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之誓 (苍岚)

尼森，我们身上还有多少钱来着？”

尼森扮演的老管家已经毫无违和感，他轻咳了一声，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叠纸——

并不是普通的纸而已，每一张都是钱庄的存单。

说起来这些其实都是尼森行骗的时候积攒下来的财产，虽然有许多已经上交那个见鬼的“木工修士会”了，但剩下的也不算太少。

虽然尼森本人觉得充其量就是零用钱罢了，但实际上已经可以做许多事了。

比如说——

“少爷，除去零头，我们携带的资金还有十三万五千金迪尔。”

黎恩装作考虑了片刻，然后豪爽地开口道：“那就拿出十万来，先买五百股吧。”

说着，他转向了一众勋爵们：“既然我都已经买了，诸位作为银石城的老人，更应当发挥模范带头作用吧？”

勋爵们迟疑了片刻，黎恩却并没有再恐吓，而是挥舞着双手，又开口说了起来。

“如果购买得多，还可以享受一些特权，比如减免应缴税款嘛。

如果购买两百股，之前的特别治安维持税可以只缴纳一半。

购买四百股的，可以免缴。

购买六百股及其以上的，还可以在别的税种上得到一定优惠。”

这一套免税组合拳立马让勋爵们愣住了，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黎恩就打出了最后一击——

“在未来五年内，招标、承包城内公共领域工程建设及采购的时候，将会以持有的债券数量作为判断优先权的依据。”

如果购买债券的数量足够多，就相当于成为了银石城的御用商人。

如今原本的商会在动乱中元气大伤，勋爵们哪个不想多抢占一些生意？

如果得到相当于御用商人这样的保证，在重组的商会之中成为领导者的几率将会大增。

没有商人能够拒绝这样的诱惑。

俗话说：只要给商人足够的钱，就算绞死自己的绳索他们都会卖出。

同样的，比起武力威慑来说，经济手段更能让商人折服。

而尼森这位传奇骗子，可不就是玩弄经济把戏的上好人选？

看见勋爵们那不甘心但别无选择，甚至还透着一股投机的兴奋的表情，黎恩很清楚，他们已经没法拒绝了。

第八十八章 顺服

“我要买……两千五百股。”

最先开口的，是之前那位老年勋爵。

虽然他有些心高气傲，但生意做到老都依旧有赚不赔，足以证明他的眼光和手腕老道过硬。

如今的形势，与城主的势力硬顶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那么自然要转换思路，争取能获得的最大利益才是。

因此，他一开口就报出了巨大的数额。

两千五百股——也即五十万金迪尔，就算对于富商来说也绝对是一笔不小的金额了。

虽然金迪尔这种金币其实是纯度不高的合金，重量也颇小，但三百金迪尔也足以支撑普通人家一年的开销。

这一笔钱用来养普通的职业士兵完全可以支持上百人了。

别的勋爵也为这大手笔惊得发出“嘶——”的吸气声。

其实一位勋爵的全部财产折合百万金迪尔也是有可能的，但那还包括不动产和运营中的资金流。

实际上可以自由使用的，一般来说也只有总财产中一成的现金罢了。

抽走更多，就很可能影响自己生意的正常运转。

老人一次支出五十万，连棺材本都得拿出来，说不定还得额外变卖一些产业才行。

然而，勋爵们也很快明白过来，这样做是多么值得。

既然现在没法再对小城主逼宫了，作为本地的商人，就得努力修复与官方的关系才行。

否则，自己的店铺三天两头遭遇停业整顿什么的……

或者，满载蔬果的商队被怀疑藏有通缉犯，扣下来查个几天，一车蔬果都要烂掉……

就算勋爵的身份也不可能完全挡住自上而下全城的刁难。

多来几下，那就是破产的节奏啊！

老勋爵第一个出头付钱，又是这么大一笔，对小城主克兰沃的帮助自然不必多说。

毫无疑问，能够得到的回报也完全值得这一笔付出。

不仅在银石城中会获得各种各样的便利，优先包揽许多工程，免缴一些税收，甚至……

“您确是一位贵族的模范。”

小城主忍不住开心地赞赏了一句。

老人那张满布皱纹的老脸立马绽放出笑容，就好像一朵老菊花似的。

勋爵们恍然大悟了，这老头儿一直以货真价实的贵族自居，前不久还花钱雇人“通过多方考证”，发现他自己居然是某一支古老贵族的远亲……

虽然那远亲，什么私生子的四女的小舅子的表侄……远到了隔着几座山那么远，但他还是得意洋洋地炫耀了一阵子。

现在有幸抱上城主的大腿，说不定就可以获得能够世袭的爵位，哪怕一个爵士也好啊。

毕竟勋爵们家里富有，或多或少都买了点土地。

既然用不着城主自己割肉，封爵就是不花钱光动个嘴皮的事，何乐而不为？

事实上，与某个世界的传统不同。

这个世界的爵位一般来说并不是因为功绩而封，功绩充其量只是一个契机。

拥有足够的土地和军队，就会很自然地获得爵位。

而非获得爵位才会附赠土地……像是骑士、扈从乃至爵士也就罢了，如果到了分封男爵子爵的时候还人人都这么做，就算国王的土地也会很快分干净。

如果能够独力开拓一大块蛮荒地区，就算大贵族都会对这人礼遇，此人就是这片土地上的君王。

国王甚至可能亲自承认其爵位，这块土地名义上就算本国的领土了。

一来，可以获得一些上缴的税收，另外，贵族领主们在战争时有出兵的义务。

因此，阻碍勋爵们成为真正世袭贵族的其实只有一道关卡：正牌贵族们对商人暴发户的歧视。

如果没有合适的理由，就算一位勋爵买了足够的土地，领主多半也不愿意给他一个世袭爵位。

这正是因为其他的贵族会因为这件事，连这位领主也一起鄙视。

不仅因为他被商人的金钱收买，更因为他居然让一个毫无修养的“粗鄙之人”有资格和上流社会的绅士们平起平坐。

数量少、门槛高才能高高在上，如果随便哪个商人发了横财都能成为世袭贵族，几百年下来遍地都是贵族，哪里还有尊荣？

不过，至少这一次在银石城还是有机会的。

虽然无法染指银石城的实际控制权，但能够和城主拉近关系也还算不错。

何况那个年轻人无论武力还是智慧都碾压他们一头，又有大义在身，根本没法与之匹敌。

想到这里，勋爵们的怨气基本也就消散了。

就算没有逼迫，在这形势下他们也要认真考虑买多少股债券的问题了。

没过多久，勋爵们纷纷开始购买。有的一两百，也有的三五百，偶尔还有上千股的……

卡尔森的脸色完全变了，这可都是钱啊。

有了这么多资金支撑，不仅可以避免维克托死后的动荡和空虚，还完全有可能让银石城和莫特森家族再上一层楼。

就连艾瑞克这海盗头子，也购买了一百股呢。

反正他刚才发了两笔横财，这些钱还是拿得出手的。

当债券卖掉一半多，黎恩也没什么事说了，勋爵们就赶紧一一告辞打道回府。

现在黎恩已经不担心这些手上拿着债券的勋爵们能闹出什么名堂了，也就放心地让他们走了。

当然，私兵们被暂时扣了下来，由海盗和卫兵一起看守着。

好歹也要关他们一两天再放回去，勋爵们这两天哪有心情来搭救他们？

当他们被释放，哪里还会有什么忠心？

私兵其实不是大事，卡尔森又吩咐侍者找来医生给那个白银级的壮汉疗伤后，便与黎恩商量起了最后一件事。

“我想，在债券的相关规定中附加这样一条会比较好。

购买债券的个人，将在银石城获得合法的自由民身份。”

黎恩这样说着，指向了正闲得无聊秀着肌肉的一个海盗：“在这里我就说实话吧。

虽然他们的真实身份是海盗，但兔子不吃窝边草。

如果能被银石城接纳，我相信，他们会像本地人一样热情地保卫这座城市，并且响应克兰沃小城主的号召。”

艾瑞克此时也微笑着起身，毫不介意自嘲地说道：“比起那些狡猾如狐的商人，难道不是我们这些耿直的‘海风骑手’更加可靠？”

再看小城主克兰沃，就算听见了海盗的身份，也没有一下子大惊失色。

毕竟他对帮了自己大忙的黎恩已经十分信任，而这群海盗也同样算是帮他整治了勋爵们。

何况，高高在上不接地气的贵族少年，能对海盗的罪恶一面知道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