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花的。年纪不是到了么,平时还行,晚上太暗了点。”赵君锐摘下老花镜朝高城莞尔,“你少喝点,半夜老跑厕所。”
高城端着水坐到赵君锐身边坐下,赵君锐收拾她的老照片,一张照片翩然从相册里落下,轻轻掉到地上。高城捡了,多看一眼,书生气的男子穿中山装与年轻的如同一朵花骨的赵君锐站在一起,他们肩与肩有两拳头的距离,而用赵君锐年代眼光来衡量显得非常亲密了。
高城递给赵君问,“妈,是不是他?”——你喜欢过,却没和他一辈子的家伙。
赵君锐接过照片眯着眼瞧,沉浸在她所拥有岁月赐予的感怀,眉头集聚的无奈缓慢舒展开来,她有些得意的笑,“长的比你爸俊多了,是鼻子是眼,笑起来特好看。”
高城朝前倾身看照片,小照片里的脸都没小脚趾指甲盖大,什么都看不清楚。
“还行。”高城敷衍道,“他叫什么?”
赵君锐脱口而出,“萨比尔。意为善于忍耐。”手揉揉高城的头发,转身收了照片放进一边的柜子。 与此同时,高城忽然发现埋在灯光阴影下母亲的苍老。那种苍老该是经过时间沉淀、慢慢聚集而成的,可对高城来讲,仿佛一瞬间的事,就一刹那,母亲老的让高城陌生,和他记忆中母亲年轻而鲜活的样子有巨大的差别。高城心中有个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望着母亲的动作,放柔了眼神。
高城问道,“妈,要是他来找你,你怎么办?”
赵君锐一楞,“你在军里还能看言情片啊?”
高城小小声啐了一声,刚才的怀柔烟消云散,要端水杯上楼。
赵君锐拦住他故作认真的思考,“嗯,能怎么办。你们两反正也能自力更生,都不着家的主。”
高城转过身僵着脸陪笑,“妈,您就是咱们家金山上的红太阳。”
“太阳也有下山的时候。”赵君锐说完与高城一起上楼。她走在高城前面,到高城房门口,压低声音对高城讲,“城城,最近你在营里头注意点,别出篓子。你爸眼瞅着要提副司令,你可不要给他拉后腿。”
“确定了?”高城试探的问。
一刹那赵君锐眼里有着无限活力,闪过志在必得的精光,可话说的临摹两可,“事没定下来总不是肯定。”
高城知道那之后就不单是父亲独自的事了,一个人的成功很多时候借助更多更强大的背后力量。
高城挠挠后脑勺,有点没趣道,“反正我也不掺和不了。”言外之意他没兴趣掺和。
赵君锐淡然一笑,最终没开口,那眼神像在说,迟早你也得有这一天。
高城回到自己的房间,放下水杯,又躺回床上,听外面雨声大不少。
对于父亲的高升高城忧喜参半,喜的是父亲的高升总是件好事,忧的是他跟父亲之间的距离又扩大。美国航空航天局都把人给送上月球,我们国家的杨利伟还刚上天,这就是差距,眼睛瞅的到,手摸的到。同时,伴随父亲的升职相应会给与高城更多的压力。
与同龄的人相比,高城所处于的位置使他比其他人更容易看清自己要走的路,高城从来不打算活在父亲的阴影下,他是有望野的,或者直白点,称之为野心。对七连历史的敬仰使他进入了这支光荣的部队,便下定决心要在军队里活出个样来,超越他的父亲,撑起自己的一片天。怀着这种变态的进取心和自尊心,从军校毕业高城一直严于律己,样样不落人后,这点与高华对于高城的要求不谋而合。
高城在黑夜里举起手,粗糙的手指在黑暗里剩下个黑影,他在空中抓了抓,什么都没有到,就觉黑暗浓密的压过来,他浑身都燥。
虽然高城对父亲避讳不谈,以为把世界上所有的嘴都堵了,可实际上只是他的错觉,直到有一天,一个他从来看不上眼的人捅破这层纸,也许这就是他高城一辈子最大的笑话。
雨势又变大了。
高城翻来覆去,沮丧的想,莫非他就认行军床。又想明天要见谭剑,他命令自己挺尸。
第二天是休息天。宋嵩吃了早饭有事替高华办,说明下午才回来。等高城下楼吃早饭,饭厅里高华正在翻着报纸。高华认为高城没睡好是训练不够,跑个五公里越野就能解决,这句话引发高华与赵君锐新一轮的争执,昨天的火赵君锐还没熄,闹起来带炸子音的,高城根本不能将眼前咄咄逼人的母亲和昨晚为父亲前途考虑的母亲联系在一起。
闹半天不见息事宁人,高城走到一边打开窗户,对面窗户里有人影在动。他拨个电话通到隔壁,冲电话小声喊,“谭叔,救火啊。”只见对面窗户一开,透出个脑袋,正是平日里挺温文尔雅的谭政委。谭政委对电话道,“城城回来了啊。来了来了。好久没来这一出了,等着,呵呵。”倒有点乐在其中的意思。待过个几分钟,携着谭剑TA妈站到高家客厅里,嘴角还挂着笑容。
谭政委全名谭德,比高华小了半年,相貌堂堂,为人老成持重。谭德刚和高华搭班子,高华嫌弃人家长的像文工团来体验生活楞没给过人好脸色,后来高城他奶奶跟谭德聊了一次军队现代化建设的重要性,回家就把高华狠狠教育一顿。高华悟了,得道了,人不能光看脸皮,嘴皮也很重要,能把TA妈给哄了,政工工作是手到擒来,果不其然,两人抱成一团无往不利,哪怕后来分分合合,到最后还是得在一起工作。
啃着早晨阿姨给做的鸡蛋饼,高城扒口稀饭,想那么多年来这习惯还是没变,当年还在大院,高华和赵君锐吵架那也是有名的。每次一出事,高城推开窗子喊隔壁谭叔,谭德要是人在,保证如天兵天将从天而降,哪怕是吃饭时间经常端个碗就上他们家劝架。
这边还没歇停,不多时谭剑风尘仆仆到了,高华和赵君锐自然不好意思再吵下去,人家儿子难得回来一趟,总不能霸着谭德不回家看他们两张老脸吵架,便张罗中午一起出去吃一顿,选了个餐馆饱餐一顿。席间谭剑与平日无异,喝酒的样子很斯文,不知道的都以为他不能喝。
高城靠近他跟他交头接耳,笑他,“你就装。”
谭剑凑过去说,“没装,不想喝。等会回去找个空,有事跟你说。”
谭剑TA妈看两人咬耳朵,想起谭剑和高城小时候数不完的笑话,选着讲几个,就有高城偷喝酒被抓那个段子,一桌子人听的都笑开怀,主角制止无效,哼哼当壁上观默不作声。
由于中午喝了点酒,晚上又没睡好,高城的眼皮打架,一进门就坐床上。谭剑紧随其后,关好门,环视了一圈,走到一边架子上选了张CD看着封面的目录。他轻描淡写的说,“好久没来了。”
“上回来是离家出走那时候吧。”高城嗤笑他。谭剑为考空军指挥学院一时跟谭爸闹别扭,离家出走,走出家门没多远,赵君锐看到他四处闲逛,给拉家里去。客房有客人住,高城反正不在,谭剑就在高城的房间里住下。索性谭爸也是个开明人,过了几天就劝回去了。
谭件拉过椅子坐到床边上,脸上少了些平日里的精神,英俊的脸上犹带一丝无奈,“城城哥,我觉得我没把事办好。”又踌躇片刻才道,“上次在党校,我跟你说那事,结了。”
“动作挺迅速的。”
“我拖了些日子。”
“走啦?”
“走啦。”谭剑平淡的说着,顿了顿,“班长老乌复原,那之后我跟他只谈了一次,他主动打的复原报告。班副小柯暂时带班代,怕小李跟他两个人打起来,给小李给换地方,小李的情绪不稳定。”
高城听了,嗯了一声,眯了眯眼。
“难受?”
谭剑沉默。
高城振作精神,盘腿坐床上,拍了把大腿, “你这人吧,平日里都很精明,好像没事能动你胫骨。就死在太爱钻牛角尖,非得把每件事都按照你的想法来编排,一旦事情脱离你的掌控你就患得患失。”
“我很难形容现在的感受。我们所处的环境,个人该服从团体。这是天职。”谭剑垂着眼帘,“我们连是一支优秀的队伍,每个兵都有着鲜明的个性,将他们整合在一起是连部的职责。他们在基层为军队做着许多平凡踏实的工作,使场站这台庞大的体系得以顺利的运转,这些年下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实说,这事我没有做好,给他们选择一条最好的路。该好好走的,不该搞成这样。”
“人的路都是自己走的。这世上并不会每件事都如人意的。你得先把心态给摆正,做什么工作就要以这位置的眼光来看待问题,目光的距离和处事的方法成正比的。”高城意味深长的望着谭剑,拍拍他的肩膀,他心知肚明,谭剑不是想要讨说法,只是想要倾诉。
谭剑看向窗外。知了正在不知疲倦声嘶力竭的叫着,生怕下一分钟就是末日。他在这一片嘈杂里听见高城对他说,“这些年我懂了件事,这人走人留,好的坏的,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承认,总是有理由的。”谭剑转过头去直视高城的眼睛,高城的眼睛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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