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被原随云看穿了,蝙蝠公子没有给他拖的机会,径自问道:“楚香帅,盒子里的东西,就送给原某人吧。”
香帅紧握拳头,谢清和对他摇摇头,原随云那种疯子,玉玺到了他的手里,他与朱文圭联手天知道会弄出多大的事情。绝对不能给他!
“要不然咱们拼一把,冲出去?”胡铁花低声道:“大不了就是一死,我胡铁花还没怕过呢!”
他可以这样说,但是作为将他拖进这场冒险里的谢清和,他却不能用这两个人姓名冒险。香帅是他的爱侣,胡铁花是他的友人,谢清和看着□□手绝望的想着,如果他们硬拼,大概只能让楚留香独自离开。罢了,如果不是因为他,香帅也不会牵连进这些破事里,少侠谢有了决断。
大丈夫言出必行,他既然不能带回玉玺,干脆殉了它就是。这样朝廷也不会找楚留香的麻烦,自己擒贼擒王,让楚留香与胡铁花先走。谢清和想着,摸上刀柄,准备迎战。
他心存死志,眼睛死死地盯着原随云,准备冲过去,他的目光落在了玉门关前的阴影里。在这里可以躲过□□,跃上城墙……他的眼神太专注了,没有发现楚留香在担心的看着他,最后忍无可忍的说道:“清和,不准乱来!”
可也不能就这么被困死!谢清和眼神里都是坚决和急切,楚留香摇头,胡铁花的手也握上了长剑。而原随云站在城墙上,听着风声突然笑道:“也对,如此重宝,如果就让三位平白交出来,是在下不对。这样吧,我们交换……”
他拍拍手,就看见一个女子被带了出来,胡铁花失声道:“高亚男!”清风女剑客和另外一个女子,似乎是华山的华真真出现在这里。应该是掳来的,胡铁花紧张的看着对方,随即恶狠狠的问道:“原随云,你到底想怎么样!”
原随云不说话,他转向了谢清和与楚留香,他想要什么,已经说得足够清楚了,只看香帅如何决断。
若只是威胁自身,楚留香可以拼死一搏,绝不认输。可是朋友被俘,香帅犹豫了,就在这时谢清和纵然向前低声道:“将玉玺给他们吧,先救人再说。”
楚留香握着盒子一声长叹,罢了,他扬声道:“原公子,先将高亚男与华姑娘放了,然后我就将这东西给你。”
原随云一笑:“盗帅难不成在讲笑话,以盗帅的功夫,我怕放了清风剑客和华家小姐,这东西就到不得我的手上了。”
楚留香与谢清和又一次对视,谢清和喊道:“原公子若不嫌弃,在下将东西送上去,我走过去,你放了高师姐,然后我将东西给你。阁下担心盗帅,总不至于也要担心我吧?”他语带笑意,仔细品品却有嘲讽在里头,原随云好歹在江湖上有偌大名头,却做偷袭之事……
可人家原公子不在乎,他思考一下,就点头答应了这个主意。谢清和接过盒子,打开向城墙上的众人示意,玉玺的确在其中。然后他捧着盒子往上走,□□手开始让路,楚留香捏着一把汗,而胡铁花既担心小兄弟,也紧绷着准备应对原随云反悔。
就在原随云下令放开高亚男,谢清和将盒子递过去的时候,事情突变。一支长箭应声而至,谢清和一闪从原随云摩挲玉玺的手中抢过玉玺,事发突然,原随云防备了谢清和却没有防备其他人。他厉声喝道:“是谁?”
而玉门关外,也有一对人骆驼向楚留香他们快速逼近,正是万圣阁主朱文圭带着属下,以及那位暗香女弟子柳念赶到。在这个时候,玉门关外不远的地方,一伙人也解除了伪装站在了众人眼前,正是音来带领的暗香弟子。
而那支飞来的长箭,属于滚滚烟尘之后的西北边军!但射箭之人,正是白猎。他的身后除了大队人骆驼,还有英万里同,胡濙。
“胡翁?”
谢清和失声,他们居然知道自己等人在此吗?他赶紧看向楚留香、胡铁花和共骑一匹骆驼的高亚男、华真真,谢清和蓦然升起一阵不安。这些人今日齐聚此地,恐怕不能善了,而自己,能充当一个什么角色?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在多年之后都是江湖秘闻,不在场的人无法知道那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导致了万圣阁的彻底覆灭和蝙蝠公子的死亡,人们甚至没发觉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在那一天被改变了。
那一天,原随云全身是血的告诉楚留香,你永远亏欠你的义父,因为我才是那个孩子……我才应该姓楚;
同样是那一天,朱文圭之后试图夺回玉玺,却在黄河河口附近被截杀,抱着玉玺坠入黄河之中,了却了永乐皇帝的心头大患;
同样也是这一天的晚些时候,胡濙看着坠入黄河滔滔江水中,毫无踪迹的玉玺,他问谢清和:“建文后裔的确都死了,对吗?你要想清楚再回答我,已经有人对皇帝说,你们武当的小师弟是吴王允熥的儿子。”
吴王朱允熥,建文得异母弟,虞怀王朱雄英母弟,常遇春的外孙,懿文太子原配王妃常氏的次子。他的儿子,同样是这个帝国的血脉法统。谢清和震惊的看着胡濙,这就是那间他不知道的事情,这才是能够毁掉整个武当的事情。
四周只有他们二人,谢清和单膝跪下,他低声道:“自洪武三十五年至今,朝野上下为此事已经争斗二十年了。胡翁,建文后人要么被拘束禁院,要么流落江湖,而今朱文圭已死……此事终于能够结束,不好么?您不必到处奔波,老捕头也不必到处寻找线索,就这样一切都结束了。”
胡濙看着他,谢清和会看老人,他摇头:武当山上,绝无建庶人之后,一个都没有,他们每一个都是孤儿。全都是被捡回来的孤儿,如果说一个是吴王之子,难道所有人都是吗?
快二十年了,胡濙想到了这二十年中所有因为“建文”两个字而死的人,他如果深究下去,固然是对得住皇帝……可绝对会掀起另一场血雨腥风,做人不留一线、将来祸及儿孙,何苦来哉。
他对着滚滚江水叹息道:之前神捕与我也说过此事,他说流的血已经够多了。都是自相残杀的血啊,既然朱文圭死了,万圣阁完了,我自会向皇帝复命。而你,清和,就不要去了,你去见皇太孙。你救过他,他自会为你周全。
这就意味着,涉及朝堂之事,胡大人会一力维持。谢清和还没来得及说谢谢,胡濙又道:“小友,你那几个江湖朋友进来也小心些,既然万圣阁不在了,等到万圣阁余孽尽被剪除那一日,天道盟也就没有存在必要,要慎重啊。”
谢清和一凛,他深深拜下去:“多谢前辈指点迷津。”朴师叔……谢清和告别胡濙,下了黄河河口,出了卫军的包围圈,香帅他们就在外头等着他。
所有人的身上都是血迹斑斑,有自己的,也有旁人的。这一战太惨烈,高亚男平素自负武功,今日见到朝廷骑兵的“绞杀”,才明白为什么师父严令她们不准与官府冲突……对了,师父!想到枯梅师太的高亚男想走,华真真却道:师姐不必着急,师父此刻,怕是已经不在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开口询问的是胡铁花,“什么叫枯梅师太不在了?”
“她做了辱没华山的事情,难道还有颜面存于世间吗?”华真真叹息:“她那次去看原随云,就已经心存死志了。”
胡铁花摆手:“等等等,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枯梅大师和原随云有什么关系?老臭虫你听明白了吗?”
楚留香很冷淡,华真真含情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却被他视如无物,楚留香摇头:“我没听你们说什么,看那边,清和回来了。”自从原随云死前揪着楚留香说了一些话之后,他的情绪一直不高,完全没有往日风流盗帅的风度,显得非常沮丧。
谢清和纵马过来,甚至没有下马:“我回武当,然后去北京,你们呢?”他问的是你们,实际上眼睛只看着楚留香,香帅沉重地点点头。胡铁花刚想说他也去,没想到高亚男先道:“我要回华山!你,”她指着华真真:必须跟我一起走!
胡铁花看着她微微叹气,谢清和就道:“胡大哥随高师姐去吧,虽然不好管华山内事,可万一有什么,好歹有个照应。胡翁说,万圣阁还有布置在五大门派的奸细,如今万圣阁主身死,他们若是知晓还不知如何。”
如今就算分派得当,楚留香上马与谢清和并辔而行,胡铁花和两个女孩子也上马,双方告别,一南一北各自去了。
“那个暗香的小弟子,叫音来的,让我转告你,柳念的事情暗香自会处置。”
谢清和点点头,他说了,其他门派的家事,他是顾不上的……可,“大哥难道在为原随云伤怀吗?”
楚留香的心情很难描述,既有一个毫无底线、无法预测的敌人死亡之后的轻松;还有一种无法挽回的遗憾,那是他养父的亲生儿子,而他终究无法救他。他只是一个人,一个侠客,能够独善其身,却无法在铁蹄下真的拯救什么人。
这一切原本都不适合江湖侠客参与的,他问道:“胡大人怎么说?我是说,关于万圣阁和原随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