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见过血的老卒与新兵相较,战力自是天差地别。
这次回归炉丘城之后,嬴冲就再无其他动作。只是一心加固三城的防御,操练所有士卒的射术,尽量使各部之军,都至少达到府军的水准。
还有二十余万牧奴,嬴冲从中挑选出身强力壮者七万人,将沿途缴获的墨甲与弓弩,都全数发放了下去。
那匈奴人的五星甲本就不多,能完整缴获的更少。可五星以下的墨甲,却是应有尽有,且是专长于射猎的种类。
用之装备这七万人,只需草草操练一番射术,就可用于守城。
嬴冲自己也混迹其中,在九月的指点下,修习‘射日诀’。可能是觉醒了龙凤二大神兽血脉之故,他的天赋已迥异于幼年时代。这段时间中,无论是枪法,还是箭术,都是进展神速。
而仅仅四日之后,匈奴单于冒顿,就已领王帐军二十万,以及右翼与王庭总共三十个万骑都,来到了炉丘城下。
嬴冲并未理会,只将那些数百万头牛羊的牧场,移到了炉丘城后。然后就继续操练士卒,加固城防。
他知道自己胜算已定,无论是在这里决战,还是继续对峙,都有着足够的筹码。
如今坐蜡的,已换成了对面那位匈奴单于。
嬴冲麾下的秦军,固然是深入敌境,四顾无援。可那冒顿,却也一样是四面楚歌。
此时只需镇之以静,就可品尝胜利的果实。
※※※※
清晨时分,冒顿骑马在一处山丘之顶,目光阴翳的看着十七里外,那座灰白色的坚城。
历经四十余年的征战,冒顿的脸上,早已爬满了时光留下的刻痕,只有那目光,依然犀利似如鹰隼。
可哪怕是真正的苍鹰,也同样会有衰老,有不堪重负的一天。而此时冒顿的眼中,除了疲惫之外,还有着一丝无可奈何。
“圣主,这座城,您可有办法将之撼动?”
所谓‘圣主’,是草原人对圣山萨满的尊称。
而此时立在冒顿身侧的,正是匈奴人仅有的两位圣山萨满之一毕离。
可这位却也是神情无奈的摇头:“办不到!对面已占据了先机,提前笼住了这里的地脉。且我感觉得到,里面有一位大阴阳师的法力,只逊我半筹。”
冒顿皱了皱眉头,好在他对此,早有着心理准备。
“那么圣主以为,我匈奴是否该与这些秦军,决一胜负?”
毕离闻言,却微觉意外。在他的印象中,冒顿还从未有这种迟疑不决之时。
这位草原上的雄主,从来都是专横而果断,很少会倾听旁人的意见。且过往以来,无论什么样的危局,都难将他真正难倒,
毕离的眼神,于是更为凝重:“臣不知!不过,在单于看来,这一战我匈奴会伤亡多少?此战胜后,又是否能守住小月国的领土,继续威慑大月国与东面的那群恶狼?”
“我匈奴一向都不擅于攻城,往往兵力超越秦军两倍,也依然损伤惨重,!”
冒顿一声轻叹:“要歼灭这支秦军,至少得动用一百二十万军!然而战后的死伤折损,只有日月天才知道。”
毕离呼吸微窒,他刚才有了感应。那是日月天在示警,一旦他们这次选择了决战,伤亡之惨重,会远超出他们的想象。
“可如今之匈奴,又不能不战——”
冒顿用马鞭指了指旁边的楞河:“秦军六十万人屯军于此,将令我匈奴二十三部数百万帐,都无法在秋季安心放牧。而一旦牲畜秋肥不足,入冬后不知会冻死多少。”
毕离心中寂冷,他精研自然之道,知晓近年天气反常。春季多雨,到九月之后,必定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寒冬。
“决战会死伤惨重,而要想扼守住秦军的出击之途,至少也需八十万骑以上。可我匈奴四面皆敌,本王总不能将这八十万控弦之士,一直都顿兵在此。”
冒顿摇着头,神情愈发的懊恼:“可惜,最佳的退敌之机,已经失去——”
说话之时,冒顿有意无意的斜视了身后,某位随从一眼。
那位是左大将且须,这次并未随同左谷蠡王南下,而是负责留守草原。
而此刻这人,正是面色忽青忽白,眼神羞愧。
他知单于之意,最佳的决战之时,是在秦军未能筑城之前。可就因他们凑不齐决战的六十万兵力,最终令秦军得逞。
而缘由就在于六月十一日,他轻率出战,意图打击秦军前部二十万,却反遭大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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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三零章议和称臣(三更求票!)
“也就是说,这些秦军不能不理会,可如与之死战,我们一样会遭遇灭顶之灾。”
毕离闭上眼,只觉有一个化解不开的死结,横亘在了面前,最后他一声叹息:“单于,中原人有言,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既然别无选择,那就早做决断为佳。”
“说得有理。”
冒顿微微颔首,也不再迟疑:“左丞相何在?持我冒顿之旗入城,去见那位大秦的安国公。就说我匈奴,愿向大秦请和,永定二国之盟好。”
随着他这句道出,周围诸将不禁都对视了一眼,却都无言语。
只有右郝宿王,心有不甘:“单于,或可先试试他们的成色再说?”
右郝宿王与左丞相,都是王帐官职。匈奴王庭直属,设有左右郝宿王,左右丞相,左右王将等等,辅佐单于,管理王庭九部三百万帐。
“试探?这些日子,难道还没试探够?”
冒顿自嘲一哂:“自秦军北进,我匈奴损兵折将三十万人,难道还不够?”
整个山丘一片死寂,而须臾之后,就有一位披着白色狐皮大氅的男子,跪于冒顿身前:“臣左丞相柯离,愿尽力一试!”
此人言中,并无什么把握,可冒顿也只看了他一眼,就毫不在意的微一颔首。
向大秦请议,不可能只凭空口白牙。没可能只一句‘请和’,就使秦军收兵。少不得要讨价还价,然后付出些代价不可。
秦军冒险三千余里跋涉至此,所求非小,岂会轻易退兵?想必他的这位左丞相,也已预见到了这次前往,必定形势艰难。
遣使和谈,并非小事。整整半个时辰之后,柯离就才带这二十几个侍卫随从,身后竖着单于王旗,来到了炉丘城前。
在这灰白石城之前没等多久,那城门就已洞开,将柯离等人放入进去。
而仅仅一个半时辰之后,柯离就已再次回归,神色羞愧的跪在了冒顿的马前。
“秦之安国公有言,秦与匈奴可以议和!却需单于及左贤王在日月天见证之下,向大秦称臣,并且割让朔方城!”
“称臣?”
左大将且须怒不可遏,双目似如铜铃,须发俱张:“孺子小儿,欺我匈奴太甚——”
然而他话音未落,冒顿就是一记长鞭,狠狠抽在了他的脸上。也使在场所有的众臣诸将,都闭上了嘴。
“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个道理,你等难道不懂?”
冒顿目中闪动着幽火,继续看那十数里外的灰白城池。
“继续去与他谈!称臣不可,可我匈奴愿奉大秦为兄。朔方城也可割让于大秦,不过却需秦出资赎买。”
听到此处,包括圣山萨满毕离在内的所有人,都是面如土色。
朔方城是四十年前,冒顿崛起时拿下的一座秦城。
此地控扼凉州之咽喉,不但使秦失地千里,城池二十七座,更不得不耗费巨资,在凉州修建出一条两千里长城,
这是大单于一生最重要的功绩之一,也使得匈奴二十三部,从此对大秦转守为攻。
可如今,这座要隘雄城,又将落回到秦人之手么?
冒顿本人却似毫不在意,反而眼现赞叹之色:“订立盟约之时,我要见一见那位安国公。倒真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能将我匈奴逼凌至此!”
同一时间,嬴冲也在炉丘城的城楼内,看着外面的匈奴大军,而此时这里,也汇集了秦军中的诸将,
“称臣啊?不知那冒顿,会不会答应?”
王承恩既有期冀,也有忐忑。心想那到底是草原中的一代雄主,未必就会忍下这口气。
其实在他看来,只需双方议和,拿回朔方,就已足够了。有了朔方坚城,凉州就可休养生息,大秦每年更可节省近千万金的开销。
说二国会长久和睦,永为兄弟之邦,那是假的。可日后一旦开战,大秦将有着极大的优势。
从朔方至阴山之南,仅只二千里而已——
“公公无需忧心!”
李靖倒是自信无比,神情冷然的看着对面匈奴人:“末将知冒顿其人,虽野心勃勃,却不失理智。从这位弑父时,前后的举措,就可知其为人。这位最多只会讨价还价,翻脸的可能,微乎其微。”
“希望如此!”
王承恩舒了一口气,换在一个月前,他不会很在意李靖的言辞。
可如今历经北上一个多月时间的相处,他已知这位李靖,实有着不下于安国公的才能。
“他们也没这底气!”
嬴冲闻言也笑,眼中闪过了一抹傲然:“诚如李将军之言,要攻打炉石堡,他们的兵力,还远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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