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长不问,因为他的心早已经天高海阔,他宽厚的臂膀可以搂住每一个自己带过的兵,不管是好兵,还是孬兵———他已经豪气到不必知道理由,就能任意驰骋的地步。
而袁朗,帮他总结了答案,连成才头细微的想法,都帮他说了出来,可是,他并没有亲口问过成才为什么?
他只是急于想把成才身上的缺点都挖出来,他并没有像了解许三多一样,去花时间了解成才———虽然,成才完全承认,袁朗的结论一针见血。
不是,不是七连不好,是我不好,是我不懂七连,那六个字,我不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觉得其实许三多和袁朗一样是主观很强的人。而成才是需要人客观去理解的人。
☆、(七十三)失去
(七十三)失去
此刻,成才内心的纠结,才实质上得以解开,他的泪水,也好象打开了这纠结,在沈一星面前完全释放———
六个字,你说的是———不抛弃,不放弃,是吗?
沈一星收起了玩笑的口吻,沉敛地看着痛哭的狙击手,舒缓而柔软地说:不是你不明白,其实你是明白这六个字的,你比任何人都明白,你只是找错了方向,你急于找到人生为之奋斗的目标,结果,因为你心地太单纯,年少轻狂,你选错了生存的价值,失去了一些你拥有的东西,你迷失了,回不了家———就这样而已。
年少轻狂,幸福时光,我们连长说的,七连的时光,对他来说,是最幸福的,对三多也是,可是对我,我总是在辜负生命中最好的时光。
幸运的是,我们都还活着———
沈一星也若有所思地感慨:成才,你没有什么错,你想太多了,或者说,你追求的东西,太过完美了,也可以说,你的心灵,太过完美,所以才不可以接受自己的失败;你只是一只刚刚展翅的雏鸟,还不明白飞翔的意义,你只想飞得更高更远,什么时候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都不知道,其实,飞翔只是为了寻找一个宿点,一棵可以落脚的树,然后,变成这棵树的一部分———
成才突然收起了眼泪,惊奇地望着眼前那张比自己年轻的脸,难以置信刚才那些沧桑深邃的哲理是从沈一星嘴里冒出来的,成才甚至管不住自己的脑子,开始疑惑,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别这么看我,呵呵,我不是外星人,能说出这些话,不是因为我来自另一个星球,而是我经历的东西,也许比你要多,这是很正常的事,别大惊小怪。
是,是你说话的方式,很像一个人,像老A那烂人队长。
不是吧。沈一星表情又开始卡通了。
我不是说你是烂人,我是说,你和他一样,好象把人生,把命运,甚至把生命都已经看透了。
沈一星低头,说:那是因为,你还没有经历过失去,失去一些重要的人,重要的事………
重要的人……重要的事……是……我失去了七连……
可———沈一星站起身来,向着北极星,悠悠地说:可你的连长还在,战友还在,只要他们还活着,至少,还有机会回到你的七连。
一星,你是不是………
成才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年轻的士兵所经历的失去,也许比自己要残酷得多,可他没问出口。
你说得对,我还可以补偿,还能回到七连的怀抱,这就是最大的幸福。
和这孩子在一起,成才觉得自己也变得乐观了许多。
天色渐明,他们该上路了,成才背起自己的包,告诉自己:不管路有多长,他也要走下去,所有人,都在路上———
天亮的时候,成才和沈一星总算赶到了会合地点,可是还有半里多地就听见了枪声,成才和沈一星偷偷靠近,才发现是四个作战小组的师侦营的家伙们把一伙已经被打残了的参选士兵堵在一小树林里。
成才通过□□瞄准镜看到了暴跳如雷的高城,不禁呆了一下,沈一星以为是同组的那几个,拉开保险就要上去救人,成才忙拉住他。
不是咱们组的,是师侦营,有四个作战小组,不能硬来,慢着———
我看见了,钱越和警卫大哥混在另一组人中间,咱们得出手。
沈一星那破烂□□瞄准镜还没坏,可他看了半天都没看见上尉副连长,成才已经扫视完,沉下声音说:A7可能已经光荣了?
两人一阵沉默,但都同时在想办法。
一星,这个点离目标基地还有多远?
如果我们走的方向没错的话,应该快到了,难办的是,我们还要回程。
回程的事等完成侦察任务再说,现在我们需要引开师侦营的注意力,然后快速到达目标基地。
你说得很对,不过成才,吸引的任务交给我吧,成才,我想告诉你,我,我真的,真的快不行了。
沈一星身子一软,眼看就要往下倒,成才一个箭步,眼疾手快抓住了他的衣服,扶他坐下来,掐了一把人中,有些着急地叫道:一星不能睡,我们快到了,你不能睡,不抛弃不放弃,你说你信的。
☆、(七十四) 连歌
(七十四)连歌
沈一星确实已经很累了,成才知道,他只是个军校的学员,怎么能和自己比,可是他很想和这可爱的家伙走到最后啊。
沈一星眼睛睁不开,口里好一会儿才呢喃道:我……信……我信,我,我还想听你讲七连的故事呢。
是,只要走完全程,我一定把七连的故事都告诉你,一星,别睡,好吗?
成才真有点慌了,现在只能靠意志,怎么办?怎么才能让沈一星醒过来,突然,他抓住沈一星肩膀,叫道:我给你朗诵一首歌,七连的连歌,好吗,你听完必须醒过来,听到就动动眼睛。
成才知道沈一星正在努力唤醒自己,他在他耳边吼出了自己心底的声音———
一声霹雳一把剑,一群猛虎钢七连,钢铁的意志钢铁汉,铁血卫国保家园!
杀声吓破敌人胆,百战百胜美名传,攻必克,守必坚,踏敌尸骨唱凯旋!
你……你唱的……是什么啊?
沈一星眼睛睁不开,他正在努力,口里却在无意识地轻语:什么唱凯旋?
七连,钢七连,你听,这连歌是从钢七连每一个兵的喉咙里吼出来的,你听呀。
恩,我太累了,我要歇会儿……就歇一会儿……
不行,我命令你起来,沈一星,吹集合号了,起床了。
可沈一星昏昏沉沉,再也没有应答,成才是真有点束手无策了,这个可爱的家伙,成才心里开始发虚,他已经有点习惯有沈同学在的时间了。
成才只好不停地揉搓沈同学的手心和脚心,让他能暖和一点,让身体最后一点能量散发出来,毫无疑问,他最不想失去的同伴,就是沈一星。
终于,沈同学从喉咙里冒出点声音,吓成才一惊:我说……你……这是干什么呢,就……就你这力气,我手脚都快废了……我就是想睡会儿……你,你让我消停会儿,成吗?
一星,你………成才想骂他两句,话到嘴边又生咽了下去。
沈一星依然没力气睁眼,只是梦游似的伸出手,叫成才:拉我一把。
我背你。成才说着就拉他上去,可沈一星眼睛终于睁开了,推开成才,说:我告诉你啊,你要背我的话,我准保在你背上睡过去,你信不信?
说完拖着背包就往前走,成才不再说什么,只是简单地用命令的口吻说:那你先走,我去支援A6和A4,然后来追你。
你别忘了,我是你的观瞄手。
可一会儿如果要撤退———
放心,你那首连歌听得我热血沸腾,短距离的撤退没有问题,要是我真走不动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走不动了也要走,不准拉信号弹。
成才不知道哪里来的火气,突然朝沈一星吼过去,可听的人只是笑笑,轻松地撇撇嘴,扬起眼角往前方激战正酣的小树林移动过去。
成才有种失败的无奈,但现在容不得他再想什么,只好端起枪,准备开战。
树林里白烟飘飘,高城正对着甘小宁不耐烦地发号师令:我说都给我点到为止啊,都一个军的,饿了两三天了,走不动的扶一把啊。
甘小宁有些为难了,对老连长诉冤:连长,咱们手下留情,这帮哥们可不领情,你瞧,都翻了白牌还踢了我一脚,你看,你看。
高城瞪着甘小宁,半天磨出一句:谁,谁让你把人当靶子打,虽,虽说是空包弹,那打你身上试试。
我这也是执行任务。甘小宁嘟啷着小声还了一句,手下可还不留情。
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高城一巴掌打在甘小宁帽子上,眉脚都总到一块了,马小帅可知道高城在烦什么,这装甲老虎是担心成才呢。
连长,成才早过去了,您就放心吧。
啥玩意,成才,那孬兵在哪儿,我,我才管不着呢。
口里那么说,高老虎一双眼睛却在扫视着前方战场是不是有成才的身影,车载望远镜里,那股溃兵已经剩不下几个了,高城心里更纠结了,不由得又多骂了几句:死老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