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之誓 (苍岚)

也就在此时，负责瞭望侦察的佣兵急忙告诉了他们有一个震惊的事实：

借着日出之前的那一点微光，他看见了数个街区之外的那个黑点——也就是刚才骑着怪物驾临的“大魔王”的坠落。

“不愧是‘清魂之钟’！那个怪物无论如何也不像是自然的产物，怎么可能受得了？”

乔尔乔斯忍不住赞叹了一声，便向着艾莉施了一个信徒参拜主教的大礼，跨上战马带着部下朝着那个方向远去。

“原本我还想着，至少要让大家互相支援，挺过这个邪恶的侵袭……真没有想到琼斯先生如此厉害，现在就已经可以发起反击了！”

“呵呵，”艾莉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的非凡，我可是早就已经看得一清二楚了……”

……

“少爷！”

听见那阵钟声的刹那，莱斯林便有种被攻城的重锤敲击了一下的错觉。

不……以他现在的身体素质，说是被投石机的巨石打中的感觉恐怕更为恰当吧。

才刚刚适应的被改造好的强健身体，现在突然显现出一阵前所未有的虚弱感觉。

那一滴本源中原本有仿佛无穷无尽的生命和力量，现在却也摇摇欲坠。

从口鼻之中都迸出了鲜血，其中又混合着大量青黑色的血块，莱斯林忍不住一阵眩晕，半跪在了地上。

“可恶…这……究竟……”

他勉强摇了摇头，就算还没有办法完全恢复思考，他也猜得出这件事的大概。

怎么可能，琼斯·波诺佛尔那家伙，真的这么快就突入了加拉凯斯的深处，并且找到了那口大钟？！

而比起这个，现在更加紧迫的是另一件事。

为了追杀黎恩，他这一次召集了全部的手下，用亚哈·斯雷的力量保护住他们一起进入迷雾区的深处。

此刻，就连体内这一滴本源都受到了极大的震动，那么其他人又会怎么样？！

勉强恢复了视觉之后，他能够看到的只剩下绝望。

“妮娜！”他冲向了倒在一旁的那具娇小身躯。

很少有人知道，为了保护小时候的莱斯林，妮娜也曾苦修过武技，并且还有极高的天赋，甚至在美好的身体上留下了许多丑陋的伤痕……可是，区区青铜级的魔力，在这白之王所制造出的恐怖的雾气之中毫无用处。

在他怀里的，似乎已经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从血肉之中，却硬生生地挤出了几乎不成腔调的话语。

“不要，被利用…风险……

……请您珍重……”

越是开口说话，雾气就越快地从肺部侵蚀着她残存的生命。

没过多久，就连最后一缕气息，也迅速地湮灭在无情的雾气之中，

人类就算是再工于心计，也终将遇到无法预料的意外情况。

不过二十岁的他，虽然取得了比别人多一点的成绩，费尽心机，使出了一切阴毒手段，却也因此不得不戴上假发，才能掩饰那稀疏的白头。

因此，莱斯林决心超越人类——

然而，今天也落到了这个下场。

对于他来说，就算能够取得世界，但如果这世界中少了一个人的话，也和一无所有没有什么区别。

幼小的时候受的照顾、讲述野心时唯一得到的肯定、死亡来临前的瞬间还只是为他着想的默默付出……种种回忆在此刻化作闪电，击碎了他那桀骜不驯的灵魂。

披头散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莱斯林愕然发现，自己居然对着面前这些血肉横飞的属下的尸体产生了异样的**。

“没有副作用……果然是骗人的，呜……啊啊啊啊啊！”

他仓皇地逃离，余下的，只有被遗弃在原地的数十具尸体。

奇怪的是，妮娜的尸体，似乎残缺得过于厉害……

放下钟槌，黎恩喘息了两声。

就算他再怎么样地精力充沛，从远方赶回来，然后马不停蹄地来到这里，期间又和莱斯林一场恶战……体力已经快到了极限。

剩下的三人也是如此，甚至比黎恩更加疲劳，当意识到“终于完成任务”的时候，身体便不再听从大脑的指挥，直接坐在了地上。

然而，并没有过太久，琼斯却又开口说道：“虽然具体的原因还不清楚，但果然，还没有那么简单就结束啊……”

“嗯？”

当乔尔乔斯和他的手下一起，将那个似乎曾经是圣骑士本笃的家伙砍成碎片的时刻，这家伙却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人类会因为利益而分裂，却又会因为利益被侵害而重新团结……人类，还真是有趣！”

就算砍下这多话的头颅，并且往上浇了圣水，那诡异的笑容依旧让乔尔乔斯有种不安的感觉。

在真刀真枪的战场上千锤百炼的这份直觉是不会错的！

……

用尽全力吹响了无形之风的指环，莱斯林将一道讯息传遍了这座城市的四面八方。

虽然不及钟声的博大，却带着最恶劣的讯息——

所有神光会的成员，隐藏身份潜藏在各处，一旦指环的共鸣响起，便执行最终计划！

将一切已经查知的封印节点，统统破坏！

第七十章 千年之剑

“真是奇妙的命运啊……”

亚哈·斯雷忍不住感叹着，虽然自太古存在至今的它对神明亦没有太过畏惧，但此刻，却对命运产生了深深的敬畏。

几经周折之后，莱斯林还是在命运的作用下，走回了他注定的道路，它是这么认为的。

千年以来一直压迫在身上的封印，此刻已经十去其九。

对于一个被关押在地牢里数年的人类而言，骤然的放松，反而会让他产生一种不正常的错觉。

但对于拥有数万年以上悠长生命的亚哈·斯雷来说，纵然千年的忍耐，也不会让它将这份屈辱习以为常，只会将这积怨在心中沉淀，等待着今日的到来。

“天堂空荡，而吾将踏破人间！”

伴随着充满毒怨的宣言，它伸展开了庞大的身躯。

残余的封印力量仍然在试图拘束它的行动，但力量已经大不如前。

三千根大小不等的青黑色羽翼交错，宛若一只巨手，只是一搓，便从那空无一物的虚空中诞生出了带着不祥的灰黑色的圆球。

接着，羽翼之上的青色渐渐黯淡，而圆球则变得青黑，又有一些发紫。

似乎仅仅做到这一件事，就让它用尽了全力。

但它还是喘息几声，又挤出了一丝力量，将这个圆球向上推去。

顿时，黑与白的界限都消融了。

比起之前的钟声还要浩大的轰鸣，在天地间响起。大地、连同上面所依附的建筑、人类、树木、死者……一切都被吹飞。

没有人能够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当他们恢复意识的刹那，卫城那靠近王城的部分，已经有四分之一永远地消失——只有偶尔从天而降的几块碎石，才能证明它曾经存在。

接着，如同小山一般的怪物，从那漆黑的空洞中缓缓升起了。

在庞大的脸颊之后，三千根几乎失去羽毛，甚至可以看得见骨头的羽翼伸展开来，又拖着丑恶的蠕虫一般的后半身来到地上。

那后半身，也几乎都要枯竭，就好像深秋落地的树叶……在这千年中，在今天脱困之前的瞬间，难以想象它究竟失去了多少，付出了多少。

然而，它仍然是令上古的圣王都要棘手的可怖怪物，在这个大师级就等于人类巅峰的时代，完全有能力让万里人烟都化为废墟火海！

仅仅是直视它的瞬间，就有许多人哀嚎着倒下，因为即便是黎明前的微光照在它身上的反光，都带着人类所难以承受的毒性。

就算是习惯了生死无常的真实战场的乔尔乔斯，也在那个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勇气。

除了艾莉之外，没有人不认为这是世界末日的先兆。

“圣、圣女大人，今天是最终审判之日吗？神明将这样的怪物放进人间，是为了惩罚罪人么？”

“小的是有罪的，但小的也一心向着神明的圣道，做过许多善事，全家人每周都会去礼拜——恳请您宽恕小人全家的罪行！”

“哦，天上的圣主，恳求您令吾等从地狱之苦中解脱，恳求您将怪物扔回火池……”

许多平民，甚至是佣兵，都向着艾莉跪倒，甚至将额头磕出了鲜血，口中不住地念诵经文。

然而，就连艾莉自己，也只是靠着圣物的庇护，才没有失去最后的理智。

“黎恩……”

在王城之内——

“最后还是变成这样了啊……不过还算是在计算之内。”

琼斯的身影，化为一个散发着白光的模糊人形显现。

“老亨利……不，艾德萨斯交给你的那把剑，曾经也是我使用过的佩剑。

它太过锐利，也太过凶狠。

落入我的手中的时候，杀掉的生物恐怕比起你吃过的面包还多十倍，甚至快要从那缠在剑上的血腥中萌生出自己的灵智，就连君临当世的我也每每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