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台阶上, 靠着小公园里的白色立柱沉默了一会儿, 我想了想, 还是说了一句。
【我可以用记忆消……】
话没说完, 被他打断了。
赤司侧过头看了我一眼, 敞开的外套上圆形拉链扣随着他的动作摇晃了一会。
“别紧张，”他突然笑了, 伸手在我头顶拍了一下，“见个家长而已，你别一副要拯救世界的严肃表情啊。”
赤司从台阶上跨了下来，扯了一下我的胳膊，“走吧。”
有点沉重的情绪在看见他的笑容之后就瞬间缓和下来了，我跟着他往前走，刚才想用记忆消除器敲赤司征臣一下的念头也咽回了肚子里。
赤司刚才的比喻不对，拯救世界这种事情我从小到大已经做过好几次了，这些次数加在一起的不安和忐忑也没有见男朋友家长来得多。
真是要命了。
严格来说，这是我第三次见赤司征臣，只不过第一次的时候被赤司坑蒙拐骗用的楠子形象。
依旧还是那张严肃而冷漠的脸，只在见到赤司安全回来之后稍稍露出了一点关切的目光，但这点关切，在见到我之后又消失殆尽。
相比起来，我那不靠谱的爸爸至少看起来真是好相处多了。
他坐回长长的桌子后面，双手轻按在桌面上，没有对我说什么，而是直接问赤司：“征十郎，你是怎么想的？”
[千万别承认啊征十郎，千万别告诉我你真的和这个奇奇怪怪的男生在一起了啊！]
但我清楚听见了他稳重外表下咆哮的心声。
“齐木已经告诉您了，如他所说，超能力，恋爱，这些都是真的，并且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
[承认了……]
赤司征臣本来就没什么表情的脸似乎更僵硬了一点。
赤司继续用汇报一般的语气说道：“我可以保证这不会影响到我的学业，也不会影响到您要求我所接受的其它教育，我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出于我个人的意愿，并且会为所有可能的后果负责。”
宽大的桌面上摆放着一个木制的简约相框，照片里的人我曾在赤司公寓里的相框上看到过，那是他早已病逝的母亲。
“征十郎，你应该按照我为你定下的计划来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说着幼稚的让我失望的话。不过也没有关系，年轻人的感情都很冲动，我不认为你们这不像样的关系会维持多么长久的时间，不影响学业的话，就和篮球一样，随便你玩玩好了。”
[我了解征十郎，他从不会违背我，只是在青春期走错了一点路而已，给他足够的时间相信他会知道自己要做的究竟是什么。]
他似乎认定了我和赤司只是一时的感情用事，无论是说出来的话亦或是心声都表达了他不满又不屑的看法，相比较于直接的反对，这样不软不硬的态度更让人不爽。
但我并不能做些什么，谁让他是赤司的父亲呢。
“您可以坚持您所认为的，但我不会因为您的态度去改变我做过的决定，这次让您担心了，非常抱歉。”赤司微微鞠了一躬，“如果没有其它的事情，我想先和齐木一起回去。”
我这个宛如观众的当事人终于在这对父子的对话中被提起，出于礼貌，我也跟着赤司说了一句。
【让您担心，很抱歉。】
这个短暂的会面出乎我意料的和平，但和赤司离开的时候我这个被遗忘的人还是很毁气氛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看法。
【作为超能力者，我有很多种方法让您接受我们，但我一种也没有去用，这不仅是出于对您的尊重，更是因为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并且不会因为任何原因去改变我认定的事情，所以有关于您刚才认为我们不像样的关系绝对不会长久的言论请恕我不能赞同。】
大概我这番言论在他听来也很幼稚吧，但我还是固执地说出来了。
他没有阻止赤司离开，为了让妈妈放心，我带赤司瞬移回了自己的家。
“小征，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妈妈激动地冲上来抱住了赤司。
“真是担心死我们了！”爸爸也冲了过来，一手搂着赤司，一手搂着妈妈。
好的吧，我在这里依旧是一个被遗忘的存在。
我端起杯子喝了口水，轻轻呼出一口气，片刻之前压抑的气氛已经消失不见，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就连挂着在我看来是假笑的齐木空助都更顺眼了一些。
赤司语气温柔地安抚了一下眼眶红红的妈妈。
虽然爸妈哭哭啼啼的，可这种家庭氛围让我觉得很温馨，希望赤司也能有这样的感觉。
虽然时间不早了，妈妈还是做出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吃完晚饭之后更是说什么也不让赤司一个人回家。
正好我也想留他下来。
赤司去浴室洗澡的时候，我推开了齐木空助的房门，把在海水里泡过一遍又被我拆成了零件的超能力屏蔽器扔给了他。
他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难得心虚地打着哈哈：“居然还帮我带回来了，不过依你的性格应该是直接销毁了才对啊。”
他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头上的心灵感应屏蔽器跟着他点头的动作晃了一下，笑着分析道：“既然带回来了，一定是觉得这东西还有用，想让我复原吗？然后交给一个你不想对他使用超能力的人？那只有我可爱弟弟的可爱男朋友了。”
“对吗？”齐木空助靠在桌子上抬眼问了一句。
和这家伙交流从来都很省事，只需要一个简单的契机，他就能自动脑补出接下来一系列的事情，可怕的是他这些猜测还从来都没有错误过。
我点了点头。
【要不是你没事研究这种东西，我早就能找到赤司，更不用去麻烦神明。】
我点出他的罪名。
【所以作为补偿，你要帮我把这个屏蔽器修复好。还有现在这个形状我不满意，你把它缩小一点，最好做成戒指那么大。】
“要不要再顺便帮你镶上钻石啊？”齐木空助笑着问我。
【那倒不用。】
这个步骤我自己来就好了，我从南美洲挖来的红钻原石还在赤司那儿放着呢。
“我拒绝，”齐木空助伸出一根手指头晃了晃，表情十分欠打，“我才不要帮着你讨好男朋友。”
【你帮我做好这个屏蔽器，我就算你赢了。】
他来了点兴趣，拿起桌上残缺的零件看了看，“算我赢？”
【对，毕竟我制造不出来戒指形状的超能力屏蔽器。】
这是实话，在这方面，我承认自己远没有齐木空助那样变态的天赋，更没有这样的耐心。
他打量着手上的零件，突然没来由地叹了口气：“我帮你做屏蔽器，但这不算是我们之间的比赛，也不算输赢。”
我这才反应了过来。
这家伙虽然从小到大都嚷嚷着要和我分个胜负，但每次输给我之后都会偷偷躲起来暗爽，是个抖M啊……
所以让他赢这种条件根本一点吸引力都没有。
呐，算了，不管怎样答应下来就好。
我准备敷衍地道个谢，望过去的时候却在齐木空助脸上看到了和平时不一样的表情。
他脸上从来都挂着招牌式的笑容，这会儿突然收敛了笑意，看起来居然有点像个稳重的哥哥了。
我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了一丝落寞，大概是单身狗突如其来的心酸吧。
出于安慰，我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难得兄弟情深了一下。
【哥，也祝你早日找到男朋友。】
回到房间的时候，赤司已经从浴室出来了。
他正拿着吹风机吹头发，这场景突然让我想起了之前被他勒令删除的偷拍小视频，生病加上醉酒神志不清的他拿着吹风对着自己的脸一顿狂吹。
那也是挺久之前的事情了。
心情突然变得很好，我走上去拿过赤司手里的吹风机，把他按到了椅子上，对着他的脸吹了一通。
“喂喂喂！”
赤司被风吹得闭着眼睛皱着眉头挥开我的手，柔软的头发这会儿乱糟糟地翘着。
“好好吹。”他说。
我笑了笑，认真地把社长大人乱糟糟的头发吹干整理好。
窗外夜色漆黑，已经很晚了。
【你先睡吧。】
今天也够折腾的了，去浴室之前，我交待了赤司一句。
他答应了一声，很乖地钻到了被子里 。
洗完澡回来的时候赤司还睁着眼睛，他看起来一点睡意也没有，侧着身子看着窗外，似乎心情也不太好。
【为你父亲的话不开心吗？】
我把椅子拖过来，坐到床边擦着头发问他。
赤司看着我摇了摇头，他头发软软地贴在枕头上，眼神里有很复杂的情绪。看了我一会儿，他突然推开被子坐了起来。
“对不起。”他说。
我被这突然的道歉弄得有点懵，不解地看着他。
“其实我很不擅长和父亲对话，尤其是母亲去世之后，我和他的交谈只局限在饭桌上偶尔的他问我答，”赤司低着头，神色有些黯然，“我今天本来准备了很多话想要说，但面对他的时候还是没有办法说出来，我做不到像你在爸妈面前夸我和维护我那样，也做不到让他接受你，甚至在他说了认为我只是玩玩这样的话之后都没有反驳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