叱伏卢朔齐征调了飞獠雄骑的两个百人队,再加上麟凤阁所部军士,两边相加足有三百多人,他算是足够重视这些细作了,三百多燕国勇士对阵心怀不轨的百余逆贼,无论如何也绰绰有余了,说到底,他还是看不起汉人低微的战力,充其量不过是些会龇牙的狗而已,而我们大燕勇士都是虎狼,恶犬岂是虎狼敌手?
阿史那铎呼呼喘着粗气,紧盯着牢牢关闭的商号大门,写着颜字字样的号幡在夜风中被卷得呼啦啦作响,听起来就像是嘲讽的讥笑。呼哧!可恶的汉人,把我当傻瓜一样的耍弄么?今晚我要让你尝尝戏弄我的代价!阿史那铎想起那个在自己面前点头哈腰的胖子,恨的牙痒痒。
是凤阁使告之了他被这些细作利用的事情,这一下让他怒不可遏,自己贪杯好酒的轻率举动险些酿成大祸,当下请战,要用行动来洗刷自己的耻辱。所以,他的百人队成为被征调的两支飞獠雄骑的军队之一,并且还作为整个行动打头阵的军队伏在了最靠近颜家肉号的前沿。
很好,阿史那铎很满意这样的安排,尽管因为深夜突袭,所有的飞獠雄骑都没有骑马,可大燕的勇士即便不在骏马的背上,也一样无敌于天下。我要用手中锋利的弯刀,割开那胖子的喉管,让他哏劈!
“呼”,百余根火把同时掌起,映红了门前一片,这也是行动的讯号,阿史那铎一声怒吼“轰切!”,这是燕国军队冲锋时惯常用的呼喊,而这个字面的另一个意思就是——杀!
阿史那铎挥舞着弯刀,冲在了头一个,十几步开外的叱伏卢朔齐则立刻一招手,数十名弓手弯弓斜指,弓弦蓬蓬齐响,箭矢带着尖锐的破空之音,雨点般在肉号的内院落下。
紧闭的大门也同时被阿史那铎一脚踹开,百多名燕国军士呼喊着鱼贯而入。肉号的后方也响起了喊杀声,叱伏卢朔齐知道,这是另一支百人队也开始了进攻,两边合围杀入,更可保万无一失。
“荔菲。”叱伏卢朔齐对身边的修长身形唤道。那修长身形的女子点了点头,挨近身前:“大人……”
叱伏卢朔齐鼻端中还能嗅到她身上的体香,她是自己最得力的属下,也是整个麟凤阁最为了得的暗器高手,并且,她也是他的女人,真是美妙的滋味,叱伏卢朔齐明明已经快六十岁的年纪了,可和这个年轻的女人在床笫之上,他总觉得自己像是才二十出头,她那散发着异香的娇嫩胴体总能令自己乐此不疲。
待今晚事毕,我要好好和她干一次,这几天可忙坏了,好久没有摸她滑腻柔软的奶子了,我的荔菲纥夕。叱伏卢朔齐这么想的时候,甚至觉得自己已经立刻勃起了,所以他赶紧收敛心神,看向眼前这美丽而不失英气的鲜卑女人:“荔菲,你也带人进去,多割下几个细作的脑袋,我要为你请功。”
鲜卑女人静静的一点头,就在她准备起身的时候,从肉号的院内飞出了一个头颅。
长发披散的头颅蓬的砸到地上,骨碌碌滚了几圈,颈腔的血水拖出一条不规整的弧形。
“第一个细作的脑袋。”叱伏卢朔齐满意的想到,然后他看到了头颅的面容,浓密的髭须,咧开的阔口,还有耳边鲜卑族经常佩戴的耳环。
这……这不是那个百夫长的脑袋吗?叱伏卢朔齐怔住了。
第088章受擒被缚
阿史那铎才刚迈步进入庭院,就看到一丛银光像是平地卷起的疾风,明晃晃直往眼前扑来,同时耳中响起一阵嗡嗡的低鸣。紧接着,冰凉的锋刃从他的脖项上割过,这是一把弯月形的兵刃,阿史那铎只来得及看见这把兵刃穿过自己的脖子,却看不见运使兵刃的敌人。巨大的冲力将他的头颅高高的抛起,翻落向庭院之外。
阿史那铎就这样死了,头颅在地上翻滚的时候,他却只剩下懊恼,他应该想到的,那个胖男人,那个总是笑眯眯的宣称和他是多莫的胖掌柜,在第一眼之下自己就发现了他是个有力量的男人,而有力量的男人又怎么可能会束手就擒呢?可惜……最后一丝意识伴随头颅滚动的停止飞逝而去,只剩下微睁开的空洞双眼直愣愣的迎上叱伏卢朔齐惊骇的目光。
院中已然充斥着锐器的破空之音和大燕军士大声的喝斥与惨叫。
阿史那铎临死前看到的弯月形兵刃只是首当其冲的第一个,还有更多的弯月形兵刃泛着闪亮的银光,从黑暗之中弹射而出,冲入院内的燕国士兵瞬时间倒下了一片,被弯月形兵刃透体而过,或身首分离,或腰断尸折,无不死状极惨。
如此强横的力道,绝不可能是寻常武士飞掷而出的,只有可能是受什么机括的引发。然而剩下的燕国士兵还没来得及做出调整的策略,又一阵隆隆的响动传来,燕国士兵们正感到脚下微微发震,猛然间院内空地从中裂开,许多燕国士兵骇的大声呼叫,纷纷坠落。
锐器穿破血肉之躯的声音对于每一个久经战阵的士兵来说都不陌生,呼叫已经戛然而止,幸存者战战兢兢的掌起火把,向裂开的地底望去,就见到无数尖利的竹刺仿佛猛兽的獠牙,森森张开,上面却都钉着坠落于内的士兵尸首,鲜血顺着竹刺的边沿汨汨流淌,很快汇成了汪汪一摊。
院内瞬时间陷入死一样的沉寂,似乎只能听见鲜血滴淌的窸窣声,而这样的声音却更令每一个侥幸未死的燕国士兵心中颤栗。后院原本气势浩然的喊杀声此刻也出现了杂乱,渐渐化作此起彼伏的哀嚎惨叫,传来这样的声音,显然表明从后院杀入的百人队也遭到了可怕的伏击。
“烧呀!烧光这些邪门的东西!烧死他们!”不知是谁在极度的震悸下歇斯底里的狂吼了出来,这个提议很快得到一时有些六神无主的士兵们的赞同,他们大声嘶喊着,这是为了驱散心中越来越深的恐惧,同时把手中的火把远远的抛扔出去,火把犹如夜幕繁星,有的落在了屋宇之上,有的落在了裂开的深坑之中,落在屋宇之上的火把未能引发火势,然而掉在坑中的火把却很快燃烧起来,深坑之中传出一股古怪的气味,起先还有些火焰炙烧人肉的焦味,这不奇怪,深坑内被钉插着这许多尸首,火把一定是把他们烧着了,可是接着传来的气味却分明是焦臭夹杂着磷硝之气,士兵们愣神的当口,火势忽的一盛,两道长长的火舌径直激射而来。
深坑中还有古怪,掷下火把的士兵自己替自己挖掘了葬身坟墓,火舌瞬时间将剩下的人影包裹于内……
叱伏卢朔齐已经惊呆了,便是身边的荔菲纥夕也诧异的僵直了身体,他们望向火光大作的院内,不仅仅是前院,后院的哀嚎声也是异乎寻常的惨烈。显然,那些细作们早有防备,但是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连面都没有露就使突袭而入的两支百人队伤亡惨重。
一个浑身冒火的士兵跌跌撞撞的从前院大门冲出,双手胡乱的挥舞着,口中嗬嗬有声,还没到近前就扑通倒地,火焰在他身上燃烈得嗞嗞作响,听在众人耳中更感到不寒而栗。
“贼人早有埋伏,速速退兵,再调大军前来征剿!”冲入院中的两支百人队现在已经渐渐没了声息,不消说,已是全军覆没了,现在只剩下跟随在侧的百多人的麟凤阁本部军士,看那两百余人举手投足间便是尽遭毒手,自己这百多军士又济得甚事?叱伏卢朔齐见机倒快,大喊着下令,原来还想荔菲纥夕进去杀几个贼人邀赏的顺水推舟之事也不做此想了,当务之急,脱出险地,好在这里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料想大批的戍卫巡城军兵很快就能赶来。
“大人小心!”荔菲纥夕忽然喊道。
叱伏卢朔齐心中一动,似有感应般转头望去,四周树影摇动,不知什么时候却已跃出十数条黑衣身形,带着一股劲风,直冲自己扑来。
眼看来势迅疾,自己极难闪避,荔菲纥夕却是抬手一抖,数枚铁蒺藜嗖嗖嗖的直向那十数条黑衣身形飞射而出,风声簌然。
当先一个胖大的身形似乎不虞对方还有此等暗器好手,急忙横剑一挡,铁蒺藜与剑身相击,叮叮当当,火星四溢,各自抵消,虽是十数条黑衣身形分毫未伤,可纵身之势却也为之一滞,令叱伏卢朔齐堪堪逃过一劫。
十数条黑衣身形顿立于地,手中的长剑闪着寒光,叱伏卢朔齐慌忙转身逃开,他身后的麟凤阁一众军士也有了反应,纷纷拔刀在手,鼓噪着杀了过去。
“矩子剑阵,蛇击!”胖大身形一声令下,院内传出的火光映照分明,正是颜家肉号的掌柜颜蚝,只是现在不见平素葛衣宽袍的生意人穿戴,而是一身束身长襟的玄衣,颇有雄武之气。
十数名一般服色的墨家弟子持剑一举,在众多军士将近之时,忽的纵身而起,长剑同时凌厉刺出,只这十数把长剑的同时一击,便倒下了十多个麟凤阁军士,而这十数名墨家剑士一击之后,又同时回身一跃,避开了后续军士的吆喊劈砍,复围成一圈,凝立待发。
这就是从战国时一直流传下来的墨家矩子剑阵,乃是墨家鼻祖墨翟从七种猛兽的捕食身法上推衍而来,乃分虎熊鹰豹蛇狼狐七击,实是厉害异常的墨家独门之密,威力犹在汉末华佗所创五禽戏之上,只是墨家后辈一向深隐草野,少为人知,故而这矩子剑阵未曾显名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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