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何火况一直看着追命,自己却不动手出招吗?
何火况并没看多久,只不过片刻而已,但就在这片刻之中,追命已不知又出了多少腿。
倏然一腿,追命猛地踢中百剑堂堂主的后脑勺。
那堂主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这一腿追命只用了五成功力。
若用十成,对方根本就发不出这声惨叫,已变为尸体。
一只脚踩在那堂主的脸上,追命的视线看着周遭战况,一旦附近有人遇险,他的酒囊遂直直飞了出来,撞上敌人身体,酒囊再回到他的手中。总之,追命不曾看地上被他踩住的人一眼。旋即,追命的声音才冷冰冰响起:“让你们百剑堂的的人都停手!”
追命终于不再动。
何火况终于能够看清追命的相貌。
这人是谁?
印象里,穹空帮并无这样的高手?这人的本事简直似与无情不相上下?
而无情至今仍未出现。
追命的腿劲像是一座山的力量,压得那堂主完全动不得。那堂主的脸已变形,他忍着剧痛,冷笑一声,呸了一口,道:“有本事杀了我!”
这人不怕死。
百剑堂的弟子们似乎也不怕自己的堂主死,他们出单手剑、双手剑、长剑短剑,仍与穹空帮的人杀在一起,眼睛都不往自家堂主这里看一下。
追命早预料到了这个结果。问话,不过是为了证实自己的判断而已。于是随即,追命一脚踢飞那堂主,将他踢到角落,这一腿的功力绝对让对方再没有力气动作分毫。
伤很重,但没死。
追命本无心杀他。
这里的人,每一个,追命都有能力杀,大都只须一腿,很多人的生命都将会终结。然而,追命一个都没杀。
腿影缭乱再度出现,追命施展至极轻功,又一次如苍鹰飞到战斗的人群之中,东西南北几乎到处都是的他的身影与腿影。踢敌人的脑勺,踢敌人的脖子,踢敌人的前胸后背,一个又又一个的人倒下,虽未死,却也失去了战斗能力。
追命出腿目的只有两个:
一,打乱敌人的队伍;二,谁有危险,就救谁。
这时候,追命还有空想:
如果大师兄在就好了,他的明器,绝对能比自己更好地完成这两个任务。
追命已足够好地完成了这两个任务。
所有的人都聚集在这座小小的院子里,人多,很多功夫施展不开,队形又乱起来,正是穹空帮进攻的好时候,五个铁车列队左冲右攻,谁若有险,互相救援,更不用说还随时都有追命的保护。何火况越战越心惊,蓦然发现,自己这边人多的优势到了这个小小的地方,竟成了劣势。
再打下去了,败的会是自己。何火况大喝一声:“退!”飞快地跃出了穹空帮的围墙。
眼见何火况都走,剩下的人群互相望望,当即不再恋战,脚步一动,源源不断,扶持着自己受伤的同伴,退出穹空帮的地盘。
穹空帮弟子打得正兴起,哪里肯让那些人逃,正要追上前去,只听追命扬声道:“都别追!”
这次能胜,全靠追命,因此追命的吩咐,大伙不得不听。
院子里静下来,众人的目光都齐齐看向追命。追命抱着臂,低着头沉思了片晌,道:“他们人比我们多得多,这里地方窄,所以只要他们乱了就不是我们的对手,可一旦追出去,在外面街上,就没那么容易胜了。”
有人心有不甘,大声道:“可难道就这么让他们跑了吗!”
追命淡淡笑道:“跑?你想他们跑,他们都不会跑。不信的话,你们可以派几个人悄悄去看看,恐怕这会儿他们正包围着贵帮,就等着我们出去一战呢。”
薛纲道:“那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追命道:“先别管这个了。”他的视线一转,看向在角落里四个怪物。
自从何火况吹响竹哨,这四个怪物就成了雕塑,动也不动。
众人看着这怪物的浑身黑毛,仍是有毛骨悚然之感,不由深吸了一口气,道:“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追命突然冷冷道:“用铁链,绑住他们。”
这话一落,别的人还未反应过来,陡然只见三剑一刀僮甩出四条铁链,分别缠住怪物的身体。链子是追命吩咐四僮早在战斗开始前就向薛霜行借的。
竹哨声响了起来!
怪物忽然开始了剧烈的挣扎,力量强大,仅凭四僮的力气已控制不了它们。众人见状,连忙上前,与四僮一起牢牢抓住的铁链。一个怪物的力量可以比得上十几个人,因此二十几个人控制一个怪物,那就完全没有问题。
追命道:“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我们问问温兄不就知道了。”
话一落,追命旋即抛出酒囊,一瞬间后,只闻一声惨叫,在屋顶上瑟瑟发抖的温子非霎时落下地来。
这一下温子非痛彻心扉,他喘着气,抬起眼睛,面前是一双双愤怒的红眼睛看着他。
薛纲咬牙道:“温……”他已不知该如何称呼对方,顿了顿,直接道,“你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那个怪物是你们召来的?那这段日子我们帮里死了和疯了的兄弟也是你们害的?!”
质问声不但从薛纲口里传出来,也从无数弟子的口中传出来:“你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追命忽然食指贴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道:“嘘,小声点,别让外面的人听见了。”
不明追命此言何意,但大伙的声音果然小了起来。
追命笑道:“别太激动了,还是我来问他罢。”说着低下头看摔在地上不能动的温子非,继续笑,“看见没有?如今无论哪边的人都想杀你呢。想活命,就把实话说出来罢。如果不知从哪儿说起,那就我问一句,你说一句,怎么样?”
温子非看了追命好半晌,道:“你是谁?我之前没有见过你。”
目前,温子非最想知道的就是这个问题。
追命一笑,口音当即变了,道:“温兄,我们认识也有两天了,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吗?”
温子非大吃一惊,道:“梁、梁三七?”又摇摇头,不不不,你不是梁三七,你和他不一样……”
追命故作夸张地哇了一声,道:“枉你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竟然易容术都不知道吗?”
论起易容术,追命在四师兄弟里也是极出色的。
温子非大叫道:“那你究竟是谁!”
追命道:“小声点小声点,我听得见。”他微微一笑,“我姓崔,草字略商,行三——这次我告诉你的是我的真名,绝对没有作假,你放心。”
温子非早猜出了这个答案,然而真正听追命说出口,心中仍是不禁生出了巨大的恐惧,呆呆看着对面的人。许久许久,他叹口气道:“我身上的咬痕是你和无情弄出来的,白天那个莫名其妙的鬼也是你和无情弄出来的?”
追命挑挑眉,笑了一笑,也不知是夸奖还是嘲弄的笑,道:“你还不算太笨。”又道,“对,这一切都是我和我大师兄弄出来,顺便再告诉你一点,何火况之所以说你背叛,也是我和我大师兄布的局。你可以恨我和我大师兄,这会儿在心里狠狠骂死我们都没关系——不过呢,奉劝你一句,别骂出声来,只要让我听见你在我面前骂我大师兄一句,你就死定了。”
温子非脑子已空白,又哪里说得出来话来,更别提骂人。
追命续道,“你因为恨我们,不想回答我的问题,也没有关系,这都随你,只要你不怕死。可是啊——”叹了口气,“就冲你白天看到鬼之后的表现,我怎么也不觉得,你是不怕死的人。”
温子非脑子嗡嗡嗡响,只觉得追命的话像武器打得他生疼,他依然出声不得。
追命道:“不说话?那看来是我说错了,你还真不怕死。”
语毕,挥了挥手,三剑一刀僮立即便要上前抓住温子非,将他抛过穹空帮的围墙。而此时此刻,围墙之外,正围满了一群,这点谁都恨清楚。
温子非脸色立变,道:“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追命笑道:“我就说嘛,你还是怕死的。”转头看一眼三剑一刀僮,“你们四个,挤眉弄眼够了没有?想问什么就问罢。”
四个少年没想到在这时候三师叔还能关注着自己,都是一呆,互相看了看,挠挠头,没说话。
追命接着笑道:“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我帮你们问好了。”再次将目光对准了温子非,眼神里面对四僮时的温和顿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凛冽的寒冷,“大师兄让人转告我,他有别的发现,你知道这个发现是什么?他去做什么了吗?”
温子非茫然摇摇头。
这个他是真的不知道。
追命道:“我猜你也不知道。”
叶告忍不住插话道:“三爷,您一定知道罢?”
追命笑道:“不一定。”
陈日月才不信,逼着追命开口,道:那三爷您猜猜嘛,您肯定猜得出来的!您如果猜不出来,也没人猜得出来公子的去向了。”他像撒娇似的道,“三爷,您让我们安安心啊。”
追命听到末句便笑了起来,随即道:“浮生楼。”他望着天际厚重的黑云,沉吟道,“别忘了我们的对手还有浮生楼。”
第181章 第 66 章
出门,是一条河。
长河的左边,是一条长街,越往长街里,就越到繁华热闹的城中心。而若往长河的右边走去,则是一座山,山的那边便是城外野郊。
月色寒如刀,出门不久,临近长街之时,无情遂察觉到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