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剑神 (不弃明月)

……

长安城内，城门紧闭，家家关门闭户。

巨大的雷声震颤摇晃着暴雨下的百姓之家，阴晦无比的天空不时出现令人恐惧的闪电。

在这样狂暴的天气下，不用官兵阻拦，都没有人敢于上街。

无数身着戎装的官兵迅疾而来，坚硬的靴底踩着地上的积水，在长安的暴雨之下如狂风一般占领各个要道关口。

一条宽阔的横街从承天门前穿过，门楼上高大的楼观内站立许多文物官员。门楼下是巨大的广场，无数御林军护卫将四周防守的严严实实。

这里原本是皇帝举行大典之处，此刻布防严密，如临大敌。

此时廉颇老矣的牛止水听到巨变，不顾年老赶来护驾。

牛老将此时身着将帅服饰，腰悬宝剑，站立在太上皇李旦身侧，倒也有股子凛然不可侵犯的神情。

禁**奉，“四神境”大剑师的顾怀远瞑目端坐一旁，左手拇指食指捏到一块，不停掐算。

这位凝神入虚的大剑师，神识早已运行极远之地。

他固然不能推算出圣公主与皇帝陛下的胜负，但是他能感知到有没有杀气涌向此间。

他的任务就是保护太上皇的安危。

几名年老官员站在门楼上，脸上挂着惊惧之色。

素来柔弱谦恭的太上皇李旦面色苍白，望着坐在身边的皇长子宁王李成器，不住唉声叹气。

“这又是何苦？这又是刻苦？”

太上皇除了叹气就是重复这一句话。

宁王李成器感同身受。一方是自己的亲姑姑，一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兄弟。

相煎何太急也！

同样柔弱，同样具有悲悯情怀的宁王也丝毫没有主见。

“父皇不必忧心，三郎他做事一向很稳重。”

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的父亲。实际上在说出这番话之时，连他自己都不能确信。

李唐王朝一直以来就没有少过骨肉相残之事，虽然这些宫廷秘史当时讳莫如深，并未大规模传扬，但许多人都亲眼见证了这场血雨腥风。

此时天际乌云压顶，一道霹雳般的闪电在黑色的云层中炸开。

太上皇李旦身子一震。

顾怀远眉头跳动，茅山松纹古剑骤然鸣啸飞出鞘内。

在这瓢泼大雨中，一个淡淡的身影迅若惊鸿，飘然落入承天门门楼。

挺身在太上皇面前的顾怀远神识移开，松纹古剑蓦然滑入剑鞘。

“茅山顾怀远见过承平公主！”

在大雨中赶来的将军府夫人，望着满脸担忧神情的太上皇，润泽的脸上带着无比痛苦的表情。

她向茅山派这位剑师点头，说道：“顾先生在此，我就放心了！”

然后她迅速转过身，抹去脸上水珠。

在楼观内灯火的映照下，这位富有心计的承平公主不知道抹掉的是雨水还是泪珠。

“轰隆隆！”

空中闪电雷鸣交至，将大雨下的承天门迅速镶嵌了一道蓝边，然后又迅速恢复如常。

承平公主跪拜在李旦面前，握着父亲苍老的手，忍住心中悲痛，劝慰道：“父皇不必担心！有姚长驱在，有你的振宇在，还有我大唐忠心耿耿的文武官员，天塌不下来……”

此时有两名士兵如飞而至，跪在大雨之中高声禀报。

“禀太上，骠骑大将军姚长驱已占领宫禁，在武德殿将右羽林将军李慈斩首。”

“禀太上，小将军姚振宇将萧至忠斩首……”

“禀太上，内侍高力士正在安抚后宫。”

在这样异常的大雨之下，许多情报走马灯一般传来。

“禀太上，天剑宗天羽七修联袂而来，已经围困住公主庄园。”

年迈昏聩的太上皇李旦听到师门强者出动，心潮起伏。

这位早年修行无果，境界低微的原天剑宗弟子蓦然想起师祖孟太虚，昏花的老眼内泪珠断线般坠落。

此刻，就在那阴晦的天幕上，一道人影闪电般穿入阁楼。

顾怀远、承平公主感受到一股如山般的压力，但是他们的神识却无法分辨，他们丹田气海中的元气霎时间就如同江河断流，顿了那么一下。

一个身材修行，三绺长髯的道士早已站在荧荧煌煌的灯光之下。

太上皇李旦眼中闪出一道亮光，身子挺起，颤抖着喊道：“师兄！你终于来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御气虚空

对卓藏锋来说，在他的心里，皇帝远远没有身边的人重要。

从小受尽欺凌，受尽冷遇，致使他从来对权贵不屑一顾。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生涯，很早给他带来深深的烙印，这个充满傲气的少年，不肯低眉折腰事权贵。

但是他珍惜身边每一个亲人，每一个朋友。

他急切想回到药山，想看到月月殿下、夫子、秋风屏、小妮、扎力古这些人平平安安，想看到神宫安然无恙。

除了这些，他还想知道龙域的一切事情。因为那里有段千华。

所有的修行之路都是为龙域寻找老怪物，能够修行而也是由于段千华所赐。

他隐隐知道龙域与老怪物有某种契约，否则以段千华的个性，根本不会受到任何人的制约。

还有从夫子的话语中，他想到老怪物去魔域，有极大的可能是由于自己的缘故。

还是师父的不辞而别，都或许跟自己有关系。

他查阅过无数古籍，知道“锻剑千华”这项传说中无法实现的逆天改命之法，是最为耗费精力元气，甚至是寿命。

这个疑问一直存在心里，他多么想找到师父，当面问清楚缘由。

若非青云榜，若非这糟心的婚约，他早就远赴天剑宗去寻找孟太虚。

或许见到师父，龙域的一切，段千华的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终南山离长安不远，远离杀气弥漫的场所，第一次靠着自己御空飞行，卓藏锋刚开始并不能怎么适应。

意念因为想着孟太虚而恍惚片刻，下方茫茫的群山在夜色中并不能看得十分真切。

卓藏锋很快明白是自己飞行太高，已经升入空中万里之遥。

一般修行者御剑飞行之时都在极为深远的高空，一来云上元气充盈，二来也可以避免被普通百姓发觉，引起不必要的喧哗。

他记得孟太虚就是这么教自己的。

刚开始还能遵循两点之间直线最近的飞行方式，升入空际后元气冲荡，一时之间没有找到很好的御气方法，一直不断上升。

通过慢慢试探，通过天剑宗“天机忘意绝”呼吸导纳，飞行中无法自控的感觉逐渐缓解。但是还不能算是运用自如。

他的意念虽然因为境界突飞猛进而急速运行，神识也更加强大，等到他能把神识不断延伸之后却有了惊讶的发现。

这片刻之间他早已越过药山，甚至都已经越过天师学院，他落到一个小山头调好气息，认明方向，再次凌空升起。

……

就在芙蓉园圣公主派遣的第二轮刺客冲杀向皇帝陛下之时，龙域剑帝的雄迈之意已然凝聚在手中的剑上。

他所乘坐的巨大金龙蓦然间龙须耸动，龙目中滚动着暴戾之气。

单单一个陈望博，谭拓不灭有极大胜算。

此时这位剑意充盈的剑帝陡然发觉手中的透明剑“龙吟三千”发出不同寻常的光泽。

他长长的眉毛倏然耸动。

一声悠长的鹤戾在空际传来，仿佛声浪推着空中流云，带着九天之上精纯的灵气。

就像是一道极细的金线贯穿入谭拓不灭的神识中，他的识海出现一只凌空飞舞的白鹤。

他心头剧震。

龙域剑帝乘坐的那条巨龙骤然间张牙舞爪，发出强烈的龙吟之声。

剩余的七条巨龙也同时长吟虚空。

来自龙域的剑帝感应到巨龙的情绪，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只有他和受伤的古掩军清楚，甚至其他龙背上的龙域强者都不太明白。

这是一种深深的恐惧之感。

这个世间还有令龙域神龙产生恐惧的物种！

而且竟然是一只羽毛如雪的白鹤。

这一切自然是因为白鹤的主人。

龙域剑帝知道白鹤主人是谁，这是一个曾经让他难以忘记的名字。他带给了谭拓不灭无尽的仇恨和不甘，在他身上，心上都留下了痛彻灵魂的剑意。

白鹤背上的人正是天剑宗创始人，当世人称大剑神的孟太虚。

夫子原本紧绑的神经骤然松弛。

一身普普通通的道袍，一个和蔼的老道士端坐鹤背，脸色带着圣洁的光芒。

深不可测的夜空中，白鹤身上飘飞蓬勃的羽毛泛着洁白的圣光，就像是一直从月宫飞出来的神鸟，尾翼上带着月光之色。

而就在孟太虚身周，有一个淡淡的人影。

那个人影在空际迅疾流动的浮云中若隐若现，就像是月光投影到云层之中的阴影。

但是那偶然闪现的身影却十分真切，高大伟岸，黑色长袍，颌下胡须长及胸口，还能隐隐看到他的背后挂着一个巨大的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