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朽神座 (慎独行)

“与一位不折不扣的阴谋家来合作吗？”茹曼?劳伦斯用略带轻蔑的口吻厉声说，“谦逊有礼和沉稳睿智全都是这家伙戴在脸上的假面具，如果他真的一心为国，又怎么会在李维六十五世陛下身边设下一个致命的险恶圈套呢？而且还选择在战争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刻……说实在的，读了所有来自银霜山脉的情报之后，我感觉自己的后背冷飕飕的。因为倘若那位蛮兽人之王不是心存疑虑，又或者临时统帅塞德里克侯爵应对失措，现在蛮兽人大军恐怕已经兵临菲尔梅耶城下，也轮不到那些帝都贵族烦烦扰扰的争权夺势了！”

年长商人的脸色微微发僵，不过语气却比刚才更加柔软谨慎，“您这是骑士的理念，值得敬佩。”他朝着茹曼?劳伦斯露出一个讨好笑容，“但是我们是商人，商人要以利益为优先，而非对某个人或者某个势力的愚忠。”他把戴满宝石戒指的枯瘦双手在面前交叉，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睛里面闪动着蛊惑的光芒，语气也变得高亢起来，“想想看吧，诸位，现在是一个最为关键的时刻。希尔维斯侯爵想要登上皇位，需要的是来自方方面面的支持，据我所知，北洛可可商会联盟和莫比乌斯神殿都和贤王殿下没有发生直接冲突，即使是有些地方理念不合，我们也可以暂时搁置争议，想办法从这位皇位候选人身上汲取最大的利益。”

这位年长商人的演讲充满煽动性，而且效果不坏。当他话音落下之后，会议室里立刻充满了交头接耳的声音。列席会议的商人们彼此悄声低语，或者隔着冰镇麦酒频频交换眼神，有些人明显已经被年长商人描绘出的美好前景说服，脸上的表情不由自主的轻松起来。

年长商人生性谨慎，而且深谙说服的艺术，并没有喋喋不休的灌输支持希尔维斯侯爵登上皇位的种种好处，而是以这番颇具煽动性的演说挑动诸多商人的情绪，然后就闭紧嘴巴坐了下来。看到会议室里的气氛逐渐演变成对自己有利的一面，他尽量收敛着得意的表情，反而做出一份忧心忡忡的样子来。

然而有条真理亘古未变，那就是事情无论开端如何，后续发展都不一定会符合预定的计划，哪怕是最狡诈的狐狸和最精明的间谍，只要露出端倪，就难免有失。

杰迪?卢克斯始终在一动不动的倾听众人的意见，直到商人们的心思开始浮动，意见开始倾向于保守和逐利，他才微微抬起双眼，注目坐在桌尾的特雷佛船主。胖船主心领神会的略一点头，然后站起身来，拍了拍肥胖的双手。

“诸位，诸位，请听我说。”胖船主用他一贯的柔和语气开口，不过每一个字都格外清晰，有力的穿透了满室嘈杂。“莱赫先生所说的一句话让我非常赞同，我们是商人，商人要以利益为优先。支持希尔维斯侯爵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我们或许只需要表个态，就能得到这位贤王殿下的另眼相待。然而我想请问诸位，贤王殿下能够给予我们什么？”

这句话让不少人都面露愕然，其中一个留着小胡子的中年商人性格较为急躁，不由得脱口而出，“当然是我们在狮鹫帝国经商的各种优惠待遇，或者干脆是永久免税令。”

“永久免税令？”特雷佛船主的笑容没变，不过语气里面多了一丝锋芒，“您真是头脑灵活啊，塔巴先生，连身负重任的莱赫先生都不敢说出这个充满诱惑力的词汇呢。您应该知道，无论是否能够与蛮兽人达成一个和平协议，经历了这次莫大的动荡之后，狮鹫帝国的经济都会有一个漫长的复苏期。很显然，登上那把金色宝座的新皇帝必须想方设法振兴经济，他不从我们这些家底丰厚的商人手中刮取金银财富，难道从那些种地的泥腿子手里去搜刮吗？又或者他打算从那些拥护他登上皇位的帝都贵族身上揩油？”

第286章会议争端，商人逐利（下）

面对特雷佛船主话里隐约的嘲讽口气，年长商人塔巴的神情有些僵硬，不过说话的语气却没有丝毫变化。“唉，特雷佛先生，您没必要那么咄咄逼人吧？”他苦笑着摊开双手说，“这只是我自己一点不成熟的意见，不过您知道，我们北洛可可商会联盟只是一个相对松散的组织，想必斯帕克会长大人也没有自立为王的野心，我们总要找一个势力去依靠。即使是没有得到永久免税令的可能，难道贤王希尔维斯殿下就不是一个可以考虑的依靠对象了吗？”

这番话再次让不少商人频频点头，不过比起刚才的纷纷交头接耳来说，嘈杂的声音已经少了许多。特雷佛船主得体的笑了笑，眼神与杰迪?卢克斯抬起的双眼略一交会，然后闭上嘴巴坐了下去。

特雷佛船主当然不是被年长商人的那番话说服了，而是随后要说的话并不适合出自他的口中。坐在杰迪身边的茹曼?劳伦斯脸色一沉，摘下佩剑，重重的拍在面前的桌子上。

“放着狮鹫帝国的皇位正统继承人不管，而去巴结有重大弑君嫌疑的希尔维斯殿下，塔巴先生，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提议。”

身为骑士的茹曼?劳伦斯，说话的语气当然要比特雷佛船主强硬得多，配合上凌厉的目光和隐隐勃发的斗气光芒，简直有种令人心魄动摇的威慑力。一阵沉寂之中，塔巴先生的脸色变得微微发白，嘴角的微笑也变得僵硬起来。他的目光朝着左右慌乱扫视着，渴望有人能够为他出头缓颊，然而看到的却都是刻意避开的眼睛。

幸好事情的发展没有朝着最糟糕的方向滑去。难堪的几分钟之后，斯帕克会长的声音打破了沉寂，“茹曼大人，我相信塔巴先生只是对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不太了解，才做出了这样的建议。就和我刚才静观其变的建议没什么区别。”他彬彬有礼的朝着惧怖骑士点头致意，“不是每一个人在看到皇后陛下的密信之后，都能完全搞清楚隐藏在简单话语之下的血腥机密，很不幸，塔巴先生提出建议的时候，肯定没有考虑到这些。”

年长商人塔巴心中虽然还有不甘，然而却不可能放弃斯帕克会长递到自己眼前的救命稻草，他的表情微微扭曲了一下，随后就深深低下头去。“什么机密？会长大人，我真的不知道啊。”

“贤王希尔维斯殿下才是那些血盟骑士的主人，而在传言之中，击败黑月巨妖的血盟骑士并没有力乏消失，而是在杀死了李维六十五世陛下之后，重新回到了希尔维斯殿下的身边。”斯帕克会长的声音显得有些沉重，“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提出静观其变的建议了吗？即使是杰迪大师他们拥有不可思议的强大力量，深入情况不明的狮鹫皇城，面对连黑月巨妖都能够击退的血盟骑士，还是太冒险了。”

一名脸色比塔巴先生还要苍白的中年商人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开口说，“不冒这个风险……我们可以……置身事外。”他双眼注视着面前的酒杯，说话的时候吞吞吐吐，语焉不详。“诸位大人，我们只是商人，为什么要参与到决定狮鹫帝国皇位的风波之中？我们完全可以不参与这场权力的牌局，等到局势平静下来之后，再向胜利者表示善意……”

这名中年商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阵不满的喧闹声音吞没了。不少他的同僚都对其露出了鄙夷的表情，坐在他身边的那个人更是直言不讳的低声说，“坐下吧，闭上你的嘴巴。刚才格雷果大人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希尔维斯殿下的胜利，意味着我们的末日，所以我们只有努力去避免这个结果的选择，而不能坐等结果。”

中年商人呐呐的闭上了嘴巴，不再说话。杰迪?卢克斯又等了一会，看到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这才站起身来，点了点头。“看来大家已经取得了比较一致的共识，那么接下来，就是应该讨论行动细节的事情了。不过现在光耀之都菲尔梅耶方面的情况不明，只凭借着一纸皇后密信，实在不好贸然行动。”他把目光投向坐在桌尾、满脸阴狠的秃头男子，“卡拉姆弟兄，我要你竭尽一切所能去收集菲尔梅耶方面的情况，给你一周时间，能够做到吗？”

前断罪教团最高审判官露出了一个冷酷得令人心里发寒的微笑，操着带些异域口音的通用语说，“以黑月之神索纳塔之名，大人，我一定完成这个任务。”

杰迪赞许的点了点头，“很好，一切人力物力的需要，都去斯帕克会长那里支取，今后的一周时间内，所有资源全都朝着收集菲尔梅耶相关情报倾斜。”说完之后，他双手合拢，做了一个敬拜天上诸神的手势，“愿诸神保佑我们，一切顺利。”

“愿诸神保佑。”会议室里响起了整齐的祈祷声，然后卡拉姆和斯帕克会长首先起身，其余众人也纷纷离座，鱼贯退出，只有格雷果伯爵和茹曼?劳伦斯一动没动。

等到最后一位商人离开会议室之后，茹曼?劳伦斯突然哼了一声，“那个塔巴肯定有问题，不是不眠之眼的间谍，就是希尔维斯的暗线。”他用手指敲了敲桌上的佩剑，“在我刻意放出的威吓气势面前不落下风，不是受过训练的间谍才奇怪呢。”

“这是难以避免的事情，而且完全在意料之中。”杰迪微笑着接了下去，“我们可以借他之口，传达出我们希望那些人知道的情报。”年轻的魔法师的眼底突然闪过一丝光芒，声音停顿了一下，随后响起的时候，带出了一丝显而易见的轻松，“刚才罗亚尔大师传来消息，皇后密信里面隐藏的信息已经被他成功破解了，我们现在就返回永恒城堡，进行出发前的最后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