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青绿色和白色的光芒一闪,在凌绝峰顶的明德庐前现出身形,青绿色的光芒现出的是灵风,而白色光芒现出的却是一个瘦削的白衣少年。他们的身后还背着人,灵风背着的是将岸,那白衣少年的背着的是陈嵩,只是将岸和陈嵩现在又因为重伤和所受的折磨而昏迷不醒。
灵风在微微啜泣,珠泪婆娑,心里一阵阵的绞痛,这是她修成人身后第一次知道,因为痛苦悲伤的哭泣是这样的感觉。
“师父……师父去了,他不让我带他走……”
“师父,奇怪的称谓,我想我一准是疯了,竟会跟着你做下这样大逆不道的事。”白衣少年喃喃地说道,虽然是抱怨之语,可他的脸上却丝毫不见抱怨之色,只是颇为关心的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灵风。
灵风原本没有参加迎贺妖王甦醒的仪典,她的性子不喜欢吵闹,所以在千里生毒计事发之时,她正和好友烨睛在离点将台不远处的山脚聊天。
可是点将台巨大的吵嚷声,还有那即便相隔甚远,却也能清晰感知到的灵力交撼使灵风和烨睛停止了交谈,在他们飞速赶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千里生与大力将的恶战,而将岸和陈嵩也被虻山四灵折磨着,场景极为惨烈。
灵风并没有贸然上前相助师父和师兄,事实上看到这个情景,她立刻就知道,虻山的守护神和虻山的智者之间那道异殊途的不合终于演变成了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而且不妙的是,她的师父——熊罴大力将正处于下风。
对于这一天,灵风不是没有想过,她的好友烨睛也曾很郑重的告诫过她,可她没料到,这一天竟来的这么快,更没想到,局势的发展竟然一边倒的都偏向了原本实力还略有逊色的千里生一方。
在这样的局势下,灵风情知自己再杀上去,就会像在滔天巨浪中投入一枚无足轻重的小石子一样,根本于事无补,所以她悄悄隐身台下,准备找机会利用迅疾无伦的身法带走她的师父,让他在这万夫所指的逆流中得以幸存身免。
没有谁会比自己的至亲更了解自己的气息,在灵风悄悄靠近的时候,也正是千里生得意洋洋的折磨将岸和陈嵩的时候,大力将已经发现了灵风,他用传音之法阻止了灵风:“趁我马上发出的全力一击,带上你师兄和陈先生,离开这里。不要管我,我已经受了致命之毒,救不转的了。”
灵风当时心中便是一阵莫名的酸楚,眼眶湿润起来,可是大力将的坚定语气阻止了她的泫然欲泣:“为师已成了万众唾骂的乱臣贼子,真是遗憾,面对奸佞宵小的阴谋诡计,为师竟是如此的无能为力,而虻山也已不再是你们的立身之所,带着师兄和陈先生离开虻山,随便到哪里,不要想着为我报仇,活下去才最重要!这是师命,不得有违!”
灵风在心底点了点头,眼泪却终于夺眶而出。
“灵风啊,我的徒儿,你本是个善感多情的性子,你总是装着冷若冰霜的外表掩藏不了你如同火焰般热烈的内心,为师错了,不该用那些儒家的伦理束缚你女儿家的本性。”看着灵风泪光莹莹的模样,大力将不无追悔的想道。
这是决死一击前,大力将最后的思绪。
于是,在那阵撼天动地的飓风刮起的时候,在大力将把铁枪蕴满了罡气贯穿了千里生胸前的时候,一道绿气和一道白气穿过了迅猛的飓风,在因剧痛和震惊而变得木然的千里生身边,将将岸和陈嵩攫入气流之中,飞速的带走了。
猫妖灵风、白鹰烨睛,若论匿踪遁形之术,自三俊以下,虻山再无他者及得,救人疾速而去,漫说众妖不知所由,即便知道,却也无从追赶。就这样灵风和烨睛带着将岸和陈嵩,回到了大力将居憩的明德庐。
情势紧急,纯粹拔刀相助的烨睛顾不上再安慰伤心的灵风,他飞奔入庐内,掀开了铺陈于地的破陋草席,一个深幽的洞口赫然而现。
“走吧,我们已是虻山的叛党,稍走晚点,我们就会被原先的同族给生生撕碎了。”烨睛一把拉过灵风,口中念念有词,身影倏尔消失。
……
初具规模的圣灵殿默默的矗立,地基边已是一片血水汇成的河流。
一个奔跑中的工匠被迎面而来的一只巨大的山狼一口咬住,猛兽的利齿深深刺入肉里,工匠一时未死,剧痛使他更激烈的挣扎呼喊,鲜血从山狼的口边不住流淌。山狼正满意的准备一口咬断工匠的腰肋,刺斜里却又蹿出一只豺首人身的怪物,一把抓下,把还在嘶喊的工匠生生撕成两截,迫不及待的向口中灌下人血,山狼喉底发出咒骂,忙不迭开始啃啮剩下的半爿人身……
就这样,谷里的凡人徒劳的奔逃,惊怖的呼救,却只能一个一个的被现身而出的妖魔抓住,撕裂,吞食……
我说过,我要看你们的肢体在吾族口中咀嚼,我要看你们的鲜血染红这一片山谷,我要看你们的碎骨残肉作为圣灵殿最好的陪衬。而今天,这所有的冀望都已经变作现实。千里骐骥满意的看着这场屠杀,就手拾起浸在血水中的一个物事,这是工匠巧手制作的茶壶,当是由陶土烧制的器皿,上面甚至还刻着精美的图案。可笑,这些东西,在生死之际,能救得自己的性命么?千里骐骥不屑的想着,将手中的茶壶抛扔开去。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被一只野猪怪从草庐中赶了出来,老者吓的魂飞魄散,腿脚又不便,转眼就被野猪怪撞倒在地,庐中的竹简被那野猪怪带的满地都是,野猪怪不管不顾的张口冲他喉下咬去。
千里骐骥像是想起了什么,身形一晃,立刻出现在那老者身边,并在野猪怪张口欲噬的当口伸指一弹:“咄,此人不可食!”
那野猪怪见是新王出手,哪敢有违?哼哼了几声,俯首帖耳的退下了。
“谢……谢大王不杀之恩。”得了性命的老者连连叩首。
千里骐骥记得这个老者似乎是修撰虻山史书的史官,信手一抬,已将洒落满地的一册竹简吸入手中,一边翻看,一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刘逊,本是赵国襄城人……”老者看到眼前这恐怖场景,吓的腿都软了,说话也结结巴巴的。
治史为纪,亏熊罴想的出。不过,在虻山弄这么一个可堪后人瞻仰的史册,似乎也是挺有意思的一件事,让每一个虻山的族众看到,我想让他们看到的历史,这是多好的归化之法!
千里骐骥把竹简往地上一扔:“你继续写下去,我可以饶你不死。记得写上:虻山熊罴大力将,毒弑吾王,篡位谋逆,是我千里骐骥平了乱党,得族众拥戴,推举为新王,措辞你自己想,明白了没?”
老者吃了一惊,情知大力将军绝不是篡位谋逆之人,但看着眼前群魔乱舞,喋骨噬肉,惨叫声不绝于耳,哪里还敢稍有违忤?心惊胆战的点点头,恭恭敬敬的答了句:“谨遵陛下懿旨。”
哈哈哈哈,千里骐骥心内大笑,看到了吗?我的贤兄熊罴,你所尽力保护的凡人,却最终写下对你诬毁诋蔑的词句,看到这些,你还觉得保护这些软弱无德的凡人,是值得的吗?
凡子谷,这个曾由大力将一力庇护的地方,现在变成了血腥杀戮的地狱。
……
……
巴蜀的崇山峻岭之中,池棠和薛漾翻过了一座山头,渐隐山后的红日却将二人映照得容光焕发。
……
长江水路之上,嵇蕤立在船头,身边蹲着一只哈着气半伸舌头的黄狗,一人一狗的眼神都望着船舷边腾腾翻滚的江水,一脸郑重。
……
同样是长江水路的江舟之上,却行在另一个方向,风盈秀正回头看着天际渐落的斜阳,落霞纷蒸,一片瑰美之色,娟儿从船舱走出,与她相视一笑。
……
一辆马车正在驿道敞路上快速的奔跑,车厢内乾冲很关切的在昏迷不醒的甘斐鼻下一探,鼻中传出粗重的热气使他稍稍心安,他撩起车帘,看着漫天落霞,长长舒了口气。
……
黑压压的军队列成了几个方阵,旌旗蔽日,甲仗如林,战马呼哧呼哧的打着响鼻,即便士兵们稍一整齐的挺直腰板,都能汇成一股巨大的闷响。韩离轻抚项下的珍珠项链,脸色却是一片郑重,而身边的莫羽媚穿着掩心甲,甲胄的形制将她的体态衬托得愈发婀娜多姿,然而她和韩离一样,最终将手中的发着寒光的宝剑斜向举得笔直。
一身戎装的桓大司马远眺地平线上现出的城池,淡淡的拔出腰间长剑。
“伐!”长剑遥指城池,继之以大军响彻天地的大喊,数不尽的人影向前方涌去。
第四卷王师北伐
第001章行猎
桃花盛放,灼灼生华。
每年从山那头吹来带着暖意的薰风时节,这里的桃花就开得特别艳,在田园,在屋舍,在人来人往的石径小路,在纵横交错的阡陌巷闾。粉色的桃瓣争香斗艳,衬映着愈加喜气洋洋的每一张脸庞。
所以,这里又叫做桃花坞。没有金戈铁马的杀伐,没有流寇强匪的滋扰,这里就像是远离了兵戈纷乱的世外桃源,坞堡的居民们日升而作,日落而息,男耕女织,清穆敝闲,生活的平和而安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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