时，法坛上金光闪闪，王山阳纵身而起，飞落之际一把揪住卓藏锋后背，说道：“上去吧！”

当到这位长老双脚落在地面，天剑宗那位最差的小师弟已经茫然站在法坛上。

身子还未站稳，卓藏锋突然感到眼前一黑，瞬间来到一个伸手不见无知的黑暗世界。

法坛上的剑光同他的身子一同坠落，仿佛流星坠落天际。

此时，法坛之上，早已恢复原样。

“小师弟进入了秘境。”

有人低声说道：“希望他不要晕厥……”

王山阳布好剑阵，就端坐一旁凝神省事，他的神识早已进入秘境，随时查探破解剑阵弟子的一举一动，一旦有危险，随时都会召回元气。

御龙剑阵以修行者元气为引，以神奇的法坛中积蓄的剑光灵气为火药，按照阴阳相生相克，剑术一正一反之理排列而成。

一半是人为，一半是天意。

无边的黑暗，卓藏锋抬头望着顶空。

原本空间有限的法坛，沉没下来竟似无边无际的星空。

他没有动，甚至连呼吸都极力压制。

呼出浊气，吸进清气，极清极微。

剑就在腰袢，是天剑宗青锋道剑，剑柄握在手中，如同抓住了虚无缥缈的龙魂神魄。

此刻，他的眼睛中闪现的绝不是在宗门之时那种天真戏谑的光芒，而是那种可以烛照一切万物的凌厉之色。

神识默默运转，听到空间静谧无声，头顶似乎有隐隐白光闪烁。

他知道那是幻觉，那是世间武夫的执念，越是注意，受到的困扰越大。

不敢轻易把剑，是因为一旦剑气外泄，御龙剑阵就会全面发作。

如同阴沉的乌云，一道闪电就能引起倾盆大雨。

正在凝神运行神识的王山阳长老忍不住心神一动，这个少年怎么进入秘境，竟然如同换了一个人？

原留留为了缓解紧张情绪，同几位师兄弟打招呼。

“师兄们，小师弟破解剑阵的丹药都带了吧？”

“忘不了！”

内门弟子随意应付着，许多人都在运行神识，希望能冲进秘境，观察到剑阵里面的情形。

然而他们修为太低，神识运行到法坛之上，就无法下行，屡次提升元气，都被法坛上金光灿然的八卦阴阳图阻拦。

即便是修为最高的大师兄，神识也只能延展向下不到一尺的距离，识海中反应出一片黑漆漆的天色，耳边留下呼呼的风鸣之音。

卓藏锋站在黑暗中，轻轻松开握着剑柄的五指，然后骤然握紧。

第三百二十二章 不过如此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想到夫子曾经强调过的这句，《庄子剑修注解》之中都没有明确解释的条目，卓藏锋忽然感到一片轻松。

于是他慢慢弯下腰，慢慢坐与地上，慢慢躺了下来。

在破解剑阵的关键时刻，他竟然在秘境做酣睡之态！

察觉到这一切的王山阳长老，眉头微皱。

卓藏锋躺下来，悄悄把剑换了个位置，放到胸口，右手依旧握着剑柄。

尽管他调动全身感官，都不能窥测到剑阵首先会从那个方位进攻。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过了许久，他终于捕捉到一丝幽微的元气，同王山阳长老催生的剑气不同。

这是一道隐藏的极好的元气，经过伪装，经过元气由实质到虚化之间的变换，让人产生轻敌的念头。

实则是一股极为强大的剑气。

可惜这道元气遇到卓藏锋这个剑道谪仙之体，所有花样百出的变换都逃不过他的识海。

这几日上星宿峰同星宿师兄求教破解剑阵的方法，只套出一句话。

那边是“万事如云烟，火眼炼金刚。”

这句话半懂不懂，还不如不知道的好，幸亏有夫子当初的那番注解，又不间断学习“天意忘心决”之后的巨大收获，有隐藏锋芒，潜踪匿行多日之后的领悟。

他没有轻举妄动。

黑暗已经不是黑暗，因为眼前一片皆黑，仿佛世界原本就是这样。

无数幽微元气开始流淌，像河边清凉的水，等待饥渴难耐的旅客大口吸取。

就在这极度安静的空间内，耳边传来一丝龙吟。

是时候了，卓藏锋握紧剑柄。

黑暗的天地仿佛洪水猛兽一般急速退却。

光明重新来到人间。

秘境中亮若白昼，同时龙吟阵阵，剑啸声尖利刺耳。

卓藏锋一跃而起，青锋道剑早已抽出剑鞘。

一条硕大的聚拢头像蓦然在头顶窜出，仿佛一片巨大的黑云。

剑阵终于在无人触动之下生发，这意味着他之前的判断十分准确。

对于巨龙，留给他最深印象的就是段千华离开落凤山，远随龙域使者而去的那一次。

孟太虚也曾经教给他一些简单的御龙之术。

他知道无论何时不要同巨龙目光对视，要紧紧盯着这神兽脖间的逆鳞。

逆鳞张则杀气动，逆鳞不动则心气平和。

不要观望他的龙须，那旗杆般的长物做不了任何参照，只能算作巨龙吓唬人的利器。

其实孟太虚这般说，是因为他境界太高，放在世俗武夫，龙须随随便便一击，也会造成不可弥补的创伤。

卓藏锋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巨龙开始盘旋飞舞，一旦接近他的身边，龙身似乎也变小了许多。

每一片鳞片上都激射出灼灼金光，卓藏锋知道，那便是剑气。

迅速凝聚气息，长剑从胸前带过，一片金光洒出，出手便是内门弟子最难学的那一招“独对清风饮孤寂”。

这一招别说是他，即便是内门中修为最高的大师兄，都未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这一剑出来，如同一片清风松涛，剑上竟然古意盎然。

更为奇特的是，那巨龙身形窜动，主动退避，而龙鳞之上的剑气瞬间黯淡了许多。

再出三剑，依旧是这一招。

万变不离其宗，卓藏锋足尖轻旋，身形凌空跃起。

他的剑直指头顶，剑上一片辉煌气象。

在看似有限的空间内，巨龙在向着无边空间退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