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剑神 (不弃明月)

这次轮到步世殊发呆。

这位步家公子身上的淡然之气早已飞到九霄云外，心头满是震惊、沮丧、失望、甚至惠怒、气愤等等情绪。

一向挺立如松的盛唐国天才弟子，此刻眼中流露出深重的痛苦之色，以至于腰袢的凌烟剑都在轻轻颤动。

步家老爷子脸上的笑意早已凝固，然后迅速转换成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

步世殊知道，父亲此刻心里极不好受，大概是跟自己差不多，苦涩，不甘，或者受辱般的气愤之情。

是的，他们步家还从来没有遭遇过如此沉重的打击。

虽说姚采薇还并不是自己未婚妻，并不是步家的儿媳妇，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在这大庭广众之间，让步家颜面何存？

一切都在于他们太自信，都在于满长安人都对这件婚事称颂不已。

然而此刻，姚采薇美眸含情，卓藏锋意气风发，怎么看，他们两人都是一对天生的璧人。

皇帝陛下的信心在瞬间粉碎，为步家主婚的念头不得不有些委屈地暂时搁置。

这般情形看在眼里，本身就是世间第一用情皇帝的李隆基岂会不明白？

只是他不甘心，他认为这是自己的皇权受到的了挑战，而且遭遇了一次严重的挫败。

李隆基知道卓藏锋会提出什么条件，他必然会提出让玉清公主下嫁与他。

年轻的皇帝终于明白，自己做了一件错事。

一向温顺听话的海星天圣女，这次极为罕见地坚持自己的意见，阻止卓藏锋说出退婚的条件，那是因为卓藏锋不知道大唐公主就是将军府小姐。

李隆基英明果断，如今看来果断是有，英明那就未必了。

他悄悄跟内侍首领高力士耳语几句，后者听完，把卓藏锋领到僻静处。

姚采薇疑惑地望着两人走远，很听话地坐在皇帝身边，等待卓藏锋过来。

场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等待。

他们不知道皇帝陛下的用意，但是每个人都十分清楚，等卓藏锋再次过来之后，将会作出一个重大的决定。

这个决定是什么？

第二百七十一章 皇帝陛下“落荒而逃”

作为九五之尊的皇帝陛下，金口玉言，说出为步世殊同姚采薇主婚，就是落地生根，否则，帝王颜面何存？李唐王朝的脸面何在？

只不过一个小小的婚事，就不能决断，那么这个皇帝是不是太窝囊了。

一株落光叶子的老槐树下，神情倨傲的内侍首领高力士望着沉默不语的少年。

“高某人劝你一句，这个条件无论是什么，哪怕你要这天上的月亮，就是不能提出与玉清公主的婚事。”

看起来很年轻，被朝中大臣尊称为将军的内饰首领忍着心中厌烦，苦口婆心劝说。

“你要知道，陛下已经把玉清公主许给步家，你一介平民，沾了龙门大试的光，马上就前途光明一片，千万不要往死路上走。”

看着卓藏锋神情没有丝毫变化，这位一向自负识人无数的内饰首领有些把握不住。

“这个少年冷静的出乎人的意料之外，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就连宫中大臣见了自己，都口称将军，或者阿耶，那个人不是恭恭敬敬？可眼下这个高傲甚至狂傲的家伙怎么就无动于衷？”

“对自己没有表现出敬意也就罢了，怎么对自己说的话也是置若罔闻？”

高力士忍不住生气，可面对卓藏锋，他还得把这口气忍着，那边，皇帝陛下还等着回话呢。

“我说公子，你可以考虑清楚。”

他催促道：“只要不提玉清公主这件事，朝中不管哪个大臣家的闺女，都包在我身上。”

“其实必须爱才心切。”他望着卓藏锋，虎视眈眈道：“龙颜震怒，血流千里，这种事情并非没有发生过。”

卓藏锋心头怒火汹涌，这个权势过人的内侍是在威胁自己。

他忽然纵声长笑。

笑完之后，再不向这位内饰首领看一眼，大踏步而去。

晾在一旁的高力士勃然大怒，真想叫宫中侍卫给他一百板子泄恨。看到那可恨的家伙顺原路返回，急忙抄近路向皇帝陛下报告。

从始至终，卓藏锋都没有跟高力士说一句话，甚至都没有认真的看他一眼。

不管是威胁或者利诱，他只用了一个狂放不羁的长笑回应。

这是蔑视，这是对不公平的呐喊。

一腔愤懑之气在笑声中得到缓解，卓藏锋反而旧病复发。

他的狂傲之气也在这笑声中重新被唤醒。

他感觉到浑身的血液在熊熊燃烧，丹田气海猛然间如同沸腾的海水，一瞬间，一道温热的气息从天灵盖骤然冲出。

身体四肢，经脉骨骼似乎在这一瞬间被高山压碎，然而就是这么一眨眼的功夫，方才灼烧的经脉气海恢复如常，全身上下说不出的惬意舒爽。

激愤之气在心中产生，在丹田气海冲出，以剑道谪仙独特的体质，唤醒了天道神潭洗精伐髓之后的元气，他因破解剑阵受损的元气霍然恢复。

再次走到皇帝陛下面前的玉阶下，卓藏锋精神焕发，如同换了一个人。

薛断流感应到他身上充沛鼓荡的元气，心中暗暗讶异。

万花圣母甚至在怀疑，这个高力士莫非给了他什么灵丹妙药。

步世殊神情委顿，昔日雍容淡雅的风度早已不见。

姚采薇惊喜地望着卓藏锋走来，然后突然想到高力士，他不知受到皇帝陛下什么命令，不由得有些紧张。

抄近路过来的内侍首领，早就把方才的情形悄悄说给皇帝陛下，李隆基脸色变得无比凝重。

他甚至隐隐有些害怕。

好没来由地，他感到一种压力，就像当初面对他的亲姑姑太平公主。

这种感觉有些荒谬，但却真实地存在这位年轻的帝王心头。

或者是他太看重皇权的威严，容不得任何人践踏。

因为他的皇位来得太不容易，太过艰难，还因为他刚刚登基不久，急于要做出一番大事，让天下人人敬服。

所以即便是在面对卓藏锋这个没有什么实力的少年时，面对他将要提出的那个条件时，年轻的地位蓦然感到皇权的尊严受到挑战。

这件事情演变到如今这番情形，他真的拿不出好的主意。

龙门大试皇帝满足一个条件，这是从太祖之时就立下的规矩，拒绝卓藏锋提出的条件，就是改变祖宗法制，在天下人眼中就是大逆不道。

皇位还未坐热，势力刚刚发展起来，李隆基还不不敢。

果断拒绝卓藏锋提出的条件，未免失信于人。

立国必先立信，一个不讲信义的皇帝，百姓又怎会臣服？又怎会甘心为王朝卖命？

雄心壮志未酬，雄才伟略未实现，大唐的强大繁盛还要靠自己，李隆基想着，心中立刻有了主意。

轻拽衣角，年轻的皇帝陛下站起身，脸上带着一种欣慰之情。

“朕此次很是高兴！”，他望了一眼卓藏锋，然后把目光投向满心敬畏的众位大臣。

“为表示对天下英才的敬重，今日榜首本应跟皇家提出的条件，朕决定三日后在承天门举行。

“朕要颁布天下，晓宇四方。”

姚采薇蓦然心头一动，难道陛下改变主意了？她紧张地望了眼卓藏锋。

然而此时，卓藏锋已经不再等待皇帝陛下践行条件。他的脸上带着一股孤傲之气，似笑非笑的神情更是透露出对皇权的蔑视。

之所以站在这儿，是因为姚采薇，是因为玉清公主，是因为小媳妇。

在他的心里，不管你皇帝承认也罢，不承认也罢，玉清公主都是我卓藏锋的人。

他想到段千华，更是豪情顿生。横行无忌的老怪物，连大周朝皇帝都不放在眼里，我卓藏锋再不济，也不用仰人鼻息。

按照之前的想法，龙门大试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决然退婚，然后去寻找师父，修炼剑道，此后再去龙域，找到段千华。

可眼下因为大唐公主竟然跟姚采薇是同一个人，这件事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若非看在她的面子上，卓藏锋早已经功成身退，他才懒得听皇帝陛下那一番言辞。

所以他依旧站在白玉阶前，三日后等待结果，等待皇帝陛下同意，为了当年的“小媳妇”，他可以“忍辱负重”。

步家老爷子在听完皇帝陛下的旨意之后，脸上又恢复了原先自信的微笑。

步世殊掌心后背都是汗水，他知道在这件事情上，皇帝陛下偏向他们步家，于是他也变得镇定坦然。

“依照薇妹的性格，她必然不会违背皇帝陛下的旨意。”

存着美好的幻想，步世殊蓦然间觉得，眼前重新出现一道光明。

姚长驱夫妇同时长出一口气，承平公主望着坐在三郎身边的女儿，眉头依旧不肯舒展，她觉得女儿的变化太大了，大的让她感觉到有点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