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之誓 (苍岚)

只有这一幅比较特别，画像上的人物是一位看起来毫不起眼，甚至有些佝偻的老人，他的手中没有武器，穿着的也只是简朴的黑衣。

画框底下只有朴实无华的黑铁薄片，刻着一行手写的字体:

献给跟随我三十二年，即使在最危险的境况下也未曾逃离，最为忠实的马倌，老亨利。

“这是…怎么回事……？”

黎恩的口中，无意识地泄露出了这样的话语。

并非是因为白之王把一个马倌看得这么重而惊讶。真正令他动摇的，是突然发出了不成语句的痛苦声音，然后陷入沉默的琼斯。

那个一直和他插科打诨，现在又引导他的声音，在把他带到这个死胡同和马倌的画像面前之后，就彻底沉默了。

顾不得躲避他人的视线，黎恩将万物怀表抓在了手中——从它的核心中似乎正放射出暗红色的不详光芒，金属外壳在他的手掌上留下了如同灼伤的印记。

黎恩并非是缺少了万物怀表就没有办法行动的人，那种人与其说是获得了宝物，倒不如说是被宝物所支配……

但在这里，除了琼斯之外，没有人可能知道穿过这间展馆的路径，这一路上的窗户外边也覆盖着一层水晶，根本无法打破。想要出去，除非原路返回！

“可恶……居然会这样……”

这间展馆的回音效果相当好，就在这时，从远处传来了一阵响动——大概，是那些水晶蜘蛛追了上来，正在试图破坏被堵住的大门吧。

咬紧牙关，黎恩将万物怀表先塞回口袋，拔出了狼咬剑，准备向着墙壁攻击——如果没有魔法守护的话，自己的倾力一击完全可以打碎普通的墙壁，就赌一把这墙壁够不够硬！

“这样可是很危险的……主上的后继者，莫非就是这么鲁莽的愣头青么？”

“？！”

当黎恩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剑身上，多出了三根手指。

那手指并没有用力，但狼咬剑的锋芒却停滞不前，仅仅刺入了面前画的表面，就好像是碰到了金刚石一般。

不，就算是金刚石，凭这把狼咬剑以及黎恩的爆发力量，也完全可以贯穿。

这幅画有古怪——比起这个，更让人在意的则是手指的主人。

虽然脸色有种不自然的惨白，但这衣着，以及相貌，都毫无疑问，和画像上近乎一模一样！

“鬼…鬼魂吗？！”

布雷克反倒是众人之中反应最大的一个，而剩下的人虽然没有他那么夸张，也都颇为惊惧。

“不是鬼魂……”突然出现的人物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是英灵。”

英灵？这个比起鬼魂来说，还要更加让人下意识就觉得不可能。

传说中的英灵，都是大英雄大豪杰死后的灵魂才能化成——这样一个佝偻的老马倌，和英雄豪杰到底能沾上什么关系？难不成就是因为他是白之王的马倌而已？

对于众人质疑的眼光，他却毫不做声，或者说，根本就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黎恩不知为何，有这样的感觉。

又看了一眼黎恩放有万物怀表的那个口袋，自称是马倌亨利的老人，脸颊微微抽搐了片刻。

“我的时辰已到……”

第六十四章 薪火相传

远处传来粗暴的破坏声，直到听见了最大的一个声音，似乎是大门被彻底破坏，才将众人从“见鬼”的震撼和惊悚中拉回了现实。

然而，比起黎恩等人来说，反倒是自称英灵的这个男子，对水晶蜘蛛破门而入的行径表现出了最大的愤怒。

“似乎是追着你们来的，你们知道那是什么吗？”

“呃，是很大的蜘蛛，差不多有人那么大，最奇怪的是身体就像是水晶做的。”

布雷克完全没有抗拒地说出了这样的话——和刚才还一脸见鬼的表情完全不同，简直就好像是对一个熟悉已久的战友说话一样。

这样反常的行为，另外两人居然也毫无疑惑，只有黎恩才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

似乎是注意到了黎恩的视线，老亨利转过头来，虽然板着一张欠揍的脸，还是用尽可能恭敬的语气说道：“不过是区区小技罢了，就连我的同僚，基本也都会这一手。

没有想到，您的追随者，还不如当年那几匹马的抵抗力强呢……还是让他们快点适应新的环境比较好吧。”

水晶蜘蛛那飞速的足音已经在接近，但老亨利还是不慌不忙，将身上的累赘衣服小心地脱下，叠好放在一旁。

在大衣和斗篷之下的，是一身朴素的白袍。

当第一只水晶蜘蛛出现在走廊的另一端时，黎恩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寒意。

老亨利挺直了胸膛，完全看不出一点佝偻的模样，眼角的余光之中，都散发着寒冷的气息。

他突兀地探出手去，从一旁看似装饰的瓷瓶之中抽出了一道银光。

“看好了——”

就连这话音都还没有完全落下的时候，一切就这么突兀地结束了。

一只水晶蜘蛛保持着飞扑的动作，就这么掉在了地上。好像完全变成了真的水晶雕像那样，伴随着响声，碎片散落了一地。

“什……”黎恩哑然了。

在场的四人，唯有他可以凭借前世的眼光，勉强理解这景象的小半……不，说不定是十分之一。

并没有让他多感叹的时间，水晶蜘蛛一只只地扑了上来，几乎是这位“英灵”每吐出一两个字的功夫，就有一只水晶蜘蛛变成了尸体……

说是尸体可能还不太对，因为即使被分尸成了许多快，它们身体的主要部位仍然在微弱地颤动着。

猩红色的小眼镜，也完全没有要黯淡下去的迹象。

“弗朗哥那个小混球，一直给我添乱……但我可从未料到，能把麻烦一直留到千年之后。”

说着，又有几只水晶蜘蛛碎裂，然而它们的生机也同样没有消逝。

弗朗哥……那不是白之王麾下的骑士之一么？但比起这个，老人所展现出的“剑术”则是更加令黎恩沉迷。

“真是……长本事了啊！”

最后，回过神来，察觉到对方的危险性，喷射出蛛网之后同时扑上来的三只水晶蜘蛛，也被在瞬间分割成十七八块。

而苍老的英灵带着一脸不高兴的表情，瞪视了那些依旧有着活力的碎片一眼，啐了一口，却没有吐出任何东西。

他的脸上立刻染上了一层阴影，似乎是想起了自己已经并非活人的事实。

不过，下一个瞬间，他又恢复如常，就算尼森的变脸功夫也不过如此了吧。

看了黎恩一眼，而又选择性地无视了其余三人，他沉声道：“这些麻烦的小东西就交给我来处理好了，拿着这个，快点去完成你的任务吧。”

说着，他将手中的寒光丢了过来，黎恩这才发觉，那原来是一把剑。

比短剑稍微长一些，但远不如普通的制式长剑，上面还布满了裂痕。然而，刚才那一瞬间的锋芒却让黎恩不敢小觑。

恐怕不是错觉，老人一下子就佝偻得更加厉害，脸上也多出了几道皱纹。

“怀表里那的老东西不用管他，过一小会就好了。这些蜘蛛是传奇魔兽‘万变虫母’最后的子嗣，生命力极其顽强，但我也有办法对付。把你的怀表按在画框上，就能打开大门——剩下的事情你以后自然有机会知道，快走吧——”

“我明白了！”黎恩不再多言，立刻转身前行。

当万物怀表触碰到画框的瞬间，在四人的脚下，突然出现了一阵摇晃着的光芒。

纵向的光芒就像墙壁般立起，将四人包裹在光芒的圈子之中；而脚下的光芒在稳定下来之后，则显现出了奇特的纹路。

有的似乎和圣教的神殿上的雕刻相似，而另一些部分则像是十分古老的文字。而黎恩可以认出，这似乎是魔法阵的构造方式。

可是，魔力要从哪里来？单靠空气中弥散的那一点，恐怕也只够造出声光效果而已……

下意识打开了魔力视觉，黎恩倒吸了一口凉气。

从苍老的英灵身体之中，魔力正以十分异常的速度流出。与地上那些水晶蜘蛛的遗骸纠缠，最终流向隐藏在墙壁、天花板和地面上的阵纹，再汇集到了黎恩等四人脚下的魔法阵之中。

“您——”黎恩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看着光芒越发灿烂的魔法阵，老人的身体和水晶蜘蛛的碎片一起都已经扭曲变形，宛若融化的蜡烛一般，但他还是露出了笑容。

“这马倌，我可已经当够了。

现在的我可是鼎鼎有名的大人物，记住，我是传奇刺客，艾——”

然而，话还没有说完，光芒便开始减弱。

而刚才还在那里的四人，现在已经不见踪影。

“呃……”老人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脸。

似乎是从水晶蜘蛛的体内强行抽取的魔力比较多，导致魔法阵充能变得更快，传送的时间就快得超出了预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