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烬 (王诺)

阿兰萨并没有把太多的思绪放在新想到的技能上，现在，他还有一些事要做。

比如古斯塔夫的遗愿，虽然他没有提起，但阿兰萨是知道的。

他转过身，朝远处观战的金·盖茨招了招手，金·盖茨立即会意，策马来到阿兰萨身旁。

“团长！”

金·盖茨虽然没有在佣兵公会注册成为荆棘佣兵团团员，却已经被阿兰萨接受，所以自然改变了对阿兰萨的称呼方式。何况，现在的佣兵公会对荆棘佣兵团已然没有任何约束力。

金·盖茨跃下马背，站到阿兰萨身边，却是心有余悸的将目光投向地上的三个脑袋，说：“团长……这三具尸体？”

“嗯。”

阿兰萨点了点头，他知道金·盖茨的问题，回答道：“嘛，胖子，让人把这三具尸体送到迪尔纳州的黑链堡……呵呵，我也只能为佣兵王一系做这么多了。”

由荆棘佣兵团的人将古斯塔夫和另外两名佣兵王一系成员的尸体送到莱恩家族总部，达到的势力划分效果最好不过，这样一来，莱恩家族总部自然再没有借口向佣兵王一系施压，就算施压，也只能从口头上了，如若不然，逼急了的兔子也是会咬人的。

这时，阿兰萨似乎感觉到一道目光。

他抬头朝爱丽丝要塞的方向望去，在城墙之上，伊莉塔正静静的站着，她方才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阿兰萨杀死了她的族人。两人的视线仿若真实的丝，在空气中纠缠一起，混成一个没有规则的线团。

古斯塔夫等人死后，这场备受世人关注的战斗便如此不可思议而又喜剧化的结束。就是不知当战斗的详细战报放在各个大人物的案头时，会引起怎样的效果了。

诺兰德军直接将佣兵公会联盟的战士的尸体拖运至离爱丽丝要塞不远的一处小孤林中，即便如此，光是搬运工作就消耗了整整两天时间，两天过后，阿兰萨下令放火将树林点燃，将近三千具尸体被无情的烧为灰烬。

而佣兵公会联盟的原营地也被铲平，阿兰萨将计划在这里修建大量的堡垒和防御工事，而一条护城河的计划也被拟定出来。可以预见，在一次震慑似得战争后，荆棘佣兵团会有一段时间完成这些任务，而后，战火还会重新燃烧至此。

而在此期间，阿兰萨曾多次打算单独与伊莉塔谈一谈，犹豫过后却又放弃了想法，他是有私心的，与伊莉塔实力相当的人或许很多，但像伊莉塔这样除了实力之外，谋略不差，并且背后还站着一个庞然大物的家伙，却不是想见就能见到的，阿兰萨可不想就这么把伊莉塔放回去。虽然现在，伊莉塔背后的庞然大物也有些难以自保的模样，虽然事端就因伊莉塔而起，但阿兰萨依旧希望能够将其留在身边，对他来说，只有看得见的安好，才是安好。

直到战争结束后的第四日，伊莉塔主动敲开阿兰萨的房门。

阳光正好笔直的穿过门口，当阿兰萨打开门，看到一身简装的伊莉塔时，阳光正好在她的身上透出金边，一些狡猾的光线还趁机穿过她的衣物，染出简单的服饰下玲珑有致的身材。一瞬间，阿兰萨忽然有种感觉，自己不是身处一座被用于战争的要塞中，而在住在一个小农场里的农场主的儿子，而敲开门的女孩也不是身经百战的佣兵骑士，而是从隔壁的村子里过来帮忙收割粮食的穷家姑娘。

流传的美好故事中，爱情的种子总是这样发芽。

阿兰萨毕竟还是不够成熟的少年，在可以幻想的时候，他绝不会阻止自己。何况，一些驳杂的心思，就算成年人又有多少能够不去幻想。

但在这时，古斯塔夫的话却不断在阿兰萨的脑海响起，转眼破灭他的幻想。他稍微愣神，随后嘴角泛起苦笑，说：“嘛，你来了。”

伊莉塔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此时的阿兰萨完全没有战场上一往无前的霸气，反而拘谨的有些过分。他请伊莉塔在客厅里坐下后，似是紧张的挠了挠头，却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呃……你找我有事么？”

实在无话，阿兰萨只能这么说。

伊莉塔似乎很意外阿兰萨的表现，严肃的脸上居然透出一点点不带恶意的鄙夷，她自行起身，用金·盖茨不知从哪弄来摆在阿兰萨的客厅内的红茶茶叶泡了一壶茶，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慢品着。

稍后，伊莉塔难得的抖了抖鼻子，小女孩的模样与往日的严谨表情完全不同，说：“胖子可是很尊敬你呢，连茶叶都是我们喝不到的。”

阿兰萨笑了笑，说：“嘛，反正我也不喜欢喝，一会让人给你送过去。”

“嗯。”

伊莉塔点头应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却又瞬间严谨起来，她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阿兰萨的脸，说：“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找你。”

章二十三 难以抗拒（二）

阿兰萨也给自己倒杯茶，一口灌入喉间，却是一抹苦涩弥留在舌尖。在天际州的落寒山脉脚下，赫尔叔叔的小居中，阿兰萨也曾与这位父亲的挚友品过茶，却不曾感到如此苦涩之味。说到底，茶道只是外在，小缀也好，一口而尽也罢，心境才是品茶的关键。

阿兰萨勉强笑了笑，将茶杯放回桌上，轻声说：“嘛，我可以回答‘不知道’么？”

伊莉塔的视线没有再停在阿兰萨的脸上，她俯下身又给阿兰萨倒杯茶，反问：“你刚从沉默之域回来不久，知道现在的局势么？”

阿兰萨的眉头微皱，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说：“嘛，不全了解。”

结果，令阿兰萨想不到的时，伊莉塔竟也摇了摇头，说：“我一点也不了解。”

“嗯？”

阿兰萨的脸上挂出一点好奇，说：“虽然你人在爱丽丝要塞，但想要得到一些情报应该不难吧？”

“是的。”

伊莉塔点了点头，说：“我有自己的渠道，可以从家族那边得到一些情报，可是……”

她顿了顿，一如既往严肃而严谨的脸上忽然多出点点迷惘，说：“可是……我依然不了解……”

“嘛，我很惊讶。”

阿兰萨的心境忽然又回到不久前的镇静和自信，他打断伊莉塔的话，却没有急着开口，而是再次饮下一杯茶，茶液在苦涩过后泛起点点清淡甜味，阿兰萨闭眼发出一道悠长而舒适的鼻息，说：“嘛，我一直认为……你是一个坚定不移的人，看来，外表和内心总是有区别的。”

“你不会看清我。”

伊莉塔笑了笑，声音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暗淡，说“就像我也看不清你。”

对方忽然的感性反而让阿兰萨无所适从，他挠了挠头，干脆转移话题，说：“嘛，我们还是谈谈……”

最终还是不得不提及阿兰萨一直在回避的问题：“谈谈……你的家族吧。”

“我知道。”

女人的嘴总是果断的，因为引起的问题不需要她们解决。伊莉塔仰面灌下一杯茶，仿佛灌下一口烈酒，说：“家族要我回去，对吗？”

阿兰萨苦笑一下，回答：“是的。”

伊莉塔自然清楚她的抉择给佣兵王一系带来了困扰，说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她的计策在莱恩家族总部面前，或者说在阿尔西斯公爵面前，恐怕只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小伎俩，她躲在爱丽丝要塞，不仅没能让阿尔西斯公爵感到威胁或者紧迫，反而还被阿尔西斯公爵借题发挥，甚至终于将佣兵王一系彻底归分出来。

伊莉塔忽然将双眼扣在阿兰萨脸上，说：“我在这里，也给你带来困扰吗？”

阿兰萨脸上的苦笑还没有完全褪去，一抹自信却掺杂进来，他之所以不愿向伊莉塔提及她的家族，就是不愿让她回去，但现在看来，事情并非阿兰萨预想的那样。他迎上伊莉塔的目光，说：“嘛，你留在这里，我不困扰，但是如果你要回去的话，我就得困扰了。”

“什么意思？”

此时阳光正好穿过广阔的落地窗，映在两人面前的茶杯上，即便小小一杯茶水，也在这时反射出淡淡的粼光。阿兰萨又提起茶杯，一口小缀，芬芳在短暂的苦涩后肆起。阿兰萨的答案很简单，他说：“嘛，我只是不想我们的关系变为敌人而已。”

“是吗？”

伊莉塔站起身，朝落地窗走去，窗外是被精心修剪的一座小小庭院，但此刻阳光打在她的身上，拉出一道狭长的影子，她背对阿兰萨，以至于对方看不到她的表情，说：“我也不想与你为敌，也不想和家族为敌……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卷入纷争之中呢，我累了。”

虽然看不到她的脸，但阿兰萨依旧明了她的心绪，但他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也不敢安慰她。

他只能再次匆匆饮下一杯茶，苦涩又占领舌尖。阿兰萨也站了起来，却没有动，只是把目光转向伊莉塔单薄的背影，说：“如果你愿意的话，什么都不要想，跟在我身边就好了……嘛，至于那些大大小小的纷争，交给我就好。”

闻言，伊莉塔转过身，阳光再次在她的身体周围镀上金边，这一次，阿兰萨感到的不是农村小子和村庄小姑娘，而是某个意味不明的压力，忽然泛起，压得他差点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