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宗祠不大,林氏牌位向上追溯不过是林殊的爷爷的爷爷。梅长苏来前,萧景琰便在林殊牌位上挂上红布,在宗祠内等待许久了。
我在宗祠附近探查一番,发现没什么黑魇的气息,便放心了。
梅长苏在里面祭拜,我不能忍受那种烟味,便出门透透气。
说到底,我不过是个局外人罢了,算算日子,最多四个月,一切都可以结束了。我慢慢地走出门,心中有些惆怅。
等到了门口,我本以为没有人,抬头一望,却见到了两个熟人。
我愣了:“言侯爷,豫津?”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更晚了,出去玩得太开心忘了这茬。
明日还有一更,然后接下来每周周二,周四,周六,周日更
其实不长了,快要结尾
☆、风云乍起
四十八
言侯似乎发现了什么真相,情绪有些不稳,豫津却是一头雾水,见到我,也吃了一惊。
言豫津道:“白姑娘怎么在这里?好久都不曾见到你了,我还以为你回江湖了。”
两道目光之下,我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头。显然言侯爷已经发现了真相,这下我该怎么处理,安慰还是当作什么都不知道走开?言侯应该不知道我和梅长苏关系亲密吧,那我突然来林氏宗祠怎么解释?
言侯爷到底是历经世事,很快就稳定了情绪,不咸不淡道:“姑娘可是随太子殿下来的?”
我谨慎道:“……是,太子殿下确实在里面,侯爷可是要进去?”
言侯爷顿住了,言豫津却发现了问题,“太子殿下不是昨日宗祠建成之后就来拜过了吗?况且……太子殿下不是从来不坐马车吗?难不成太子妃也来了?”
言侯看了恨铁不成钢的儿子一眼,道:“太子妃身处内宫,如何出得来?你小子,莫要胡言乱语。”
言豫津愣了,“那……”
我这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本来打算在门口松口气,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情况。如今言侯爷知道了真相,我却不想跟他唏嘘感叹一番,可梅长苏在里面,当日在萧景琰发现真相时梅长苏就近乎自残般吐血晕倒,要是再受了什么刺激,回去蔺晨必要同我唠叨了。
还好言侯爷只是轻轻叹气,说:“不为难姑娘了。我进去,怕是要吓着他,姑娘不要提及我曾来过。”
说罢他转过身,拉着没弄清楚的言豫津,往自家马车走了。
我注视着他的背影离开,突然觉得他的背影十分萧索衰老。
不过一会儿,萧景琰扶着梅长苏出来了,把人扶回马车上,见人都走了,才看到我,道:“白姑娘怎么还不走?咦?发生了什么吗,脸色有些不好?”
我道:“方才你们在里面的时候,我出来透气,看到了言侯爷和豫津。”
萧景琰愣了愣,也突然反应过来,顿时想明白了,脸色有些白。好半天才道:“既然侯爷不想让他知道,那我们就替他瞒着。”
我点了点头。
萧景琰道:“只怕过几日,他就会走,不要拿这些来让他烦心。”
我:“……”
五日后,大渝,南楚,北燕,东海突然袭击大梁守军,夜秦叛乱。
大梁国土边境,无一不被侵犯,整个朝堂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消息真正传过来时,梅长苏在穆王府,我和蔺晨和飞流在一起玩闹,是甄平拿着琅琊阁的鸽子慌慌张张跑过来说的,我正拿着茶杯,一个不留神掉在了地上。
蔺晨心中微讶,也没多想,只是道:“大梁近年来朝政衰微,邻国虎视眈眈也是有道理的,不过事先没什么风声比较吓人罢了。何必如此?你还怕那个萧景琰搞不定?”
我深吸一口气,脑中嗡的一声,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觉得太快了,平静短暂的日子恍惚只有一瞬间,十三年的挣扎隐忍仿佛一瞬,就走到了结局和分别的时候。
蔺晨只看到我全身发抖,脸色发白,以为我急病犯了,赶忙拉手诊脉。
我推开他,也不管碎瓷片,坐回位子上喝完一杯茶,才平静下来。
蔺晨拉住我道:“你怎么回事?这事情有猫腻?”
我拉着他的手,突然哭道:“蔺晨,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梅长苏,我对不起你们。是我,都是因为我,这一切才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蔺晨眨眨眼,懵了:“你……难道是敌国派来的奸细?不对啊,你这么傻,况且你也不是人啊。”
我:“……”
梅长苏在穆王府收到消息,当即赶去了靖王府。
萧景琰也不在东宫,召集了十多位军方重臣在书房,加急文书已经在他的书案上堆积了厚厚的一垒。
深秋未过,此刻的天空无比澄澈明净,气候也十分舒适凉爽,却让人提不起任何开心的情绪来了。金陵城似乎一如往常般热闹平静,可一道恐慌的情绪在每个大梁人心头弥漫开来。
平静近三十年的大梁皇城之顶,终于在烟雾重重中,看见那把悬着的国土沦丧江山飘摇百姓流离失所的刀。
蔺晨看着失态的我,把甄平拿来的情报仔细看了看,认真想了一番,似乎懂了什么,脸色霎时白了。
蔺晨怒道:“这不可能!我不会让它发生。”蔺晨拉住甄平,道:“你家主子呢,赶紧给我拖回来!你大爷的我就不信了!”
甄平也吓了一大跳,结巴道:“宗、宗主在穆王府啊。”
蔺晨也不顾什么江湖野人不进皇亲国戚的府邸的原则了,当下就道:“我去找他!”
我赶忙拉住:“长苏收到消息绝对不会比我们晚,他肯定已经去找了萧景琰,要么在东宫,要么在靖王府。”
蔺晨懊恼地一挥袖子,我继续道:“蔺晨,别去了。劝不住的。”
蔺晨直视着我,大概情绪过于激烈,眼睛里充满血丝,“你怎么知道劝不住?我偏要试一试!我知道你身份特殊,十三年你待我们不错,我蔺晨也能说我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如今梅长苏是我的朋友,是我蔺晨的挚友,我一定要救他,哪怕拼尽全力粉身碎骨。我可能没资格让你帮我,但请你不要拦着我。”
蔺晨转身走出门,我急忙追上去,大概因为我们的动静太大,隔壁院子里的宫羽姑娘,还有一起练功的夏冬聂锋两人,吉婶晏大夫都赶了出来,其余下人都吓跑了。
晏大夫上前拦着蔺晨,道:“这是出了什么事,这么急躁!”
蔺晨站住了脚。
飞流一开始被吓到了,这时也战战兢兢地,有些害怕,上前拉住了蔺晨的袖子。
十三年的努力仿佛在最后灰飞烟灭,纵然是当初母亲的死也不曾这样让他难受过。所有的淡然,定力,和平静,在梅长苏面前都化作了泡影。他仿佛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徒然地与命运作着斗争,命运却不屑一顾。
蔺晨看到飞流眼睛里的担心和关切,感觉自己理智终于回来了一些。他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脸色缓和了些,柔声道:“没什么事,你们都回去吧。”
晏大夫大概也没想到蔺晨突然变得温良恭俭起来了,自己竟没什么办法好强求人家说出来了,便哼了一声,面色不善地走了。
蔺晨和飞流回了屋子,一路上连一眼也不曾给我。
飞流似乎觉察出什么,也不闹,安静地自己玩。
屋子里顿时安静无比,我发呆了片刻,无边复杂的情绪包围了我整个人,几乎让我喘不过气来。我艰难地站起来,转身回房了。
我在桌边坐了一会儿,想等梅长苏回来,可是忍不住困倦,趴在桌上睡着了。等我睡醒,我就听到蔺晨和梅长苏在林子那里的争吵。
一摸一样,与神卷上所书无一差别。
神卷还有最后几页的空白,所有已经发生过的事情,都写在了上面,仿佛是用鲜血和生命写就的历史,我每次打开都不敢看里面的内容。
他们的死亡,苦难,悲伤和怨念,都与我息息相关。
然而我却不能把我的慈悲善念和赠与给他们。
丰云护送梅长苏回来,就知道必定出事,她没看过剧本,脑子却是聪明机灵得很,想明白了来龙去脉。她一到苏宅,就冲到我面前抱住了我的大腿。
自从我神魂受伤后这个小姑娘一直大惊小瓜,生怕我一下子突然没了,也不怪她,如今身处异世,我们两个相依为命,她比我小,有依赖是正常的。
我蹲下伸手摸摸她的头,正要开口安慰,听到她近乎卑微般祈求我:“阿黎姐姐,你再忍一忍,再坚持三个月,我们就可以回去了,你不能抛下我一个人……”
我脑中嗡的一声,放在她头顶的手顿时僵住了。
我把她带到这个世界,却因为一次又一次自己的私心让她担惊受怕,让她难受。我十分内疚后悔地抱着这个在任何时候都陪伴着自己的小侍女,轻声道:“都会过去的,很快就能好起来了。放心吧,一切都交给我。”
等我好说歹说安慰了自家哭的梨花带雨的小姑娘,抚慰了前来询问的宫羽等人的情绪,才去房间里找了梅长苏。
梅长苏一个人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玉瓶,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