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血道:“血。”他淡淡道,“我赶到现场时他们的尸体已被当地官府所掩埋,但我看见有两滴血贱到了一株树上尚未被清理。从那两滴血里,我看得出他们是被你的长河剑法所杀。”
根据一滴血,推测出血迹的主人伤了何处、伤得有多重、是被什么所伤、是否致命,这是冷血的本事,胡平与容振闻言却不禁惊奇。而更令他们感到讶异的是冷血此时的态度,方才还一身傲气的青年,说起这事很是平和,虽然还是冷冷淡淡的表情,但脸上线条柔和了不少,道:我不知道你一直没把这件事说出来,也不知道你因此受了伤,抱歉。”
伤我的人又不是你,你道个什么歉?胡平像看一个怪物似的看着冷血,摆手道:“这没什么好说的,是我杀了他们,可他们也在死前联手打了我一掌,我还有什么值得好炫耀的?直到昨晚,铁二爷点了我的穴道,不单是制住了我,也是在替我疗伤。我不是傻子,我明白要治好这伤得费多少内力。”顿了顿,他又冲着容振说道,“容大哥,我刚才跟你说,我怀疑凶手不是铁手,便是为此缘故。我想了一夜,实在是奇怪,在现今这种情况之下,他多浪费一分内力,便是多一分危险。”
容振一边听他们的对话,一边低头看着自己手中雷霆鞭,沉默。
铁手立刻道:“昨晚我迫于无奈制住胡兄,已属失礼之举,且若非胡兄有伤在身,我也绝不可能将你擒住。为胡兄疗伤,是举手之劳,也算是让铁某表达一下歉意。”
胡平嘿嘿笑道:“铁二爷,我可不是没眼力的人,就凭你昨儿那一招,就算我没伤,也不是你的对手。”
铁手笑道:“胡兄自谦了。”
自谦到底是谁啊?胡平抱臂不再言语,转头望容振。
容振长叹一声,道:“你真的没有伤了聂先生?聂夫人也不是被你——”
铁手斩钉截铁道:“铁某绝不可能做这种事。”
这一句话,在昨夜他们还丝毫不信;可而今,两人心中沉吟:江湖上但凡说起四大名捕,尤其是说起四大名捕中的老二铁手铁游夏,都是一顿夸,且夸了不知有多少年,要说这些年他都是在伪装,甚至到现在还在装,甚至耗费自己的内力为敌人疗伤,甚至冒着危险来给敌人还鞭——这有可能吗?
容振沉思着猜道:“难道……难道是有别人易容成了铁二爷你的样子,故意陷害于你?”
冷血道:“不——”忽觉铁手手肘撞了一下他胳膊,他随即闭口不言。
容振的这个猜想,冷血昨夜也曾向铁手提起过,可铁手却说过聂直梧与裴微醒转后见他第一眼先询问他姓名。然而这一点,铁手与冷血暂时还不能够对容振与胡平讲明。他们两人也是聂直梧的朋友,要让他们相信聂直梧与裴微有心陷害铁手,且陷害手段这般匪夷所思——不但不可能,怕是还会引起新的风波。
铁手道:“可能罢。容兄与胡兄能够信我,多谢。”
胡平道:“要不我和容大哥把我们的怀疑讲给聂兄还有其他朋友听?”
冷血道:“他们不会信。”
是啊,容振低下了头,适才胡平对自己说凶手可能不是铁手,自己还大骂了他。
铁手笑道:“不过能有容兄与胡兄信我,铁某已是万分感激。今日我们之间的谈话,望两位切莫告诉他人,尤其——”他停顿了片刻,“尤其莫告诉聂先生与聂夫人。他们正在气头上,听见两位为我说话,怕是连两位兄台也会迁怒。”
容振与胡平对视一眼,道:“那好罢。可是,铁二爷你接下怎么办?”
冷血道:“有我,这案子我昨晚便接了。”
铁手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望了一冷血,随即续道:“是,有我四师弟在,两位兄台放心,我的案子便不可能永远是冤案。”
他们话里的自信让容振与胡平只得相信他们,忽然此时门外响起敲门声,相当急切。容振道了一声:“来了!”又悄声道,“铁二爷、冷四爷,麻烦你们去屏风后面躲一下。”
铁手并不立即动步,低声道:“容兄,能否再将雷霆鞭借我一下?”
容振不解其意,仍将雷霆鞭递与了铁手,见他与冷血藏在屏风之后,这才和胡平去开了门。
聂直梧与裴微刹时抢了进来,他们身后还跟了许多武林朋友,齐声道:“容兄、胡兄,听说你们刚才见过宝儿,可在当时发现了附近什么动静吗?”
容振道:“没有啊。怎么,发生什么事了?”
聂直梧眼中含泪。裴微已哭得不成样子,哽咽道:“宝儿被铁手和冷血给抓走了。”
容振与胡平大吃一惊,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无论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都绝不可能。便是在刚刚自己才见过宝儿,旋即铁手与冷血遂来还鞭,他们哪儿来的作案时间?
胡平道:“确定是铁手和冷血?”
适才带宝儿玩耍的那丫鬟站了出来,抹着眼泪道:“刚才来了两个,一个没带兵器,一个腰间别了把无鞘剑,武功很高,一下子就将小少爷给抢走,然后没了影儿。我想起昨天的事,赶忙找到官人与夫人,与他们形容了那两人的样子——”
聂直梧咬牙切齿道:“就是铁手和冷血!”
容振呆了一呆,下意识往屏风那儿望了望,立刻收回目光,沉吟道:“可、可他们抓走宝儿是为了什么?”
有人怒道:“还能是为什么?怕我们找到他们,他们就抓宝儿来威胁聂兄与聂夫人呗!没想到铁手冷血如此恶毒!”
聂直梧深吸了口气,道:“既然容兄与胡兄没线索提供,那聂某就先告退一步了。”
裴微擦干眼泪,道:“容兄与胡兄可否帮帮忙,与我们一起去找找宝儿的下落?”
容振赶紧道:“这个当然,但请各位先行。胡老弟的身上有一些伤,刚才我正在为他疗伤,待我将容老弟的伤都处理好了,再立即赶来相助聂兄与聂夫人。”
因为铁手与冷血方才的嘱咐,他们想了一想,到底是没将铁手冷血没有作案时间之时说出来。
聂直梧叫道:“胡兄你有伤?是昨夜铁手那厮伤的你?”
胡平忙忙道:“没有没有,铁手他没有伤我,是一个月前的旧伤了。”
聂直梧道:“那胡兄你保重,我们先走了。”
一群人很快又离开,直到不见了影儿,容振与胡平关上了门。两人回过身,只见铁手与冷血已从那扇屏风后出了来,笔直地站在原地。
铁手苦笑。
冷血眉目愈冷。
容振道:“凶手果然不是你们。”
冷血道:“宝儿是谁?”
胡平道:“是聂兄与聂夫人的儿子,大名聂竟。他俩就这么一个孩子,从小爱若珍宝,因此小名又唤作宝儿。可惜这孩子的命不好,自出生起就体弱多病,只能躺在床上,连路都走不了。好不容易去年他的病终于痊愈,才过了没多久的好日子,没想到今儿又……哎,到底是谁这般与聂兄过不去。”
铁手长叹道:“怕不是与聂兄过不去,而是与铁某过不去。”语音即刻一振,道,“两位请放心,此事既因我而起,宝儿的安危我与四师弟定会负责。”
容振抱拳道:“多谢了。你们先走罢,我与容老弟也去找找宝儿的下落。”
铁手想了想,将雷霆鞭再次交还给容振,却道:“我和四师弟不能就这样走。”
容振道:“什么意思?”
铁手道:“雷霆鞭无缘无故回到容兄手中,别人看见了,容兄怎么解释?”见容振一怔,他又接着道,“尤其现在宝儿失踪,若让别人知道容兄与我见过面,他们一定会把你当做内贼。”
容振道:“那、那怎么办?”
冷血道:“我和二师兄刚才敲门的时候,容兄不是想喊人吗?现在就喊罢。”
第143章 第 28 章
铁手与冷血事先并未商量,却不约而同选择了同一个办法。假装自己潜入聂府以后被容振与胡平发现,容胡两人大声呼喊引来众人,随而容振再在众目睽睽之下夺回雷霆鞭,一切顺理成章。
容振略一琢磨,心中震动,失声道:“要是让他们发现你们就在府中,岂不是坐实了你们抢走宝儿的罪名?”
铁手淡笑道:“难道现在他们会不认为宝儿是我抢走的吗?”想想又道,“以后就说是我四师弟押着我来聂府询问案情,可是你们一见面就开打,我四师弟只有被逼无奈出手。”
这样冷血便仍是清白的,只要冷血仍是清白的,别的铁手不会在乎。
胡平呆呆听了半晌,总算弄懂他们的意思,道:“府里的人可不少,你们到时候怎么走?”
冷血闻言忽而微微一笑,似有阳光在他眼眸之中,他整个人精神百倍,很无所谓地道:“昨晚我和二师兄能离开,今天我和二师兄照样能离开。”
这还是容振与胡平第一次见冷血笑。容振想了想,道:“昨晚跟今天不同,今天的高手更多。不过——”
不过铁手与冷血的坚持,让他只有答应。他随即打开房门,四人出门到了院子中央。此时府中都忙着找小少爷,并无一个人在这里滞留,容振与胡平立刻用尽 内力大喊了一声铁手冷血。两人喊人从来没有喊得这般响亮过。聂直梧与裴微以及一众朋友正要跨出聂府大门,闻声猛然顿住了脚步,互看一眼,又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