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烬 (王诺)

这队龙裔的人数并不多，只有十余人，与阿兰萨一行五十余人比起来，毫无悬念。而且，龙裔之中，圣域级别已然是佼佼者，这也意味着，除了佼佼者之外，余下的龙裔，战力多在高级战士徘徊，这一队龙裔便是如此。

而这队龙裔中唯一可以标榜的战力，却是一名远古石巨人，处于初入圣域门槛的级别。远古石巨人自然出自龙族的收藏，除了闪闪发光的金银珠宝外，一些稀有的族群，也会被龙族保存并圈养下来，作为一种特别的收藏品。

这队龙裔出现的位置正好是一处夹在两座山脉间的森林腹地，也只有这里能够截拦到阿兰萨一行。而在其它地方，阿兰萨都能够凭借灵魂感应能力预知敌人的位置，并带队绕行，他们并不怕战斗，但必须减少不必要的战斗，何况，明明知道两座山脉之间的森林腹地更够截拦入侵者，搜索者们却没有驻留那里，其用意颇值得揣摩。

“你们……终于来了。”

交错的树木间被生硬的砍伐出一片空地，空地之上新立几座帐篷，帐篷之间是一方小小的篝火，一队十余名龙裔围坐篝火旁。当阿兰萨一行陆陆续续跨过树木的阻碍，踏入这处空地时，围绕篝火而坐的龙裔们纷纷站起，其中一名面容清秀的少女似乎是这一队龙裔的首领，她紧绷着脸，从队伍走出，对转眼将他们包围的入侵者道：“我不会允许你们，走过这里……等等！克里特，你怎么会在这里？！”

“凯米拉……”

看清少女的模样，克里特亦是微微一愣，他的脸色随即闪过些许挣扎，说：“对不起……但是……我想要……自由……”

凯米拉双眼一转，却忽略了寇拉和阿兰萨等人，而是集中在站于克里特之前的妮可·罗宾，她咬咬牙，说：“是你？是你蛊惑了克里特？！”

“蛊惑？”

妮可·罗宾的声音极度冰冷，道：“小姑娘，你知道的似乎太少了些，我可没有蛊惑我的学生，我只是将我所知之事、我所明之理授予我的学生。这，有问题吗？”

“你背叛了龙族之王！你是叛徒！”凯米拉亦用冰冷的音调回骂。

“凯米拉！”

克里特阻止她继续骂下去，急声道：“自由！难道……你不想获得自由吗？！”

凯米拉身后的龙裔们忽然不安的骚动起来——阿兰萨一直冷眼旁观，但通过灵魂感应能力，他清楚的知道，这些龙裔，当他们听到“自由”时，灵魂中透露的，不是渴望，而是恐惧。

果然，凯米拉的面容透出明显的失望，对克里特说：“克里特，我的朋友，原来你也背叛的龙族之王。自由……这只是背叛者捏造的假象而已，我们的荣誉，我们的骄傲，是身为龙裔的使命！”

“呵呵，哈哈！”

她的话让妮可·罗宾忍俊不禁地大笑起来，随后讽刺道：“你看看，你们看看，究竟是谁被蛊惑了？！荣誉？骄傲？使命？！呵呵，哈哈！可笑，可笑！真可笑！”

“哼！”

对于妮可·罗宾的讽刺，凯米拉只用冷若冰霜的脸庞回应。这让本就以“冰冷”为存在方式的妮可·罗宾感到极度恼怒。

凯米拉抽出腰间的长剑，跟随她的动作，十余名龙裔默契地抽出各自的武器，做出迎战的准备。凯米拉将长剑前指，对准妮可·罗宾的额头，质问道：“维琳娜是你杀的，对吧？”

“哈哈？！”

妮可·罗宾瞪大眼睛，说：“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哈哈，没有了她，你们还算什么？！”

她的声音忽然转冷而轻蔑，说：“一盘散沙！”

这也确实是此时此刻，被称为“龙裔”的人群的状态。

“那又如何？！”

凯米拉的眼神坚定，说：“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站在这里，惩戒你们这些背叛者！”

闻言，妮可·罗宾发出声声诡异的笑意，她扬起手中小巧的魔法杖，脸上的笑容忽然狰狞，尖声道：“那就……死吧！”

魔法杖的尖端骤然泛出一座旋转的白色魔法阵，随即，数以百计的寒冰长矛从中喷射而出，密密麻麻地扑向对面的龙裔。“冰之女神的财宝”，这是妮可·罗宾所使用的这个魔法的名字，属于冰系圣域级魔法，它的完全形态需要极长的吟唱时间，但也可以瞬发，虽然威力不过完全形态的百分之一，但用于对付一群实力只在高级战士阶段的龙裔，却足够了。

果不其然，在寒冰长矛发出的破风声和穿刺声中，龙裔的哀嚎声此起彼伏。不过片刻，当寒冰长矛的数量逐渐减少，最终消失时，以寇拉为首的入侵者建立的包围圈中，还能够站着的，只剩下凯米拉以及远古石巨人。

远古石巨人几乎没有多少消耗，当然，妮可·罗宾的魔法本就不是用来对付它的。

值得一提的是，远古石巨人的智慧并不低，因此，它自然能够分辨得出，敌人的真实战力绝对凌驾在它之上，若不是因为魔法仆役契约的缘故，远古石巨人很可能已经弃战而逃。而远古石巨人必须服从的主人，却正是它前方的凯米拉。

与远古石巨人相比，凯米拉的状况就要差得多，她体内的力量在短短一瞬间，就被妮可·罗宾的魔法消耗一空，而她仍能够站着的资本，却是得益于一身神器级别的装备——龙族有能力提供予它们所宠爱的龙裔一些常人很难遇到的神兵利器。

“顽强的家伙。”

妮可·罗宾的话里已听不出是赞扬还是讽刺，她默然地朝凯米拉迈开步子，一边走，一边随意的挥动手间的魔法杖，并向其输送一点点冰冷的魔法元素。她对凯米拉道：“那么，你的荣誉和骄傲，嗯，还有你的使命，能让你坚持到什么时候呢？”

话音方落，她已将魔法杖指向凯米拉，其顶端的魔法元素光芒瞬间浓郁起来。

“别杀她！”

却在这时，克里特的声音仓促响起。

章三十五 无见之变

“不——！”

克里特的前一句话方才落下，紧接着便是一句更加仓促的哀鸣。妮可·罗宾出手异常迅速，一道细微的魔法元素光线从她的魔法阵顶端射出，瞬间洞穿凯米拉的额头。

凯米拉双眼圆睁，随即血液沿额头光洁的弧度划下，渗入她的双眼。她张开口，终说不出什么，就疲倦地双膝跪在冰冷的地面上，生机于其身流逝，片刻间化为虚无，她的身体开始倾斜，然后无力地蜷缩，无力的贴于地面，寒气无孔不入的灌入她的四肢。

她已死去。

“你不该……杀了她！”

这是克里特的话，也是他第一次用这样的话语违逆自己一直以来尊敬并且遵从的老师。

妮可·罗宾的目光冰冷，笑声亦冰冷，她对自己的学生道：“杀了又如何？”

“杀了又如何……”

克里特的目光暗淡，颤抖说：“您不是说……您会帮助我们……把龙裔……把龙裔……”他的声音忽然强硬而歇斯底里：“可是现在，您把龙裔杀死了！杀死了！”

直到此刻，阿兰萨才清晰的感觉到，他的一个决定，对一些人命运的改变，如同伸手扯动一根笔直的线条，即便只是轻微用力，线条的路程和终点，也会在时间和距离的推动下，离原本的轨迹越来越远。

妮可·罗宾给予克里特的答案是：

“伍兹已经死了，明白么？我确实想帮助你们，但没有伍兹……你们五兄弟里，还有谁能够扛起重任？没有……所以，我还怎么帮助你们呢？”

克里特极度希望能够找出老师语言中的漏洞，以作为反驳的武器，可是，越是急切的寻找，他却越可怕的发现——老师的话，并没有错。

除了伍兹，谁还能够全部接下老师的帮助？五兄弟里，死去的已无谈及的价值，而活着的，或刚愎自用，或年幼无知，无一符合妮可·罗宾的标准。

阿兰萨的目光略过唇齿发白的克里特，紧接着落向一片沉默不语的炽午。炽午感觉到他的目光，却只是回以一抹淡淡的笑意。

阿兰萨曾期待看到的，命运的痕迹，此时此刻就发生在他的眼前。

伍兹的死，改变了整个龙裔的命运走向。

“命运啊……真是奇异的东西。”

阿兰萨在心底默默想着。

良久之后，克里特才艰难地抬头，再一次看向自己的老师，他的眼中透着颓废与无奈，说：“那……龙裔……该怎么办？”

“很简单。”

妮可·罗宾冷声回答：“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需要我去管，当然，如果你想管，你认为你有能力管，你就去吧。”

伍兹稳重的外表下掩藏着野心，而她曾想帮组伍兹取得龙裔的主导权，并借此辅助自己的真正意图，事实上，妮可·罗宾与龙裔五兄弟的最终意图相同，既是自由——但现在，伍兹已死，而且，妮可·罗宾抓住了龙族之王离开龙巢的契机，并得到郁金香家族的帮助。

那么，龙裔，这个曾被构想入计划中，但现在已无法利用的群体，便被妮可·罗宾自然而然的抛弃。

克里特再一次陷入沉默，他紧握双拳，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透露苍白的颜色，他在犹豫，亦在挣扎。只是，他也看得到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