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之誓 (苍岚)

不过，黎恩还是婉言谢绝了这种做法。

如果他们是自己佣兵团里的一员，或者干脆成为他的家臣的话，发一些衣服这种事当做是员工福利或者统一制服都没什么不对的。

但现在嘛，若是再这么做，就显得贵族们高高在上看不起佣兵泥腿子的破衣服了。

虽说的确也有这方面的因素，但总不要把这一矛盾好不遮掩地暴露出来比较好。

就算是那些贵族出于私欲去发动战争，他也不会直说“给本老爷去抢钱抢粮抢女人”啊。

他们肯定会找出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比如说维护正义，解救良民之类的。

当然，出动军队需要军饷，战斗需要抚恤，这都是为了解救当地人而来的，自然也得请当地人报销。

为了感谢贵族老爷的仁慈，肯定还得给他一大笔钱做小礼物。

这些事虽然都存在，但肯定是不能随便公开说透彻的。总之，非要把所有事都扯到台面上，那肯定是嫌世界还不够乱了。

黎恩就连侍者也一并挥退，毕竟，这些侍者也是伺候习惯贵族老爷的人，难保不会对一向看不起的佣兵有什么意见。

而佣兵们也多半会对享受侍者的服务感到拘谨不安。

黎恩虽然有心改变这个状况，乃至于他和琼斯偶尔商量都拿出了一点不成型的方案，但那也是之后的事了。

现在要做的，也和之前他千百次做过的事没有什么两样，那就是与一起出任务的佣兵伙伴们大口吃肉大碗喝酒，顺便再吹牛捧哏畅，谈个不亦乐乎。

当然，他也干脆地卸下贵族赴宴的那套繁琐的行头，穿着便装而已。

“艾莉，虽然这顿饭算是我请，但你才是这次任务的领队，不说点什么吗？”

说着，黎恩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庄园里只有红酒，没有酒馆里那种大路货的麦酒，不过这倒也无所谓。

至于杯子，喝红酒一般只用那种纤细的高脚杯，又是华丽大过实际的东西，黎恩便直接叫侍者端来了四个水杯。

听见他那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的话语，还有虽然依旧有种贵气但毫无拘束的动作，还有点不安的艾莉露出了微笑。

“这一次的任务，虽然我们都是佣兵中的精英，但却处处险象环生。”

她毫不避讳地承认自己的不足：“是我对敌手是地精感到大意了，这才失去了慎重，出现了许多未知的风险，乃至于失去了一位战友。”

当然，身为佣兵，对战友的牺牲这种事多少都会有心理准备，虽然有些伤感，也不会十分影响情绪。

尤其是白斯和他们见面也不算太久，没有多少交情。

这并非冷血，而是身为佣兵的基本素质。

不要指望同伴们永远都不会出事，大家出来几个人，回来永远还是几个人。

佣兵生活若真的那么安全，这片大陆上的人岂不是都要来做佣兵了？

归根结底，佣兵和那些山贼强盗，又或者是守卫士兵除了信念之外，其他方面没什么区别，都是在刀口上舔血，冒着生命危险赚钱。

那些死了一个同伴就不知所措，乃至于被吓破胆子的菜鸟新手，真正的佣兵是看不起他们的。

在黎恩看来，这些人还真的不如放弃佣兵梦想回家种田去呢，出来浪费自己的生命还给佣兵工会添麻烦。

当然，对这种菜鸟更多的是怜悯。

毕竟，佣兵小队里出现一个伤亡，也就意味着周围有危险，比如说被好几只野狼包围。

整个小队的大家一起慌了神的话，团灭的可能性也就很大了。

虽然那些老佣兵的伤亡率也不算很少，但菜鸟佣兵嘛……在同伴出现伤亡的情况下还能活着回来，就已经是素质不错了。

艾莉说完这句，大家一起为白斯致敬，然后就进入了正题。

这次，黎恩主要是为了和他们稍微透底的。

虽说艾莉也算一个因素吧，但比起这个，黎恩更多的是考虑到，一知半解的情况下，佣兵们很可能自己脑补一些“事实”出来。

谎言混着真相才最令人信服，虽然佣兵们大概还不至于故意说谎，但他们自己胡乱猜测也很难贴近事实不是吗？

这样混杂着真相的假消息宣扬出去的话，对黎恩的计划很可能有不利之处。

何况，还有个胡说八道的麦迪在呢。

被士兵和佣兵围着的时候都几乎管不住他那张嘴，若是让他一个人在外边晃荡，指不定要添多少麻烦呢。

琼斯说，对付谣言的最好办法其实就是从谣言的根源处切断。

也就是说把麦迪直接砍了就一了百了。

很不巧，就算黎恩真的愿意去杀一个只和他发生口角的无辜者，但麦迪和佣兵们发生冲突，自知待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早早地就走掉了。

若是不想让这家伙在外边诋毁黎恩的名誉，次一等的方法就是辟谣。

放出真实的消息，和那家伙的胡说八道相互抵触，加上这边三个佣兵口径一致，麦迪的谎话自然也就没用了。

自然，黎恩对三位佣兵所说的，也不是原原本本的事实。

万物怀表的事，无论怎样信任，也不可能随随便便讲给外人听。

甚至就连知道他获得时间之沙的尼森都被迫立下无法背叛的魔法誓约。

“这种秘密，甚至有要让人放弃生命也得守住的重要性。

没有完全和你绑在一起，无法拆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人，是不能随便告诉他这些事的。”

其实不用琼斯来提醒，黎恩自己也很明白。

仅仅是金银财宝都可能会让佣兵团里原本同甘共苦的兄弟翻脸，因为发现一把强大的宝剑什么的就自相残杀的故事也不在少数。

又何况关于万物怀表与万物之灵的，这世上头等的超级秘密？

第三十九章 所谓真相(下)

“我想，大家对我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大概还是挺好奇的吧。”

黎恩又为自己续了一杯红酒，接着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尤其是对一起出生入死的伙伴来说。

只不过我之前觉得说不说都没什么区别罢了。”

区别大了——虽然大家这么想，倒也没有直接说出来。

仔细想想，若是不拆穿黎恩是贵族的这件事，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的样子。

大家该冒险的冒险，该战斗的依旧战斗。黎恩没有盛气凌人地发号施令，也没有蔑视其他的佣兵。

只不过知道这件事之后，他们就忍不住左思右想了很多。

毕竟，贵族来当佣兵这件事之中，有太多的文章可以做了。

如果是心机深一点的人，甚至会猜测是不是隐藏着什么阴谋。

就不提那个麦迪了，虽然他也有阴谋论的一方面在，但更多的是身为情敌的嫉妒心发作。这一点连艾莉都看得出来了。

“如果不方便的话，就先别说也没关系的啦。”

艾莉道：“我们可不是那么八卦的家伙，什么事情都想打探。”

“真的没关系。事实上，我就在一段时间之前，除了一个名头之外，还和普通人的区别并不大。”

看了看三人的表情，黎恩笑着说道：“别不信嘛。

完全没有了领地的贵族，可不就和普通人差不多吗？”

“无论是饿狼还是狗头怪，它们下嘴吃肉的时候可不会管你是贵族还是平民啊……

虽然我得承认有些贵族的确被养得白白胖胖好下嘴来着。”

拿贵族老爷开玩笑，只要不被听到的话，总是佣兵们和其他一小部分平民的家常便饭了。

虽然有不少平民已经被洗脑多年，认定贵族老爷们神圣不可侵犯，地里长出麦子都有他的一份功劳，甚至放一滴血出来都能治病。

别笑，的确有过一伙得病的可怜虫去偷过贵族小姐的姨妈巾烧成灰混着水喝下去来着……

虽说愚民手段玩的不错，甚至有些好过头了，但毫无疑问，那个地方的贵族永远都成了笑柄。

一般的平民容易洗脑，但佣兵，盗贼，商人，吟游诗人等等这些虽然也是平民，却可以走南闯北见见世面，自然不会对贵族保持那么多超自然的敬畏。

就算是贵族老爷也偶尔会有上街被偷钱包的事嘛。

言归正传，拿贵族老爷开玩笑，毫无疑问是佣兵们取乐的一**宝。

尤其当说这话的黎恩自己就是个贵族的时候，一下便拉近了大伙儿的联系，纷纷露出了笑容。

“说出来也不怕你们笑话，我家里除了一栋小宅子和一个老管家，甚至连一亩土地和一个佃户都没有了。”

黎恩摊了摊手道：“你们知道有一个手气奇差无比的赌鬼爷爷是多么令人头疼的事吗？

我的叔叔投资一家商会，最初倒是赚回一点钱，让家里过了几年好日子，那会儿的我就和一个真正的贵族少爷没两样。

但好景不长，他变卖了最后一点田产，还拉上我的父亲一起走，准备赚一笔大钱，还信誓旦旦地说要赎回祖上的庄园，商队却遭遇了一伙强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