浥轻尘道：“你知道，未拿到我想要的东西，我是不会走的。”
“你便断定，我这里有你想要的东西。”
“若是没有，我不会出现在这里。”
黑暗中响起一声冷笑，与之前声音不同，这声冷笑极清冽，如同碎冰碰撞银铃，好听极了。
“我要天一神水的解药。”浥轻尘朝这无边黑暗道。
“这东西，比你想象的还要贵重。不知阁下要拿何物来换天一神水？”响在黑暗中的，已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声音，极好听、极温润的声音。
浥轻尘明了，原来刚刚此人是在用其他东西穿声，此时才用真声，是完全不愿以真实身份示人的。
浥轻尘道：“我什么也没有。”
“是么？”那声音道，分明是极温柔的，浥轻尘却感到突然有人到了自己身旁，且自己的脸上已经覆盖了一只手。
这是极温柔、细腻，但骨节分明修长的手。
这毫无疑问是个男人的手。
这也是一个武功高明的习武者的手。
而这只手，现在正放在浥轻尘脸上。
浥轻尘浑身几乎要僵立成一座雕塑，只这一下，他便知对方是个绝世高手，远超于他的绝世高手。若是他有丝毫错误，对方顷刻间便可取他性命。
那只手自额头向下，巨细靡遗地描绘浥轻尘的面部线条，而后滑向温热的颈子、胸膛、腰部。浥轻尘的全身几乎都被这只隔着衣服摸过，他却连声大气也不敢喘。
这只手却突然握住了他的手，不，是握住了他手中的有匪。
“你什么也没有，这是什么？”近在咫尺的男子低低问道，呼吸几乎喷洒在他脸上，温热绵长。
如此近的距离，足以让对方在呼吸之间取自己性命，浥轻尘不敢大意，轻声回道：“我的武器。”
“好俊的兵器，它叫什么？”
“有匪。”
那男子低低笑道：“为何叫有匪？”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哦，你还是个君子？”
“在下不敢。”
“你的武器虽俊，却也不够换你想要的东西，你可明白？”
浥轻尘道：“阁下还想要什么？”
男子笑道：“你的双眼如何？”
浥轻尘心中一惊，不着痕迹地握紧了有匪道：“为何是要我的双眼？”
男子稍稍离开他，朝着空旷的石洞轻轻拍了拍手，霎时间千百盏明柔的灯火自洞穴中亮起。浥轻尘看向他，只见一个衣着华贵、极为俊美的少年站在自己面前。
只是少年的双眼是那样空虚寂寞，似乎囊括了这世间的所有孤独，如泣如诉、如怨如慕。
少年朝着他微笑：“有匪，与你的双眼，换天一神水的解药，不知这位俊俏的少侠，做不做这个交易？”
浥轻尘看着他，吃吃地道：“你是谁？”
少年道：“还不够明显吗？我便是蝙蝠公子，这蝙蝠岛的主人。”
浥轻尘心中震惊，他原以为蝙蝠公子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哪里想到这样年轻。
咬着牙，浥轻尘道：“蝙蝠公子，我与你做这个交易，但只能给你一只眼睛，却能叫你重新看见这世界，你接不接受？”
蝙蝠公子道：“哦？我遍访天下名医，无人能治好我的眼睛，你竟有办法吗？”
浥轻尘定定地答道：“我有。”
在回答这个问题的那一刻，他用右手生生挖出了自己的左眼，那眼珠鲜血淋漓地躺在掌心。
浥轻尘第一次向系统请求——
“给你我的十年寿命，把这只眼睛换给他。”
脑内响起蓝衫少年的声音——
你为了活下去，又不愿意失明，这样不折手段，值得吗？
你知道你还剩多少寿命可以挥霍？
“你只告诉我，这交易做不做。”
脑中响起少年的轻叹，浥轻尘剩下的右眼看到自己身上又出现白色的光点，朝着洞外流去。而后，手中的眼球被白光托起，那光芒像是一只手，将眼球放进了蝙蝠公子空洞的左眸中。
而后，白光消散。
蝙蝠公子缓缓睁开左眼，自三岁以来，他第一次，再度看到了这个世界。
看到石洞真正的模样。
看到眼前少了一只左眼，眼眶鲜血淋漓的少年。
蝙蝠公子忍不住颤声道：“你……你叫什么名字，竟真的治好了我的眼睛！”
浥轻尘用左手遮住流血的眼睛，嗓音沙哑地说：“我让你看见了……你要……你要信守承诺，那是……我的眼睛，你好好、用它，不要……不要用它看肮脏的东西……”
浥轻尘言辞破碎，断断续续，鲜血不停自他左眼眼眶流出，最终染红了整只左手。极度的疼痛让他的意识渐渐模糊，最终终于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蝙蝠公子连忙接住他，将他拥在了自己怀里。
☆、第 51 章 五十一 琥珀黄金眼
浥轻尘醒来时，只觉得头疼欲裂，睁开右眼。只见一哥华服青年，手中端着一杯上好的君山毛尖，茶烟袅袅，他却一口也没有喝。
浥轻尘艰难起身道：“蝙蝠公子。”
蝙蝠公子自然很快走向他，道：“你醒了！”
浥轻尘下意识捂住左眼，手指探去，一片空荡荡。
“我身上的天一神水……”
“毒我为你解了。”
浥轻尘点了点头：“那很好，我要走了。”
“走？你要走去哪里？”
浥轻尘朝他很勉强地微笑：“我要走了，蝙蝠公子，你得到这只眼睛，只是你的梦而已。庄周梦蝶，抑或是蝶梦庄周。再见。”
他道，心中却想的是再也不见。呼唤了系统，只听脑中传来少年轻笑，仿佛系统极为开心的模样。
——你身上的天一神水虽然解了，那蛊虫的毒可是没有人为你解的，不如我为你解了？
——多谢，不了，浥某本就没几天好活了。
——你倒是对自己的处境很清楚。
蝙蝠公子扑过来想要抓住他，却只眼睁睁见到那少了一只左眼的少年凭空消失。手触碰到床铺，还有温热触感，然而那人却已化作黄粱一梦。
浥轻尘再度张开眼睛，发觉自己果然回到了与楚留香所处的画舫上。大明湖畔薄雾缭绕，透出些清冷摄人的感觉。
楚留香正枕着他的大腿，吐息均匀，身体温热，一只手还握着他的手，另一只手松松握着一只冰釉裂纹酒壶，琥珀色的酒浆淌了一地。
浥轻尘右手轻抚楚留香的发，左手将右眼遮住，朝不远处新荷望去，果然漆黑一片。他的左眼已经失去了。
浥轻尘看向水中，只见倒影里，一个白衫少年双目俱全，只是左眸已经化作了黄金琥珀般颜色。
——你的左眼丢了，实在不好看，我用琥珀为了填了左眼的空洞，当然这是看不见的，不用谢。
——谁要谢你？
浥轻尘将楚留香抱起，缓步走入画舫，只见一身穿樱花和服的少女提着茶壶安静站在一旁。
“公子可有何吩咐？”那少女微低头颅，似不敢看他。
浥轻尘将楚留香放入画舫软塌，凝眸注视少女：“怎么，我很可怕？”
少女微微颤抖着，摇了摇头。
浥轻尘身材颀长，此时微弯脊背，右手勾起少女尖尖下颔，低声道：“那又为何不敢看我？”
少女仰着头，眼中充满恐惧。
浥轻尘微笑：“你看，你终究是怕的。”
他松了手，少女忙不迭离开。那样柔弱的身体，逃离时却似练了天下最好的轻功。
浥轻尘撕下一叶袖子，将自己的左眼严严实实地遮了起来。
他回眸看向楚留香，轻声道：“你的朋友……当杀则杀。”
他这声呢喃既轻又软，散在融融夜风里。
浥轻尘轻功如一骑绝尘，即刻回到方思明住处，方思明见他回来，笑道：“与那盗帅喝酒，终于舍得回来了？”
浥轻尘笑道：“我想你，所以我回来了。”
方思明微笑：“快过来，让我好好抱一抱。”
待浥轻尘行至他身前，方思明唇角微笑凝固，他看着浥轻尘眉眼，冷冷道：“你这是什么？”
浥轻尘握着他手，低声道：“思明，我回来了。”
方思明一把揭下他蒙眼碎步，那琥珀黄金眼就此显露。
“你的眼睛……怎么变成了这样！”
浥轻尘不答，只是用力拥住他，将他圈在怀里，心中满是充盈的触感。
他低低答道：“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我想见你，我就回来了……思明……”
不顾方思明反抗，事实上方思明也没有反抗，浥轻尘强硬地握住他的脸，吻了过去。
唇齿交缠，身体也愈发郁热起来，浥轻尘右手探入方思明长袍，手指触碰着温热肌理。
方思明一把将他推开。
作者有话要说： 通过一上午的思考，我已经确定了浥轻尘小哥哥将来要干什么了。
他以后做的事都有很清晰的思路了。
只是在这里，我有点纠结，方哥哥的的身体……据说是天阉？这可怎么办……
虽然浥轻尘小哥哥并不在意，但是他也是个男人，总有肉、欲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