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孩子笑接道:“还以为她是你仇人的女儿呢,真是没想到……”
语音一顿,倏地解下腰间的刀。
因为他看见梁鸠一只手抓紧女童的手,另一只手握住判官笔不松,向他刺来。
梁鸠知道,这几个孩子能说出这些话,便不是普通的孩子!
先下手为强!
那孩子应变迅速,举刀一格。梁鸠的判官笔在刀刃边一滑,攻势不停,那孩子一怔,立刻发现梁鸠抓着女童,整个身子也疾驰向前。
梁鸠的真正目的是要破门而出!
大门破开。
雷声响,闪电现。
身前有闪电。
身后有闪电。
梁鸠霍然回头,只见剑光和刀光一齐向他攻来。四个孩子配合默契,三剑一刀将梁鸠的退路全部封住。
梁鸠猛地大叫一声:“住手!”瞬间将判官笔架在了女童的脖子上,“你们再过来一步,我就杀了她!”
女童被点了哑穴,哭也哭不出,只有眼泪不断地留。四个孩子面面相觑,握紧了手中刀剑,死死盯着梁鸠。梁鸠一步步往后退,雨点斜飞进门,溅到他的身上,乍然他听到一个冷冷清清的声音响起。
“你杀不了她。”
声音是角落传来的,那个梁鸠已经差点忘记的白衣青年仍端坐在那儿,低头整理自己的袖子,始终不看梁鸠一眼,淡淡地道:“可我杀得了你。”
梁鸠一惊,心想:怎么忘了那四个孩子是跟这个青年是一路的。他看着青年,道:“兄弟是哪一路的?最好不要多管闲事。如果你是打抱不平的,也给我放弃罢,不然这小姑娘现在马上就会死在我的手里。”
青年缓缓将头抬起,目光如冰看向梁鸠,梁鸠没来由地便抖了一下。
这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脸色很白,五官很俊,唯有他那两道眉毛和他的声音,像剑一样锋利。
“我刚才说的话,我不想再重复。所以你若不想死,就放了她。”
这声音很好听,梁鸠却觉得很刺耳,他大叫道:“叫你的人让开,放我走!”
青年摇了一摇头,仿佛为梁鸠的不识抬举而感到遗憾。
然后,他轻轻地一挥袖。
袖子里的手,苍白,纤长,漂亮。手中一点寒芒,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打向了梁鸠的身体!
梁鸠身形一动,当即用了他最引以为豪的太平门绝顶轻功身法向旁掠开。
可是寒芒快,青年更快。
快得已不能用闪电来形容,因为他比闪电还要快。
梁鸠刚刚避过了寒芒,青年已飞到了他的身边,抢过他手中的女童,空中一个转身,手腕一动,反手又是一记白光,打向梁鸠。
这一次,梁鸠避不了,他大叫一声,跌坐在地。
青年早回到了角落的座位,好端端地继续坐在那里,解开女童的哑穴,只听她哇的一声哭出来。
能哭出来就不会有大事了,青年拍了拍她的背,才转头望向地下的梁鸠,道:“我已经跟你说了,你杀不了她,可我杀得了你。非要我动手了,你才信吗?”
梁鸠瞪着青年,快要把眼珠子瞪出来,道:“你是谁?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青年微微一笑,道:“闲事?这天下不平事,对我来说都不是闲事。”
说话间,一旁那四个小孩已齐齐走上前按住了梁鸠。梁鸠嘶声道:“如果不是因为之前我受了伤,你们没那么容易制住我!”
他说这句话,心是虚的。他一向以自己的轻功为傲,可方才青年的身法,他承认看得眼花了。就算之前没有受伤,他知道他也不会是青年的对手。那四个孩子闻言却是咦了一声,撕开他的衣服,只见他身上确有另一记伤。
青年望了一眼那伤。只一眼,他的目光一凝。
冷峻的面容略有柔和,过了一会儿,青年考校起了那四个孩子,道:“你们谁看得出来,这是被什么所伤?”
四个孩子立刻抢着答道:“公子,这个我知道我知道!是腿法!”
青年一笑,又问:“什么腿法?”
这个问题显然比上个问题要难上许多,四个孩子中有三个孩子都是一愣。唯有当中一个最高个的孩子得意洋洋,道:“这个嘛,公子,我当然也是知道的。”
青年道:“叶告,你说。”
叶告笑道:“这是静飞十一踢——”他说到这儿嘟起嘴,“我求三爷教我这套腿法很久了,可三爷一直都不肯教我。”
青年道:“你先把他之前教你的,全部学完了再说。”又看向梁鸠,“你看,你的事我三师弟早已经管上了,我三师弟的事就是我的事,所以这对我来说就更不能算是闲事了。”
梁鸠看着青年的嘴唇翕动,却听不清青年说的什么,他只觉得自己的头很痛,好像脑子里有一万只虫子在爬。咬牙坚持了许久,他终是忍不住抱起头,痛苦道:“你……你的暗器有毒……”
青年眉头一皱,未及开口,只听房梁上一个声音道:“胡说八道!”
房梁上竟然有人!
这个人是什么时候来的,梁鸠不知道。
梁鸠惊恐地抬起头,但见房梁上一个浑身都是雨水的布衣汉子正怡然自得地躺着,语音清晰道:
“我大师兄的暗器从不淬毒。”
第51章 第 2 章
这个人竟然追过来了!
梁鸠的头更觉得痛了,便在剧烈的疼痛中,他猛然省起一事:梁上的人方才说了大师兄三个字,而轻功这样好,暗器手法这样好,还被别人称作大师兄的人,江湖上,大概也只有一个而已。适才青年坐着的位置被桌子挡着,自己好像还没见到青年的腿是什么样子,更从没见到青年站起来过。
他霍然叫了起来,叫声撕心裂肺:“无情!”
追命捂住了耳朵。
一跃而起,坐在了房梁上,追命往下望,叹了口气道:“追你大半天,你都没认出来我是谁,不过这么一会儿你就把我大师兄给认出来了——”笑着看向了无情,“大师兄,看来你果然要比我出名得多。”
无情淡淡道:“大概只是因为像我这样废了腿的人不多罢。”
他原本一直在关注着女童的情形,直到这时才把目光投向了追命,轻轻一笑,眉角都温柔,像冰天雪地里突然开出了一朵花。
但只有一眼,无情又转过了头去,唤道:“掌柜的。”
追命在这时候从房梁上跃了下来,落地时脚步微微一个踉跄。无情正向店掌柜和店小二说话,解释自己的捕快身份,免得他们惊惧,因此并未注意到追命的异常。
三剑一刀僮却发现了,齐声叫道:“三爷,你怎么了?”
追命微一罢手,往前走去。无情此时正从钱袋里掏钱,算作给店家的赔偿,听见四小的话,倏地抬头看追命。
追命也含笑看着无情,而后走到梁鸠的边上,伸手往梁鸠腰边一摸,摸出了一串钱来。往空中一抛,再接住,追命对着掌柜晃了晃那一串钱,道:“店家,这些钱够赔那扇大门了吗?”
掌柜满脸堆笑,道:“够了够了。”欢欢喜喜接过钱,走去梁鸠吃饭的桌子,把桌上的空碗和空酒壶都给收了起来。
追命这会儿已走到无情身边,边走边笑道:“大师兄,又不是我们坏的门,干嘛要我们赔银子?”
无情没接追命的话,神情严肃道:“你受伤了。”
追命道:“我没受伤。”
无情道:“你的脚步不稳。”
追命道:“我真没受伤,我是中毒。”
无情心中一紧,身体一僵,失声道:“你……”当即抓起了追命的手腕,一探追命脉搏,脉象很不正常,却无性命之忧,他这才稍稍安心,问道,“下毒的人是谁?”
追命任无情抓着自己的手,另一只手指了指梁鸠。
无情脸一寒,目光如电扫向梁鸠,道:“解药!”
梁鸠觉得自己的头像是要炸了开来一般,此时闻言,大呼冤枉:“什么解药?我没有下毒啊!大捕头,我求你……我求你把解药给我……我的头……”
无情见他难受的样子不似作伪,遂也把了一把他的脉搏,少顷,说道:“你没中毒。”
话落,露出深思的神情去看追命,而追命脸上的表情同样不解。一旁的女童在三剑一刀僮的安慰下好不容易停止了哭泣,一时间只听得到雨声。
无情温和问女童道:“觉得身体怎么样?”
女童擦着眼泪不说话。
无情又问:“你家是哪里的?”
女童摇了摇头。
无情只好道:“你累了吗?先上楼好好休息休息罢。”
何梵和白可儿一人握着女童的一只手,带她上了二楼。照规矩,客人去客房应由店小二带路,可这会儿小二实在是不敢了。掌柜见状,站起身来活动了下筋骨,道:“我带客人上楼。”
店小二紧跟着店掌柜,他更不敢一个人跟无情和追命待在一起。
楼上房间里,窗明几净,布置素雅,可见店掌柜也是个很有品味的人。白可儿从包袱里找了件自己的衣服,不好意思地笑笑道:“你衣服湿了要换,也只有我们的衣服差不多合适了,你将就着。我们出去等你。”
何梵道:“换好了叫我们,你要睡不着,我们陪你说说话;想睡就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我们公子和三爷一定会送你回家。”
两人说罢和店掌柜店小二一起出了房门。何梵和白可儿就守在门外,掌柜和小二则往楼下走去。
待走远了,店小二才一脸紧张兮兮地小声道:“掌柜的,你说……你说那两个人真是捕快啊?我们……我们要不要去报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