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倾余生 完结+番外 (总有刁民想害朕)
- 类型:BL同人
- 作者:总有刁民想害朕
- 入库:04.09
那些银针被他刚才一通翻滚,有的已经脱落,有的却被撞的扎得更深,还有些弯了斜了,将皮肤刮出一条血痕。肩头一根大概是撞得巧了,竟然断成两截,留在肉中的那截已经全部没入,皮肤上只剩下个深色小点。
其他的都好办,就只这根,因梅长苏动个不停,断针又深入皮肉,晏大夫用小镊子试了几次不成,一咬牙,拿出一柄小银刀在烛火上一燎,割开他肩头皮肉才硬是将那断针拈了出来。
刀尖入肉,梅长苏恍若不觉,睁着的双眼没有焦距。萧景琰无法想象他在经历什么样的痛楚,只能哑着嗓子惶然地又唤了声“小殊”。蔺晨于此时松了手:“可以放开了。按着他更难受。”
萧景琰茫然放手,梅长苏立刻像被人在肚子上狠狠揍了一拳般蜷成一团,额头用力抵在床褥上,双腿无意识地蹬蹭着。忽然一声痛楚至极的嘶喊,又开始翻动起来。
接下来的不知多长时间里,三人围在榻边,眼睁睁看着他挣扎翻动。后来大概是气力耗尽了,奄奄一息地伏在榻上,只间或从喉咙中溢出垂死野兽般的呜咽。
“蔺晨,”一直一动不动站着的萧景琰忽然低低开口,“他若是撑不过,是不是会就这样活活的……”
就这样活活疼死。
蔺晨明白他的意思,却不忍给他答案,他甚至已经不忍再看被剧痛煎熬的好友。
身为医者,他和晏大夫已经做了他们力所能及的一切,剩下的便是梅长苏自己的战场。他要么赢,要么死,没人能帮他,没有折中之法。
只是这场战斗,未免太难太难了。
萧景琰没等到他的回答,却也没再追问,只是道:“现在……能动他吗?我想抱抱他……”
蔺晨别开脸:“……能。”
萧景琰便慢慢俯身,半跪在榻上,将那瘦得可怜的身躯拢进怀里抱住。梅长苏被他翻动,蹙眉发出痛苦的呻吟,萧景琰用自己的脸颊贴着他的脸颊,嘴唇轻轻蹭着他的嘴角,梦呓般轻声哄道:“小殊,别怕。没关系,没关系的……撑不住就不要撑了。你在意关心的一切,我都会替你好好看着……我答应过你会努力好好活下去,也一定会做到。”
“我从没骗过你是不是?所以……你尽可放心……”
他确是从没骗过梅长苏,更没想到第一次骗他会是在这种时候——关于努力好好活下去这点,他无疑是撒下了弥天大谎。因为梅长苏若是真的就此在他怀中撒手人寰,他余生能做到的顶多只是“努力活下去”而已。
从开始治疗就没开过口的晏大夫长叹一声,从榻边退开。他无法去苛责萧景琰在这个时候不鼓励打气,反说叫病人放弃的丧气话——希望已经太过渺茫了,言语上的鼓励没有半点意义。在他看来,现在与其让人被剧痛折磨至死,倒不如……放他就此离开,还可少受些罪。
然而被痛楚夺去了所有神智的梅长苏根本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他恍如置身一场格外漫长的噩梦,一时好像被梅岭的烈焰裹住,一时又好似被埋在那深深的雪窟里。后来严寒酷热过去,难以言喻的疼痛随之降临,仿佛胸腹间布满淬了剧毒的锋利刀刃,在不停的旋转张合,将他的脏腑血肉切成碎块。
太疼了。
疼得他想狂喊,想挖开自己的肉身,将那屠戮着他的刀刃挖出来。
疼得想就此死去。
到了他已喊不出挣不动的时候,他每呼吸一次就在恍惚中失望一次——为何自己还没有死?
死了才能结束这无边无际的痛楚吧?
最后剩一口气提在心口,他直觉自己只要放松让它落下去就能结束这一切。可是他却在一片昏茫中看到了萧景琰——戴着帝冕、穿着龙袍的萧景琰。他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看起来那么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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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琰怀抱中的梅长苏忽然又挣动了一下,随即口中涌出一口紫黑色的血。
萧景琰惨然闭上双眼,不愿再看下去,一旁呆立的蔺晨却忽然面色一动:“淤血,他吐的是淤血!”萧景琰蓦地张大眼睛,已然不抱希望的晏大夫疾步抢上细看。
紫黑色的血不停地从梅长苏口鼻中涌出,室内弥漫开浓重的腥气。萧景琰在将梅长苏翻过去趴着的过程中沾了一手血,惊惶而不确定地喊:“蔺晨……蔺晨!”
从晏大夫和蔺晨的表现看来,吐出这黑血应当是好事。可是……可是这个吐法未免太触目惊心。
蔺晨此时却没功夫理会他,他正运功在梅长苏背上推拿,助他将淤血吐尽。
待到梅长苏吐完,榻边的地面被黑血浸湿了一大片。他垂头伏在榻沿上,看起来气若游丝。
萧景琰觉得自己快要疯了。这一晚上希望失望与绝望交错而至,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欢喜还是害怕。
蔺晨捏着梅长苏一只手腕,皱着眉仔细诊了半晌,不确定地望向捏着梅长苏另一只手腕的晏大夫,后者双目微闭,沉吟了好一会儿才道:“火寒毒……当是解了。”
蔺晨沉默了片刻,忽地仰头大笑起来。笑过之后不理会吹着胡子瞪他的晏大夫,放下梅长苏的手就闪到门口,门还未推开,口中已在喊:“飞流,晨哥哥没骗你,说到做到了!
第三十七章
蔺晨沉默了片刻,忽地仰头大笑起来。笑过之后不理会吹着胡子瞪他的晏大夫,放下梅长苏的手就闪到门口,门还未推开,口中已在喊:“飞流,晨哥哥没骗你,说到做到了!”
门外爆发出一阵低低的欢呼声。
萧景琰这才发现苏宅众人全都守在梅长苏房外的庭院中。看看墙边的更漏,已是寅末卯初。他们就这样鸦雀无声地守了大半夜,大概是怕扰乱房内两位大夫的心思,连灯都没点一盏。
所幸皇天不负,这对所有人来说都如煎如熬的漫漫长夜,终于是要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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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未到午时,列战英携着几分要急呈太子定夺的文书并几套给他换洗的衣服来到苏宅——昨日看苏先生的样子,这次只怕病得着实凶险,殿下多半是要在旁陪着的。
门子通传进去后,来迎门的是黎纲。见黎纲既还有闲暇和心思打理事务,列小将军担了一整夜的心事终于稍稍放下,一边走一边问道:“苏先生好些了吗?”
黎纲点点头:“晏大夫和蔺晨少爷都说无大碍了。只是伤了元气,还在昏睡。”
“那就好,”列战英吁了一口气,“昨天看我们殿下的神情,可吓得我……”
黎纲一笑,知他不明内情,哪里想象得到昨晚那可怖的情形。其实就连他们都不清楚宗主到底经历了什么,只能从床边那一大滩黑血、床上凌乱的被褥和宗主被汗浸得能拧出水的衣物约略猜出一二。
但就这管中窥豹的一点点,已足以令他们又后怕又心疼了。
他们尚且如此,可以想见太子从头到尾亲眼看着自己至爱之人受此折磨是何等心情,换个心智不坚的人恐怕早已崩溃了。
想到昨晚进屋后见到的萧景琰,黎纲忍不住在心中叹了口气,领着列战英走到梅长苏房门前,进去替他通传。
房内自然早已不是昨晚那般触目惊心的景象。一如既往的干净整齐,桌上放了飞流新折回来的大捧红梅,沁人心脾的幽香驱散了血腥,梅长苏安然卧在新换的被褥之中,虽然憔悴苍白依旧,但眉宇间那股淡淡的青气已然消失不见。
而萧景琰还是坐在榻边的圈椅上,似乎从昨夜替榻上的人擦身换衣之后,就再没挪过位置。
黎纲在他身后咳嗽一声,低声禀道:“太子殿下,列将军来了。”
萧景琰的视线恋恋不舍地从梅长苏脸上挪到他脸上,思索片刻,又恋恋不舍地站起身来:“我出去和战英说几句话。你替我看着他。”
其实两位大夫早上都诊过脉,说梅长苏如今状况平稳,并不需要片刻不离的守着。可黎纲咽下了劝说,恭敬应道:“是。”
列战英一看到萧景琰,就知他必是一晚没睡,却也不敢多劝。将文书和衣物呈上,又简单禀告了几件事。萧景琰一边听着一边频频回头看向身后的门,脚尖微微倾斜,一副列战英一说完就要立刻转身进去的模样。
列战英暗叹自己给他带衣物真是带对了,但身为太子麾下最得力的副将,该说的话他还是不能不说:“殿下,您昨天还说苏先生刚回京必不愿招人口舌,可您昨天那样跑了来,再这么在苏宅住上几天,只怕……”
萧景琰何尝不懂这个道理。可在经历了那种种之后,他真的不觉得旁人的议论旁人的眼光还有什么可畏惧顾虑的。
“再有人问起,你就实话实说——苏先生抱病赴北境抗敌,归途中病势转沉昏迷不醒,本宫不亲自守着他病愈醒转,心中难安。”
列战英只楞了一瞬间,就低头领命:“是。”他不过是怕殿下太过担心苏先生而思虑不周才提醒一句,但殿下既有决断,那自然就不必他再多嘴了。
奉行“凡殿下说得都有道理殿下做得都对”的列小将军回东宫去尽他的职守,萧景琰则折回梅长苏房里,强打精神看他拿来的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