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色光华环绕曾伯曾仲全身,二人却如遭定身般不语不行,脸上皮肤现出皲纹,在光华运动下片片散落。
池棠越看越是骇然,他分明看到在二人碎裂的面皮皮肤之下,露出了铁青色的底肤肌理。
孤山先生似是明白过来了,怒从心中起,仓啷拔出腰间宝剑,剑身满是白气缠绕,口中大喝:“奸邪小鬼,胆敢蛊惑山人入毂,看我让尔等魂飞魄散!”宝剑一闪,气冲冲直刺出去。
定通大惊,急呼:“岳先生小心!”
一道暗银色光影划出奇诡的弧线,自上而下从孤山先生面前划过,发出金属破空的声响。孤山先生原本飞冲上前的身形猛的向后飞退,同时响起手中长剑与对方兵刃相格的金铁交击之声。“当”……回音良久不绝,孤山先生站于当地,举剑斜指,剑尖轻轻颤动,显然是撞击之力未消。
环绕曾伯曾仲的青色光华渐渐散去,地上尽是碎肤裂衫,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却是两个身形异常高大的怪人。前一个面庞呈青紫之色,一身银色明光甲胄,顶着一个狮蛮铁盔,双目血红,手中持着一柄暗银色的长矛,适才击退孤山先生的那一招,显然正是由他出手。后一人面黑如墨,眼里一片惨白,竟是看不到眼仁瞳孔,两颗獠牙从下唇支出,看起来极其丑怪可怖,一身黑黢黢的玄甲,头戴黑色兜鍪,手中却拿着一柄似鞭非鞭,似锏非锏的兵刃。
池棠一凛,这曾伯曾仲兄弟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薛漾曾对自己说过的那句话又浮现在耳边:“那残灵九将皆着甲胄,各持不同兵刃,勇力绝悍,似乎未成鬼之时都是人世间的善战之将。”
那银甲长矛的首先说话:“某乃鬼皇驾下,雨灵将军是也!”听他说话,正是先前曾伯的声音。
玄甲獠牙的也将手中兵刃一晃:“鬼皇驾下,冰灵将军在此!”正是曾仲的声音。
孤山先生按捺不住,又沉声怒喝:“好啊,果然是你们!是我鬼迷了心窍,竟没看出你们是鬼怪所化!”心中想到险些在这些厉鬼诱惑下犯下大错,而自己身为伏魔道宗师却犹自浑然不觉,不禁又是惭愧,又是庆幸。同时又感到刚才与那雨灵鬼将交手一击,对方劲力雄浑,出招迅猛,大是劲敌,不可等闲视之,心下又暗自警惕。
雨灵鬼将嘿嘿笑道:“岳公好没道理,我等兄弟皆为岳公谋划,怎么事到如今倒怪起我们来?”两名鬼将就待踏步上前,足下一圈青光一闪,两名鬼将如遭电噬,浑身一震,竟是不能步出此圈分毫。
“佛法无边,困尔鬼身,你等已被囿于此圈之中,再有造次,便是粉身碎骨之厄!”定通念珠一抖,雨灵鬼将和冰灵鬼将猛的一转头,不敢再胡言说笑,那一圈青光现起时,蕴含巨大的佛光驱阴之力,二将知道厉害,不敢轻动,心中暗凛:这和尚好生厉害,竟似对血泉厉魂习性极为谙熟,也不知是从哪里到得此间,却坏了我等大计。
“残灵九将,天地日月风雨冰火瘟。雨将和冰将竟同时出现,所谋非小,看室外天色昏暗,乌云蔽日,阴风四起,二位还有同伴罢!”定通的话语声中透着一股威严。
雨灵鬼将长矛一指:“大和尚,为什么自己不出去看看?”
定通不为所动,紧紧盯住二将,口中对池棠道:“池壮士,烦你前往室外一观,小僧以佛法困住这二鬼,不能让他们移动分毫。”
池棠自残灵鬼将现身后,一直处在讶异之中,此刻方才恍然,怪道这两个鬼将在原地并不动身,却原来是定通大师以佛法困住了他们,自己初入伏魔道,自然是要听这些伏魔道高人的吩咐的,当下答应:“我去看来!”
池棠一纵身,快步跑向院外,两边尽是被定身住的伏魔同道,心中不由也有些焦急。出了院门,极目张看,顿时大吃一惊。
层层黑云,将青天白日弄得如同黄昏入暮一般,风声四起,发出呜呜的声响,从半山处便见人影晃动,定睛一看,却是些状如骷髅腐尸的怪物正顺着山路爬将过来,总有数百之众。
腐臭的气味随着阴风直冲鼻端,池棠皱眉捂鼻,急忙闪身而回,大声示警:“已有数百怪物往此地而来,不知是什么东西,外面一片昏暗,不见阳光,好生诡异!”
定通也是神色一肃:“什么?数百怪物?”
“哈哈哈哈!”雨灵鬼将狂笑起来:“鬼相妙计,已安排了五百食人鬼同助我等,少顷他们过来,你们纵困住我们两个又有什么用?这满院中了定身术的伏魔道中人,正可让那些食人鬼饱餐一顿!”
想到弄成这般田地,都是自己受惑之故,孤山先生便是一阵深深的自责,只是在众人面前并不表现出来,冷声一哼:“先杀了你们,再除去那些食人鬼!”说着就要纵身直取二鬼。
定通稍作思索,急喊道:“鬼族好歹毒!岳先生,这两个鬼将劳你先困住,我去半山截住那五百食人鬼。”说着,便向后纵身一跃。
这一退,佛法即散,两名鬼将顿脱桎梏,亦要飞身而出,孤山先生蓄势已久,早已迎身而上,手中宝剑凭空飞起,结合孤山先生的手形步法,与两名鬼将缠斗起来。
池棠不知该帮孤山先生还是助定通大师,忙问道:“那我呢?我做什么?”
定通疾步而行,口中喊道:“池壮士,此战关键在锦屏公子,需用你火鸦神力,解锦屏公子鬼冰悬棺之困!”
池棠一愕:“怎生去解?”
定通已经步出院外,显见情势极为紧急,只留下一句话传了进来:“另两位未中其术的同道少顷便可出手,让他们相助岳先生先拿下鬼将!”
池棠一头雾水,正与两鬼将交斗的孤山先生却先喊了出来:“老夫何需他人相助?就我一人除此二鬼!”
雨灵鬼将的长矛划过:“岳公,好大口气!”孤山先生双手画圈,又施展出凝气窒空的神术来,长矛掼入圈内,陡然一滞,空中宝剑顺势一挥,将冰灵鬼将的夹击又化解开去。
孤山先生毕竟是一代宗师,此刻含忿出手,又是全力施为,以一敌二,一时间竟和两名鬼将斗个轩轾不分。
池棠看了片刻,见孤山先生暂时还抵敌得住,又想起定通言语,不敢耽搁,快步走到锢住公孙复鞅的冰棺边,伸手一探,触手奇寒刺骨,冰层所结极厚,看不真切内中公孙复鞅的形貌。
池棠暗道:“姑且一试罢。”心神抱元守一,浑身忽然烈焰纷腾,火鸦神力大长,两手环住冰棺,神火炙冰,以求生效。
这边孤山先生和两鬼将正斗到酣处,冰灵鬼将几次想脱出战圈,故技再施,用黑烟奔袭之法冰住孤山先生,但那半空之中的宝剑如有灵性,牢牢缠住了自己。而雨灵鬼将的长矛被孤山先生的凝气窒空之术带的章法全无,几记杀招都被消弭于无形,不由暗暗着急。
这次图谋,可谓鬼族深思熟虑之计,借着锦屏公子之事,紫菡院只做防妖之备,却被鬼族趁虚而入。以孤山先生一时被惑,使鬼族二将得以假扮来援伏魔同道潜身以至,在饭食之中做了手脚,原本这种施药害人的勾当是瘟灵鬼将的强项,可鬼族也知道,紫菡院毕竟是伏魔圣地,下毒行瘟之法极难奏效,只能用药物组配的方式环环设套,可即便如此,也只是换来伏魔道众人一个时辰的定身无防,一个时辰过去,则众人护身法力重复,彼时冲开定身术,自己可就讨不了好去。
原本计划,是孤山先生被惑,让他出手杀了被定身之人,顺带着将锦屏公子一齐除去,以这嫁祸之法,日后其他人只会找鹤羽门孤山先生算账,谁能知道是鬼族做的手脚?不知不觉间还能除去伏魔道一大宗派,诚为美事。
况且,让锦屏公子夺的这四样文定彩礼也是大有深意,只这一遭,便可让锦屏苑结怨西域鬼国,阒水众妖以及北境莽族,可谓一石数鸟的毒计。
所谋种种,原是施行的极为顺利,为了让孤山先生对他们足够信任,他们不惜暗授读心之术给孤山先生,这一来是为了向孤山先生示好,于他窥测吸灵术大有好处,二来他们也知道孤山先生会用读心术先来看他们自己的本心所想,他们自然早做了防备,给孤山先生读心而得尽是些仰慕忠诚的假象,孤山先生却因此更对两人深信不疑。两鬼将更以示弱之策将锦屏公子一举成擒,谁曾想,先是孤山先生悬崖勒马,不曾被惑于前;又是定通和尚出手相阻,火鸦传人未堕其术于后,反横生了许多波折,原本的巧取之谋只得变成了强攻,二鬼将又急又怒,却被孤山先生缠住,施展不得。
斗有百余合,冰灵鬼将手中吸魂杵被半空宝剑击中,火花四溅,吸魂杵被击出数步开外,但半空宝剑也被吸魂杵巨力反震,剑势一顿。
冰灵鬼将抓住这时机迅疾向圈外一退,早拉开了距离,再一看,雨灵鬼将兀自与孤山先生缠斗,那火鸦传人双目紧闭,火焰包住了鬼冰悬棺正在运功。
“好机会!”冰灵鬼将暗忖:“先以旧法拿下岳独峰,再收拾那火鸦传人!”
冰灵鬼将觑准孤山先生背后空门,浑身汇成一股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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