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鱼儿是个不解风情的,半点没领会美人的心意,她那媚眼是抛给瞎子看的了。
鱼儿吃多了糖葫芦,刚好喉咙有点干渴,揭开了茶盖子,单手端起茶杯,轻轻吹开浮在水面上的几片茶叶,一小口一小口抿着。
眼巴巴抢着来献殷勤,结果目标人物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她,侍女羞恼地咬了咬唇。
一阵小小的嗤笑声响起,却掩盖在了杂声之下。是一个站在十步开外,目睹了她的行径的另一侍女发出的。
今日来此伺候的下人,全是从太常寺卿府邸临时调来使用的。他们早就清楚来客皆是权贵,此行是个攀附上权贵的好机会,许多侍女妄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故此为了名额争的头破血流。
那奉茶和嗤笑的两名侍女,不过是抢到了名额的其中之一。
发出嗤笑的侍女拢了拢发,轻移步伐过来,坏心眼地挤开了先来的侍女,捏着嗓子道:“客人快到齐了,我家大人新写好戏马上便要开场,公子手中之物甚重,是否暂且交予奴举着?”
今日的来客,要不就是肥头大耳,要不人到中年长须冉冉,要不就是长相平常……无论是长相、年龄,鱼儿都是个中最最出色的,无怪乎她们一个个都瞄准了鱼儿为目标。
鱼儿终于抬头了,侍女流露出了得意的神色,然而当下一瞬看清了鱼儿脸上警惕的神情,心里的那点子得意劲儿转瞬消失得一干二净。
鱼儿一脸提防地瞅着她,直言拒绝。“不要,明明很轻,哪里重了?你别是看上了我的东西,想偷吃吧。”
提议的侍女满脸尴尬,脸上的笑容差点就崩了,心中暗骂鱼儿榆木疙瘩。
坐在鱼儿周围的老司机们,听见了鱼儿的话,突然齐刷刷拍案大笑,引得前头不明就里的人们频频回头。
原来还是个孩子呀,也未免太可爱了些吧!
些个年轻的,瞧着鱼儿可爱又有趣,不禁产生了结交之心。
无奈台上正角儿出场,最重要的大戏鸣锣开唱,他们只好按捺了下来,打算新戏结束之后再去结识鱼儿。
太常寺卿是当年的三元魁首,一身才华自是不必说,写出的新戏本子一字一词皆是斟酌了数十遍才定下的,句句精粹。
那台上的角儿刚一开嗓,台下诸多观众就情不自禁高声喝彩了。
聪明的鱼儿,从刚才侍女的言语中知晓了上面演唱的叫做“戏”。他没有学习过此界的知识,不通文墨,是一个典型的“文盲”。
他不懂得区分的戏曲内容的好坏,但是这些都不会影响他欣赏台上诸角的表演。
一场戏下来,鱼儿黑宝石大眼睛里闪烁着无数小星光,小脸蛋红扑扑的,清晰地写着“喜欢”“想学”四个大字。
尽管心中十分不舍,但是好戏终有结束之时。
曲终人散,鱼儿刷的一下就跑了出去,他要回家和祖母说,他想学戏。
待先前有心和鱼儿认识的年轻人们,到处寻找鱼儿的踪影,却怎样也找不到他的影子,只得带着略微郁闷的心情离去。
第16章
满心欢喜从楼院冲出来,跑了一段路程,鱼儿突然来了一个急刹车,站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中央,瞬间茫然了。
出门时,只顾着大饱眼福,都没去记走过的路线,而且带自己出来的人都不在身边,到底哪个方向才是回家的?
鱼儿往人流较少的巷口站定,懊恼地挠了挠头。
对了,他家好像叫做荣国府,找个路人问问不就可以了?
鱼儿的小脑瓜子豁然开朗,瞧准一名从面前走过的路人,正要过去拦下问路,一声惨叫猝不及防落入耳中。鱼儿脚步一顿,抵不过好奇心,转身往反方向拐进了胡同里。
胡同深处,五名华衣少年正满口污言秽语辱骂贾环,并轮番施以拳打脚踢。
“你们怎么敢?怎么敢?”贾环护着脑袋,一边惨叫着,一边质问围着他殴打的五名华衣少年。
要不是被家里的两个女人吵闹的心烦,他今日岂会偷溜出府,碰上了这么一群纨绔子弟,被堵在了胡同里欺辱。
少年们嚣张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大伙快听听,他的话好不好笑?”
今日在场以欺辱贾环为乐的少年们,其中三人的父辈在朝廷上举足轻重,余下二人的姐姐乃是宫中受宠的妃嫔,都是背靠大山之人,以往欺凌了多少不受宠的庶子也不见得有人敢吱一声,早已养成了目中无人、狂妄自大的性子,欺负起贾环来那叫一个肆无忌惮。
“凭你也配质问我们?”
“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我等为何不敢?”
贾环痛得全身发抖,心里既委屈,又愤怒。“你们……你们……你们就不怕我回去告诉我父亲?”贾环也就是说说而已,其实他自己也清楚,就算告到了贾政面前,他也不见得为自己做主。
“你父亲?贾政?一个天谴罪人罢了。今日就算是把你打死了,我们也是不怕的。”
“天谴罪人的庶子,别说我们不给你机会,乖乖张嘴,吃了墙角了这坨狗屎,讨我们开心了,今日便放你一马不再打你了。”一少年指了指墙角的狗屎道。
贾环恶心到不行,肚子翻江倒海,差点就吐了出来。“滚开!就是打死我,我也不吃!”
“好,有骨气!”为首之人冷笑拍掌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咱们的贾公子不肯张嘴,那就辛苦大伙儿帮帮他了。”
一语言罢,五人一哄而上。
三人按住贾环的手脚,一人捏着贾环的嘴强行打开,为首之人捡了地上的木棍,戳起一坨臭烘烘的狗屎,就要往贾环嘴里塞去。
贾环挣扎着,呜咽着,气得大脑充血,眼睛通红,却无法阻止污秽物的靠近。
眼看着污秽物就要进嘴了,贾环紧闭双目,终于哭了出声。
突然,一颗圆滚滚的糖葫芦从天而降,正好砸中逞凶者的手腕,他手中的木棍连带污秽物飞了出去,直接砸到了他身旁另一男子的脸上,后者哇的一下吐了!
这还没完,为首逞凶的少年,忽然以一个别扭的姿势,发出凄厉的叫声。“啊!痛死老子了,哪个龟孙子捅了小爷的屁股?”
他捂着受伤的屁股,转身首先望见的是一支细长的竹签,尖尖的那头红殷殷的,还滴着血珠。
那人见了血,勃然变色,眼中燃烧着噬人的怒火,抬头正对上了鱼儿灿烂的笑脸,一下子就炸了!
鱼儿似是没看见他杀人的眼神,举着用来串糖葫芦的竹签子,笑眯眯地朝众人挥了挥。
竟敢如此嚣张,不洗刷今日的奇耻大辱,他誓不为人!
鱼儿的笑容刺激了为首之人,他胸口的怒火一下子就炸开了,脑中只剩下一个想法,那就是弄死眼前害自己受伤丢脸之人。
他顿时化身为了一头暴怒的狮子,举着拳头,向着鱼儿的脸庞挥舞而去。“一起上,弄死这不长眼的狗东西!”
其他四人闻言顿时回神,朝着鱼儿发起进攻,就连那正在呕吐的少年,亦是捡起地上的石块加入混战。
鱼儿一个闪身避开五人的攻击,分别来到了他们的身后,单手举着竹签,一次又一次地往他们的臀部捅去。
霎时间,敌人的嗷嗷叫声回荡在胡同深处,不一会儿,五个屁股全都是血淋淋的一片了。
贾环长大着嘴巴,目睹了鱼儿化作一道残影,孤军奋战对战五人,眨眼间便将对手们打得屁滚尿流,那叫一个呆若木鸡,舒爽解气啊!
天呐,他那个傻子兄长的战斗力竟如此的可怕!
今日的所见所闻,彻底地打破了贾环对鱼儿的认知,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要破碎了。
贾环吞咽着口水,心脏砰砰跳着,眼睛里流动着炽热的光芒。
从这一刻开始,鱼儿已然成了贾环心目中身怀绝技的大英雄。
一边倒的混战落下了帷幕,五人让鱼儿折腾没了半条命,凄凄惨惨趴在地上无力动弹,由于一开始他们就声嘶力竭叫哑了嗓子,此时只能发出点点细碎的闷声痛呼。
与之相反的是,鱼儿衣着整齐,呼吸平缓,发丝都没乱一下,还乐滋滋地拔下一根糖葫芦轻舔。
此时此刻,五人的眼睛里流露出来了除却憎恨,更多的却是深深的恐惧。
他们凝视着鱼儿眉眼弯弯、笑靥浅浅的模样,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艳,只觉得不寒而栗。
“你、你是何人,可知我们是谁,为何要多管闲事?”鱼儿的手下败将颤声颤气地问。
鱼儿哼了哼,道:“我是他哥哥。你们欺负我弟弟,还不许我帮忙欺负回来吗?”
贾环心里感动,鼻子酸酸的,有点想哭。
“宝、宝、宝玉?!!”贾环舌头打结,磕磕绊绊唤着鱼儿的名字,完全不记得自己想要说什么了。
鱼儿蹲在他面前,学着贾母经常对他做的那般,轻柔地摸了摸贾环的脑袋。“环儿,我们回家吧。”这下好了,不用问路人就有人带他回家了。
贾环彻底愣住了,心里划过一股暖流,全身暖洋洋的,还有点甜。不知不觉,眼角泛起了泪花。
贾环在荣国府里素来是个不讨喜的,他一母同胞的姐姐贾探春历来爱巴结王夫人,见了他开口就是拿他和养在王夫人跟前的贾兰比较,话里话外都是嫌弃他的意思。而贾政无论性情大变前后,都不怎么爱搭理贾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