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番争斗皆如烟消云散,干戈已化,偕朋为欢,不仅魏峰,便是那一桌的豪客看向池棠几人的表情都明显放松了下来,那邋遢文士一手拉着薛漾,一手拉着徐猛,笑嘻嘻的走上楼来,灰袍大汉则对着罗老七躬身为礼:“得罪了。”罗老七眼睛一翻:“你倒好拳脚,回头俺酒醒了,再来比试比试!”
这个时候,楼下才重现欢歌笑语,一直在一边噤不作声的老鸨又开始殷勤招呼:“爷,都喝着,都喝着,没事啦。”
魏峰大声对楼下豪客之中的一人道:“沈兄弟,重拾杯盏,再开个雅间,没有吩咐,不要旁人进来了,我和这几位好好谈谈。”
那人一身锦衣,甚是鲜亮,当即点头答应,转头对几个店中店伙吩咐起来,店伙们诺诺称是,一脸恭顺。又有几人扶起被罗老七打下楼的两个大汉,送入里间。
“这位沈兄弟是此间莹玉阁的东主,平素兄弟们至此,都是他张罗接待。”魏峰解释道,当先引路。
那桌豪客之中竟然还有此处的掌柜,池棠更感到这一伙人的身份不同寻常,当然,有扶风烈戟士在此,这就是极为尊崇的身份了。
罗老七看看几人,又看看刚才自己扛着姑娘进去的隔间罗帐,颇有些恋恋不舍。
邋遢文士的眼尖,早看出罗老七心中所想,立刻转头叫道:“老沈,给人安排呀,人家被咱们坏了事,正憋得慌呢!”
楼下那姓沈的东主笑道:“原该陪罪,哥哥放心,小弟这就安排几个最美的姑娘进去侍奉。”显然池棠和罗老七高强的武功令这些豪客们生出惺惺相惜之感,又看魏大侠都对他们如此礼遇,这沈东主又怎能不竭诚招待?
罗老七欢喜的腿都要软了,一迭声的道:“多谢多谢,只管放心咧,俺只要四五个就行。”
邋遢文士看着薛漾坏笑:“要不也给你安排几个?此处温香软玉,不少绝丽女子呢。”
薛漾此时的表现出奇的老实,头缩了缩:“谢啦,不必。”
说话间,几人进了楼上最深处一个极为幽静的间舍,室内陈设雅致,比外厢大不相同,而外厢喧喧嚷嚷的嘈杂之声也传不到这里来。
几人各按宾主坐下,灰袍大汉对魏峰耳语几句,也拱手告退,整个精舍间只留下魏峰、邋遢文士、池棠、薛漾和徐猛五人。
桌案上陈放着青铜酒樽和精美漆器所制的酒觞,江湖豪杰,相逢与会,饮酒不饮茶,这是惯例。
魏峰当先举觞:“得罪得罪,这些时日长安城多有异地来的武林中人,似乎有一桩极大图谋,魏某本就颇多存疑,今日恰见几位来的蹊跷,又都一表非俗,故而让这位王兄先来试探试探各位,实无恶意。怎知又出了些小小的厮斗误会,此皆魏某之失,这便谢过。”当下一饮而尽。
薛漾转头看看那邋遢文士:“你姓王?”
邋遢文士又开始了极为不雅的举动,伸手在脖项上搓起泥垢,笑嘻嘻地说道:“小可王猛,本是北海郡人,适逢中原战乱,辗转而至关中,颠沛数载,漂泊无依,不过是混沌度日的尘垢秕糠之辈,和魏君倒是多年至交。”
池棠注意道,这王猛说起魏峰时,并没有用江湖上常见的兄弟之称,而是既显尊敬,又显熟稔的一个“君”字,且言语间自有一股清奇傲岸之意,即便是在做着搓摩泥垢的不雅之事,可神情却又如此淡然若定,非有国士之器不得如此,不由也暗暗称奇。
薛漾却又看看魏峰:“那怎么打了两架,你们就不觉得我们行踪蹊跷了呢?”
魏峰欣赏的一看池棠:“似此一位,身法大开大阖,便挥洒进退之间,亦可见巍巍君子之风,武如其人,有这样功法者,绝不可能是心怀叵测之徒。更何况魏某纵横当世,从无敌手,唯此位竞斗良久,不落下风,魏某感佩之余,却又大快平生,岂能再复有疑?”说到这里,魏峰站起身来,对池棠又是一躬:“是以我等若再蓄意相试,藏头露尾,可就不是对待武林中同道朋友的礼数了。”
池棠急忙还礼,他听出了魏峰这话的弦外之音,魏峰声称是把他们当做了武林中的同道朋友,故而一切都据实以告,而自己若还有什么话再藏着掖着,可就没有把魏峰他们当朋友了。
所以池棠略一犹豫,终于还是说了出来:“魏兄抬爱,殊不敢当,在下临昌池棠。”
临昌池棠四个字一说出来,场上就是短暂的一静,魏峰忽然惊道:“莫非临昌负剑士?”
池棠微笑点头。
魏峰仰头哈哈大笑:“难怪难怪,能接得住我的腾龙掌法,却原来是武林中赫赫大名的临昌负剑士。”欢喜的将池棠双手一执:“世人只知我烈虎戟法天下无敌,却不知我腾龙掌亦是武林一绝,可池兄宝剑未出,便已接住了魏某的腾龙掌,怎叫魏某不钦敬叹服?得见池兄,三生有幸!”
虽是初次见面,池棠也能感觉到,这魏峰慷慨节烈,粗爽磊落,确乎是豪侠性情,当下也是连连逊谢不已。
王猛仔细端详池棠,又看看薛漾和徐猛:“这两位怎么称呼?哦,还有在外面正快活的那位黑大汉。”
徐猛起身拱手:“在下彭城犀首剑徐猛。”
薛漾则挠挠头:“我是荆楚乾家弟子薛漾,江湖上的无名小辈,你们定然是不知道的啦,至于外面那黑大汉嘛,可是横行颍洛群山的猛士罗七哥。”
魏峰又向徐猛行礼,彭城犀首剑也是江湖上极有声望的侠士,他的表兄更是五士之一的巨锷士张琰,魏峰行礼之后又问:“与尊兄巨锷士闻名久矣,不知张兄何在?”
徐猛怔了怔,长长一叹,并不言语。
魏峰心知必是有了什么变故,现在自然不方便多问,于是又向薛漾施礼:“魏某一向僻隅关中,不曾往南国之境走动,不知荆楚乾家大名,薛兄弟勿怪。”
薛漾心道这魏峰说话倒也实诚,自承不知荆楚乾家,这可远比那些懵然不知却还客套的直说久仰的江湖人物强多了,当下嘿嘿笑道:“乾家寒族,魏兄不知道也不奇怪。”
王猛忽然将手一止:“几位似乎都是侠士,可怎么会跟我说起妖这件事来?”
魏峰一愣,称呼王猛的表字:“景略兄,什么妖?他们说的是什么事?”
王猛将脖子上搓下的泥垢拍拍干净,眼睛带有深意的从薛漾脸上一直扫到池棠身上:“山君驴怪,我都还记着呢。”转头又对魏峰道:“他们先前所谈,想去虎狼冈。”
魏峰脸色一变:“虎狼冈?你们去那里做什么?”
……
氐秦故丞相苻雄,功勋卓著,深得先帝倚重,为了氐秦大业,多年的披肝沥胆,终至鞠躬尽瘁,身故在雍城平叛的前线,先帝闻讯,哭之呕血,深叹氐秦失去擎天一柱。
为了感念故丞相的恩德功绩,先帝让故丞相的两个儿子都承袭了王爵,其中一个就是清河王苻法。
清河王府在长安城西南的方向,占地极大,虽是夜色已浓,但府中却稀有灯火之光,朦朦胧胧,与其他灯火通明的贵胄之家大不相同。
只有主宅内一灯如豆,苻法手捧书简,借着昏暗的灯光还在苦读,但他的心思似乎又不在书上,看得几眼便抬头望向窗格之外,好像有些局促不安。
一丝寒凉的微风从窗格外渗入,吹得灯盏幽光明灭不定,苻法伸手遮住灯盏,却全没有把窗格关上的意思。
伴随着这丝寒凉的微风,一股黑气也悄悄涌了进来,在窗下越聚越浓,只是在黑暗之中,根本看不分明,粗粗望去,就像是一道暗影从窗外折射下来一般。
黑气渐渐聚成一个人形,在黑气退散而去的时候,人形更显得高大挺拔,尤其是现出的一身白衣,仿如修真之仙。
苻法很快发现了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影,身上震了一震,脸色却显得很平静,放下书简,遥施一礼:“清河郡王苻法,拜见国师大人。”
白衣人对于苻法仿佛早就知道自己会出现的神情倒没显出意外,只是淡淡一笑:“清河王,你知道是我?”
苻法施礼毕,直身裾坐,点点头:“我知道是国师。”
千里生的脸上依旧微笑着,他听出苻法语带双关,另有所指,也能感觉到苻法的心里隐藏着一种恐惧之意,如果世人知道妖魔而生出畏惧的话,他是能嗅出这种味道的,可是很奇怪,苻法的恐惧之意中却没有这种味道,好像只是出于对自己身份的敬畏。
在新年大宴之会上,千里生曾感受到这种恐惧,当时也仔细观察了苻法,最终断定他还不知道妖魔之事,那么现在,这苻法故作镇定的外表下所隐藏的恐惧究竟是因为什么?
自从发现了带有锁妖术的瓷瓶是出自苻法之手之后,千里生就对此豁然而解了,苻法当然是知道妖魔之事的,只是他用了一种特殊的法术,掩盖了常人畏惧妖魔所产生的气味。
现在的苻法看到自己的出现,不过是惺惺作态罢了,千里生心中冷然一笑,看看他究竟有什么玄虚。
“你看我凭空而现,竟然毫不吃惊?”
“国师法力通神,凭空现形自然信手可施。”
在千里生听来,苻法的回话像是一种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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