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明鉴。”秦战天也大大方方地点头承认了。
听得秦战天的肯定回答,临溪王爷竟也是叹息了一声“唉……”随后拿起交椅旁边的一把山水折扇“唰”地一声展开来,扇了扇说道:“如若真是令郎自己做的,那么令郎就是真正的大智若愚,恐怕是不亚于你的将帅之才啊,之前在云京城里被人言糟践误解也就罢了,到了云水山庄刚崭露头角,又天妒英才……本王……本王甚觉可惜啊!”
听得临溪王这一番话,秦战天也是感觉到脸上有光,不禁低下头来,谦逊道:“犬子能蒙王爷这般垂青,已是他莫大的福分了。在下替犬子谢王爷抬爱。”
“不是抬爱……”临溪王右手的山水折扇摆了一摆说道:“本王是实在痛惜不已,竟是连令郎一面都不曾见过,老天这般妒忌英才……否则你我麾下,岂不又多一员智勇之将?更是如虎添翼一般?”
秦战天初听到临溪王这一番话,先是一愣,随后立刻好像悟出了什么,急忙回答道:“王爷您多虑了,如今四海升平,再无战事,我等老革尚且卸甲归田,何用犬子这样的人再上阵拼杀呢?”
“哎!”临溪王一听秦战天的话,两撇剑眉立时一蹩道:“战天,本王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国家唯宁,但是,忘战必危啊!如今四夷未服,大楚盘踞东南,我朝也是内有这儒门圣贤书院,外有妖道龙隐阁,尾大不掉,如何会无战可打?”
秦战天之前还听得有些马虎,但是在听到临溪王说:“内有儒门圣贤书院,外有妖道龙隐阁,尾大不掉……”时,竟是表情也一下子凝重了起来,喉咙一动,似乎是刚想说什么,却见临溪王侧过身来,又从刚才放折扇的旁边推开一个抽屉,抽出一卷书来,隔空扔到了秦战天的桌上来。
秦战天正定睛看时,只见这本装订起来的书,封皮上写着的是三个醒目的大字《社稷论》。
就在秦战天不知道临溪王扔一本亚圣做的《社稷论》给自己,是什么意思时,那边的临溪王又缓缓地开口说话了:“战天,这本书,你可读过了吗?”
堂堂的兵戈侯还真的被临溪王这一句话给有点问懵了,愣了一下,然后回答道:“已经拜读过了。”
“感觉如何?”端坐在上首红木交椅上的临溪王,面带笑意,看着秦战天问道。
秦战天想了想,沉声回答道:“在下不能否认,儒门亚圣的确文采斐然,字字珠玑,但是,其中关于‘社稷’之议论,似乎太过肤浅了,全然不提我兵家对于社稷之作用,而且治国之策似乎也流于形式,治标不治本……”说道这里,秦战天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道:“在下认为,这一篇《社稷论》拿来作为佳文欣赏,天下书籍,无出其右,但若要真拿来治国理政,未免太过儿戏了一点。”
“哈哈哈……”听得秦战天的评价,临溪王也是开怀笑道:“英雄所见略同,战天的评价与本王同属一辙,但是,战天估计你还没有看透,你再看一看这《社稷论》如何?”
“是,王爷。”秦战天闻言,不卑不亢地应了一声,捧起那《社稷论》在手中,刚翻开一页,又感觉了一下触手纸张的质感,便惊了一声道:“哎呀,王爷,这一本《社稷论》是九十九本拓印本之一啊,有市无价,千金难求,许多藏有的儒生甚至万金不易,您想必费了一番周折才弄到的?”
“不难不难……”临溪王淡然笑道,“战天你慢慢看一会就知道了。”
秦战天刚琢磨着临溪王的话,陡然感觉到摸在这《社稷论》封底上地方的手,一片粘湿,不禁将那书微微朝自己鼻子前凑了一凑,顿时就闻到了……血腥味!
看来这临溪王的拓印本,是强买不得,从儒生手里直接强抢过来的……不禁点了点头,出声道:“不错,王爷要取一本拓印的《社稷论》的确不难,而且不仅不难,还易如反掌。”
临溪王听得秦战天说句话,知道他已会意,不禁点了点头,似乎还在等秦战天继续看下去。
可是直到秦战天将整本二十几页纸的《社稷论》通读了一遍,放下书本来,还是没能多说出什么东西来,临溪王却还是笑吟吟地问道:“战天啊,你可看出什么门道来没有?”
秦战天被临溪王这一问,不禁一低头道:“战天愚钝,真的不曾看出还有什么弦外之音,还请王爷明示。”
“唉,想不到这儒门亚圣的昭然野心,竟连战天你都不曾发觉……”临溪王叹息一声,陡然站起身来,却是缓缓地走到了秦战天坐着的席位旁边,秦战天刚要起身站起,却是被临溪王伸出手轻轻一压,制止了他。
随后只见一身紫色丝绸长袍的临溪王微微俯下身来,信手将《社稷论》翻到了中间的一段,左手压住书页,用右手大拇指上的指甲清晰地在书上划出一句长长的话来!
这一句话正是:“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也!”
一语惊天!
顿时看到这一句话的秦战天,这一名泰山崩于前,万兵卒于前而不变色的嚄唶大将竟是勃然色变,眼睛睁得大如铜铃一般,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那临溪王的指甲印画出来的句子。
此时,一身紫衣的临溪王则是负手在身后,那背在身后的一双手,左手竟是不断地摩擦着右手拇指上的羊脂玉扳指,却不曾发出丝毫的声音。
而他似乎是预料到秦战天会是这样的反应一般,脸上的表情从容淡定,就这样坦然地看着秦战天,似乎是在等待着他的反应一般。
一霎那之间,整个水榭里的空气都好像被凝固了,死,死一般的寂静,弥散在整个水榭之上。
儒门亚圣,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420
第421节亚圣你要做什么
儒门亚圣,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良久,秦战天刚想站起身来,却只感觉肩膀一沉,竟是又被临溪王轻轻一按,又压回到了座位之上。。
“嗯?王爷……”秦战天侧过脸来,刚想问什么,却听得临溪王又开口说话了。
“战天,你好好把这段话前后连起来看一看……”
“是,王爷。”秦战天又正过脸,一边顺着那句话往下看,一边轻声读了出来。
“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也……同天下之利者则得天下,擅天下之利者则失天下。天有时,地有财,能与人共之者仁也。仁之所在,天下归之。与人同忧同乐,同好同恶,义也。义之所在,天下赴之。凡人恶死而乐生,好德而归利,能生利者道也,道之所在,天下归之……”
秦战天读了这一段,不禁厌恶地皱眉道:“这儒门亚圣所言,不就是说,陛下擅天下之利,不分与民,是为不仁,而不与百姓同甘共苦,是为不义吗?怎么可以这样说话呢?虽说他没有朝廷的功名在身,也没有官职,但他是天下士子领袖,朝廷之中不知道有多少儒门子弟仕官,他这一番话出来,却是叫这些儒臣们,如何自处?我初看时,还以为这不过是儒门一贯的陈词滥调,就掠过去了,谁知道内里竟是有这样一番玄机。”
“战天,你把这一整段都看完。”秦战天厌恶的语气,已经不用掩饰了,而临溪王依旧面带微笑,镇定自若地说道:“你把这一段都看完再说。”
“嗯。”秦战天点了点头,继续轻声读道:“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今大道既隐,天下为……为家?!”
读到这里,秦战天的语气不禁又停住了。“这亚圣怎么越说越离谱,难道竟连我朝世代相传的帝位都要……竟说世代承袭不合大道吗?荒谬啊,简直就是一纸无稽之谈,这些儒生的胆子,也实??也实在是太大了!”
面对秦战天的抱怨,临溪王依旧是做了一个“继续”的手势,意思是让秦战天稍安勿躁,继续读下去。
秦战天强忍住怒气,继续读道:“今大道既隐,天下为家。各亲其亲,各子其子。货、力为己。大人世及以为礼,城郭沟池以为固,礼义以为纪;以正君臣、以睦兄弟,以和夫妇,发设制度,以立田里,以贤勇智,以功为己。故谋用是作,而兵由此起!故大道隐,兵戈谋伐既出,大道行,则兵戈无用,计谋无出矣。昔者先贤,开天下之议而议天下之事,群策群力,博言纳谏,而兵戈不起,河清海晏,四海升平。故有言曰,治社稷者,不以山溪之险,不以兵革之利,不以谋略远图,但以大道归之,何师不利,何世不兴?”
读到这里,秦战天抓着那《社稷论》拓本的右手已是不由自主地因为愤怒而颤抖了起来。
这一幕当然都被云溪王爷一一看在了眼里,终于他垂下眼来,缓缓开口了:“战天,如今,你可明白这儒门亚圣想干什么了吗?”
“是。”秦战天经得临溪王一句话,方才回过神来,定神稳住自己那因为愤怒而颤抖的右手,轻轻将险些被他攥成纸屑的《社稷论》放在面前的桌案上,低头道:“王爷,在下失态了,请您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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