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宣下意识的想问缘由,可随即就想到了匈奴南下,嬴世继私帅四万破虏军入冀南,使云中空虚,将这北地要隘拱手让人,这无疑是不可恕的重罪。
如今嬴世继在北方,朝廷暂时奈何不得,却能将其家属,捉拿下狱。
心中起了同病相怜之意,李宣却又觉奇怪。嬴世继这一支虽是失势在即,可武阳嬴氏在京城中还有十数人为官。
怎的这两兄弟,都是一脸的馋色,盯着他的食盒不放?难道武阳嬴氏之人,就未曾拜托人照拂他们?
需知诏狱这地方,与他处不同,事后翻身者比比皆是,狱卒不敢轻易得罪。只需族中有权有势,舍得花钱,诏狱中人,哪怕身居牢内,也可过得极好,照样是大鱼大肉。
“父亲,这两兄弟,看来境况不佳?武阳嬴氏,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吾不知!”
李哲春并未理会,而是目含疑惑的看向了大牢门口方向。心想福王殿下,怎的还未赶来?
“宣儿,福王他可确实说过,今日午时过来?”
听父亲问起,李宣也疑惑的转头,心想福王为人,最守时不过,今日为何失约?
一丝不详的预感,开始在他心头弥漫。
三二七章暗潮汹涌(三更求月票!)
就在对面那丙字房内,嬴宫盯着那李宣面前的食盒,‘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而后万分委屈的说道:“兄长,我想要吃!”
他被抓来这诏狱已经三日,昨日之前的伙食还算不错的。可今日那些狱卒忽然对他们冷淡起来,端来的饭食,都是些粗面馒头,连一星半点的肉沫都不见。
他素来锦衣玉食惯了,哪里能吃得下这些猪狗吃的东西?故而已经饿了整整一日。
嬴非同样咽了口唾沫,却强行忍耐着,淡淡的扫了嬴宫一眼,而后一叹:“再忍忍!这里毕竟不是家中。”
口里这般说着,可他心里却知形势不妙。那些狱卒态度大变,要么是嬴氏自家生变,要么就是出于绣衣卫上层授意。可无论哪一种,都意味着北境,必定又有变故发生。
嬴宫握了握拳头,心有不甘,可随后又神情黯然:“爹爹他当破虏军节度使当得好好的,怎会渎职犯法?是那嬴冲对不对,又是他在害我们?”
嬴非并无解释之意,只随意的点了点头:“算是吧。”
这次他们下狱,虽非是嬴冲出手。可父亲他之所以领军南下,也确实是为了嬴冲,这么说也不算错。
嬴宫立时勃然大怒,眼现阴戾之色:“我迟早杀了他!为爹爹他们报仇。”
那目光凌厉,竟似刀锋一般,摄人心神。
嬴宫看了他一眼,却又微一摇头。想要报仇是对的,可此事却需从长计议。
刚才听那李氏父子言语,嬴冲似已身处危境。可这人深受天圣帝之宠信,哪里能那么简单就将之拿下?
也就在这刻,那诏狱走廊深处,传出了一声惊呼:“这怎么可能?嬴冲那竖子,在庙塘镇大胜,斩首七万级,俘虏寇军十万?又因敌我难辨,武阳嬴氏族军四万人,亦全军覆没于其手?你这是在骗鬼吧?嬴氏的两千铁龙骑,难道是吃干饭的?岳父之前不也说过,他这次封地难保?”
这惊呼之声极大,传遍了这一层牢狱。引得牢中的众人,纷纷侧目望去,只见那‘午’字房的门之前,立着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妇,此时正眼现尴尬之色。
嬴非见状,却只觉心中冰冷一片。他认得那少妇,正是武威郡王府的大房长女叶凌梦,而那午字房内,正是其夫君,从五品翰林院侍读裴德诏。此时同样因河道贪墨案,被拘押在此。
“——你让我上书自承罪过,出卖同僚?这断无可能!真要这么做了,我裴某哪里还有脸见人?”
那裴德诏,依然在咆哮着。可远处的嬴非,却已是手足冰冷,浑身颤栗。
双河叶家的消息,只怕不假,这里的狱卒突然对他们苛待,果然是有着缘故。
庙塘镇胜十倍之敌?他到底是如何胜的?嬴氏四万族军,真就已全军覆没?
而更远处的李哲春与李宣,面色亦同样煞白一片。心想那福王父子,大约是不会再来了。
※※※※
同一时间。在梨园之内,齐王嬴控鹤也正长舒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符纸飞书。
“一日之内,大破苍南寇军二十万人。那位安国公,真不愧是被你看重之人,”
这间屋内,明明除嬴控鹤之外就没有人在,却偏偏传出了一个无比妖娆的女声。
嬴控鹤微微一笑,端起了茶盏:“被孙师赞誉,认为是日后更胜白起嬴神通的兵法大家,岂同寻常?可孤也不曾想到,他能做到这地步。”
“你似颇为欣慰?”
那女声略有些诧异:“这对你而言,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宛州既定,天圣帝绝无可能再调拨禁军北上。”
嬴控鹤不屑冷哂:“难道北境糜烂,对我而言就是好事不成?这八千里秦川,终究还是我嬴氏天下。”
“也就是说,你虽有野心,却不能以北境糜烂为代价?真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心思。这才是你昔年阻拦天庭嬴氏,对嬴冲下手的缘由吧?这样的名将种子,定需保全。”
那妖娆之声咯咯的笑:“可这次怎办?禁军不动,之前的谋划,怕是要落空。”
“无需你忧心!他会调的,我那兄长爱民如子,岂能坐视北方子民受苦?”
“你对他倒真有信心——也罢,妾明白了!那么今次之事,就到此为止?本门可以卖你这个情面。”
“确需止住,可这不是为孤,是为了你们自己。”
嬴控鹤微微颔首,又摇了摇头,神情复杂:“孤知嬴冲其人,一旦大鹏同风而起,必可直上九霄。今次他既已掌控了宛州兵权,必定还会有其他举措。你们如贸然行事,只怕将在他手中撞到头破血流。良言在此,勿谓本王言之不预。”
“多谢齐王提醒,请容妾先行告退。”
那妖娆声音又一声笑,语中却毫无诚意,显然并未将嬴控鹤的警告放在心上。
只须臾之间,她的所有气息,就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嬴控鹤冷然一哂,随后又端着茶盏,踱步走到了窗旁。
看着外面那满园的风景,他目里全是遗憾之色。
——实在可惜,这样的绝世珍宝,本该是在他手中绽放光华才是。
※※※※
在终南山云巅,头戴平天冠的白衣公子,正将身前所有能毁去的一切,都全数催毁。可其脖颈,依然是青筋毕露,玉白英俊的面上,扭曲异常。
旁边的黑衣文士,则神色惶恐:“殿下,此事还有挽回余地!如今北境战局,一样可逼迫禁军北调。汤神昊虽是兵败,可无碍大局。此战他虽有过错,却已全力以赴过,最终是败在能为不足。臣观今次之战,换成是我天庭中任何统兵之将,都不会有其他结果。”
——谁能想到,只因缺少了平时可有可无的军帐,就在庙塘镇前遭遇灭顶之灾?
“我不是怪他,嬴神通那孽种的本领,我岂不知?”
白衣公子勉强抑平了怒气,再次端坐:“有此子在,吾心难安。北地多出了安国府这一变数,也不太稳当。总之一个月内,我需见到那嬴冲与虞云仙的人头。”
“此事不难,臣已在谋划。日前已将五十万金,送往昆仑山紫极峰,请那位出手相助,另与弥勒教及明教商议过此事。”
黑衣文士俯身一拜道:“只是以天圣帝对嬴冲的爱重,臣料那嬴冲身边,绝不只出手金银原半山一人,要取此人性命,还需殿下援手。”
天庭之内,明面是除五方帝君之外,只有十位权天。可两位天帝天后与五方帝君麾下,却都各有私人。而这位西方帝君手底暗藏的实力,就是除帝后之外,最雄厚的一位。
之前他对嬴冲之事颇为抗拒,认为是小题大做,牛刀杀鸡。可这刻却是全心全意,在谋划着此事。
白衣公子闻言也不迟疑,直接就将一枚玉佩,丢到了黑衣文士的身前。
“持此玉佩,去那终南山南麓大唤三声。无论如何,嬴冲他必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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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八章一念之差
武阳城下,嬴冲最终还是心满意足。他与各家世族商定的规矩,极其简单,总共只有两条。
一是违逆军大秦规者,按律处置,不过对世家子弟,需论罪从轻。不过这个轻的程度,也就是凌迟改腰斩,斩首改饮毒而已。军法中该死的还得死,只是死法不同。这点嬴冲咬得极紧,绝不让步。
只有后面的杖刑,嬴冲稍稍让步,原本该打八十杖的改成六十杖,刺面之刑改为杖责等等,嬴冲对此无所谓。
以那些世家子弟的细皮嫩肉,死要面子,这些刑罚,已足以震慑了
二则是各家部属中,有战功出色者,嬴冲有权收入门下,予以嘉奖。各家不得阻拦,也需保证将其家人,送到他手中。
有了这两条,嬴冲就自信可以掌控住这些附从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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