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倾余生 完结+番外 (总有刁民想害朕)
- 类型:BL同人
- 作者:总有刁民想害朕
- 入库:04.09
那些人劝不动他,便来缠言豫津,言豫津嘴上答应着,回家却也不对萧景睿提起。因为知道他脾气,更知道阿森晚上确实离不得他。
过了几日他自己倒是在上墟市最好的酒楼摆了两桌算作生日时失约的赔礼。自然免不了有人问萧公子为何不来,连你的面子也不给?言豫津笑着将景睿自己的说辞搬出来重复一遍。众人又七嘴八舌地问他萧公子这些年是在做什么?听说刚回来就蒙陛下恩旨入朝,可为何要派他去天工堂?言豫津只说萧景睿这些年在外游历练武,其余自己也不太清楚。还有人追根问底,他便天马行空地胡扯一通,一会儿说萧景睿在某处深山的山洞里捡到几百年前的武功秘籍,所以一直在山中潜心修炼;一会儿说他在东海遇到位奇人,估计是什么散仙,跟着他在岛上学驭气辟谷,海岛方一日世上已千年所以会这么久才回来。
同他一起厮混的公子哥无非因为萧景睿是旧识,对他颇感好奇罢了,这时见言豫津不愿认真细说,各自一笑作罢。不过正好将这当成理由,好好地灌了言豫津两轮。
言豫津踩着宵禁的点回到府中,挥退迎上来的下人,自己高一脚低一脚地往萧景睿他们所住的跨院去。这个时辰阿森已经睡了,房中的烛火却还亮着,想是萧景睿又在看书。
他张了张嘴,想喊萧景睿,又怕吵醒阿森;趋前两步,举手欲待叩门,转念一想还是会吵醒阿森,于是踯躅失措地站在原地发起呆来。
萧景睿听到响动轻轻开门一看,倒被他吓了一跳:“豫津?”
言豫津赶紧对他比了个“嘘”的手势,比完又疑惑道:“阿森睡了吧?”
其实言豫津酒品极好,喝醉后不吵不闹,他若不说话走动,旁人轻易还看不出他醉了。不过萧景睿又岂是旁人,一看到他这幅神色茫然的模样就知道他醉了:“喝多了不赶快去睡觉,跑这来干嘛?”
言豫津疑惑道:“你怎么知道……”低头举起袖子拥立闻了闻,“有这么大味道?”
萧景睿出来扶住他,无奈道:“没味道。能走吗?来。”
他打算将言豫津扶回他自己房中,言豫津也老老实实跟着他走了几步,可跨出小院的月门时,他却忽然不干了,抓住门边一根树枝,一拍脑袋:“我想起来我找你什么事了!”
萧景睿只得顺着他,问道:“什么事?”
言豫津四下看看,压低声音道:“你那天说,待阿森大点、懂事了,就又要走?”
萧景睿一怔,没跟上醉鬼的思路:“什么?”
言豫津挣开他搀扶的手,转过身来与他面对面,认真道:“别走了。留下来吧。”
这晚月色很好。四周夏虫唧唧,花影浮动,仿佛是个谈心的好时机。
萧景睿的脸掩在繁茂枝叶的影子里,语气也听不出太多情绪:“为什么?”
“还为什么?!”言豫津嚷道,“别人会担心啊!”然后他便自顾自地絮叨下去:“你也是,我爹也是,总在外头跑,一年也不来一两封信。我都不知道你们好不好,有没有生病受伤——你看你要是那天在海里没被人救,那我……”他低下头去,嘟囔,“我得到什么时候才知道你已经死了啊?”说到这他竟然还能想起这种话不吉利,连忙“呸呸呸”了三下,才续道:“总之你别走了。阿森喜欢猫,我们去给他买只小的来自己养,不等那个猫大爷了。再养两条狗吧,听人说狗能镇宅避邪,有狗陪着阿森说不定没那么害怕。”
他完全没发觉萧景睿的沉默,侧头想了想,觉得自己的提议非常合理,于是满意地拍拍萧景睿的手臂,继续摇摇晃晃地朝前走。
萧景睿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出了片刻神,直到他脚下一个趄趔险些跌倒才赶上去重新扶住他。这时侯府中也有下人看到两人迎了上来,萧景睿将比方才更加糊涂了的言豫津交到下人手里,说道:“给他弄点醒酒汤喝了再说,否则明早起来又该喊头疼。”
下人答应着扶言豫津回房,萧景睿担心阿森醒来见不到自己哭闹,不敢多耽,也匆匆回房。进到房中撩开纱帐看看,阿森两条小胖胳膊抬在脑袋两旁,打着小呼睡得正香。他一笑,坐回书桌前准备继续看书,可双眼盯着书上的字,却怎么也看不进脑子里去。
最后只好叹了口气,放下书本,抬头看着窗外的明月。
他没想到言豫津酒后吐真言,竟会吐出这么一段话来。
他漂泊在外,朋友家人会担心似乎是理所当然之事。可是之前从没有人将“担心”二字说出口,就连他母亲也只淡淡笑着说句“男儿志在四方,母亲懂得”。言豫津和他感情虽好,可毕竟两个大男人,将担心关切什么的挂在嘴上也太嫌肉麻。
但原来有的话,没说出口就容易被忽略。
原来那天他述说海上经历时,豫津表面上嘻嘻哈哈没当回事,其实心里这么在意。
——自他回来,或者说自他的身世被揭出开始,每个人对他的态度都有些微妙的改变,唯有豫津没有。
豫津还和小时候一样。
苏兄曾经说过豫津聪明通透,看人心比他看得准。可他在朝堂权力漩涡中心看了这么久的人心,却没变得圆滑世故或愤世嫉俗,对待周围的人仍怀着善意与宽容,对待朋友仍是一片赤忱。
萧景睿抚着桌上的大理石镇纸,露出一丝微笑——其实就算今天言豫津不说,他十年八年内也不会再离开京城。一则阿森年纪太小,又这么畏生胆怯,带着他四处漂泊实在不妥;二则刚刚接手天工堂的事务,他也想做出些成绩来,断没有呆个一年半载又跑了的道理;
三则,这些年他一身布衣,一人一剑,踏过寂寂无人的高山深林,也走过繁华拥挤的通都大邑,看过大漠黄沙长河落日、也看过泠泠冷月照着经年不化的积雪。他也遇到、结识过各色各样的人。富贵的贫穷的,善良的恶毒的,聪明的愚昧的……他与他们萍水相逢,旁观过他们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甚至生老病死,又像浮萍一样四散。
可是走了这么多路,竟没一个地方让他觉得可以就此停住,在彼处终老;遇到这么多人,也没有一个能在他生命中留下痕迹的。
直到回到京城,严格说来是直到住进言府,他才感到久违的安稳,仿佛终于寻到了归宿之地,终于回到了家。
他虽然从不曾对人说起,但其实这一两年他越来越不喜欢去那些通都大邑,因为入夜后的万家灯火,实在是一种令人倍感寂寞的场景。
他更加永远不会对人说起,在海中那块孤立无援的礁石上,他自以为大限将至时,想到最多的竟然不是母亲,而是……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好友。当时烈日在头顶白茫茫的烤着,他每一寸皮肤都热得像被烫伤了,连唾沫似乎也被晒干,再怎么拼命干咽,也只能带来喉头刀割砂磨般的痛楚。胸口塞着一团湿热的棉花,周遭那些滚烫的带着咸腥味的空气已经无法顺利的吸入肺腑,他的意识开始模糊,脑中昏昏沉沉地转来转去,却都是和言豫津有关的画面。从小到大,桩桩件件,一会儿是豫津被满脸不耐烦的林殊哥哥拴在树上,哭得涕泪滂沱,一会儿是自己去南楚时他打马来追,一会儿是两人在北境背靠背与敌军厮杀……还有许许多多的画面,是言豫津在笑着叫他“景睿”,它们像被一阵大风吹飞的书页,一页页在眼前翻卷,他茫然地伸手去抓,却什么都抓不到。
最后获救时这些画面都变得零散至极,渔民把一抔清凉的水浇在他脸上将他唤醒,他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太好了,还能再见他一面。
神智恢复后他自己也觉莫名其妙难以理解,理智再次筑起高高的藩篱,时刻在提醒质问他——你是怎么回事?那是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啊!
他对自己解释是当时热昏了头,神志不清,就连赶回京城、把阿森交给母亲就走街串巷地四处找他,也可以解释成是受了言侯之托,要赶着送那护身符过去。
他扪心自问,真的没有半点非分之想,只是……
萧景睿轻轻叹了口气,拿起那块豫津特地献宝似的放在他案头的镇纸握在手中摩挲——既是豫津舍不得他走,那他就在言府多盘桓些时日又有何妨。
待到言豫津有了心上人要成亲,他再出去另寻住处也不迟。
8.
言豫津第二天酒醒后压根不记得自己昨晚说了什么,只隐约记得自己去过萧景睿所住的院子,却也不太确定是不是做梦。
问萧景睿时,萧景睿笑笑说:“你说要给阿森养只猫。”
言豫津恍然大悟,当天就命下人四处去寻刚断奶的小猫。无巧不巧,最后寻来的居然是只毛色和猫大爷十分相似的小黄虎斑。言豫津不忍拴着它,又怕它跑出院子,只得命人大动干戈地给小院的月门装了门,还拿竹篱把墙上的花窗全封了起来。
萧景睿那日下职回来,看到满院热火朝天干活的下人,和怀抱着炸毛的小猫在旁监工的言豫津,忍俊不禁地笑道:“幸好这小东西还跳不上墙,否则咱们是不是还得把墙再砌高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