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渊缩了缩，窝在能避风的角落里，冷了就喝上两口酒，倒也不觉着什么。只是旁人看来霎时觉着可怜。
越渊总在门口等叶逾，时日久了，连门外的藏剑弟子都认得他了。见他可怜就招呼他去里面避避风，越渊只是摆手说不用，笑着晃了晃手里的酒葫芦。
他这一等，就是多半天，一直等到思遥回来。
“我哥？”越渊拦住叶思遥，想问他叶逾行踪。
“早上出去了，说是过几日再回来。”
今天早上是叶逾踹的叶思遥的门，她揉着眼睛出来时，却看着叶逾穿戴整齐，显然是有事要出去。
“他说去哪了吗。”
“没，我问啦，他说让我别担心，过两天就回来了。”叶思遥从马上下来，轻轻拍了拍马脖子。
“他还说什么。”
“没了啊——哦！他倒是和我说，让我帮他看着点他养的鸟。不过我早上出院子的时候没见着哪有鸟。”
“是吗…”
思遥看他穿的单薄，不禁问向他，“你不会在这儿待了一天吧。”
“没啦，刚忙完就来看看他。”
思遥也不多猜疑，只是让他进屋里坐一会儿，昨日做了点心，今天给顾恩带去了一些，还剩了不少，叶逾又不在了，便邀他进去尝尝。
越渊还想推诿，思遥却扯着他直接把他拽进了山庄。
“你又去找顾恩了？”越渊没话找话。
“我哥倒是什么都与你说。”思遥轻笑着，并不是很在乎叶逾与他说关于自己的事。
放给别人，越渊许是会数落顾恩两句，可突然发觉这没准关乎到自家兄弟终身大事了，他就没敢胡扯，最后硬憋出一句。
“他人…挺好的。”
思遥侧头过去便是捂嘴轻笑，
“我知道的。”
思遥把他领进叶逾屋子，却倏的发现里面有只幼隼。
“就是它吧！”她惊喜的小跑过去，把小家伙抱到怀里，“和顾恩那边那只好像诶。”
“是母子。”
“诶？是吗。”思遥小心翼翼抚摸着，喜爱的不行。小家伙也不认生，轻蹭着思遥手掌，比在叶逾搭理安份了不知多少。
“他腿边这是…”思遥扯下它腿边的信纸，“是给你的吧。”
越渊凑上来，疑惑的接下，的确是叶逾给他写的。
“你先看着，我去给你拿些点心。”
“啊，那麻烦了。”
信上说他出去几日，让他别挂念，因想在天明前出城，来不及寻他再做辞别，就托其将书信送达。
奈何…
“真用你的时候怎么一点用都没有，白害我担心这么久。”越渊气鼓鼓的和小家伙说着。
可信是看了，担心还是接着担心。
越渊有些想去追他，信上却不说他去了哪。
“你知道他去哪了吗。”越渊盯着乌青喃喃道，小家伙竟是扑棱着翅膀就要往外飞。
越渊惊叹着把他揣回怀里，“你真知道呀。”
“不去啦，总这么跟着他万一招他烦了怎么办。可我又怕他去的地方太乱…丐帮弟子在外的已经出事好几个了，他那性子若是去逞能，要是有不测…万一他性子上来，不愿意回来了呢。”
思遥回来时就看着他抱着乌青一个人自言自语，仔细听还是能听清他在说什么的。思遥就离着稍远的地方听了会儿，只觉着他像个孩子一样缩在那里那絮絮叨叨的模样让人不免动容。
她端着点心走过去，越渊听到脚步声就收了声。知道她许是听到了些，却也当作未发生彼此都不多说什么。
“手艺好巧。”越渊称赞着，本是以为是个舞刀弄枪的姑娘，没想到手艺也这么好。
“前一阵和我师妹学的，给我哥做过一次，他说还不错，就想着给顾恩也做点。军营里菜色简单，做一些帮他调剂着。”
越渊听着她三句离不了顾恩，便知了这姑娘心思。
“我说他最近怎么都避着我，莫不是怕我抢了他的。”越渊也调侃着。
“你若喜欢，下次让我哥带给你就好了。”
“他喜欢吃什么？”越渊忙不迭的问她。
思遥还未回过神来，突然听他这么说，不由的发笑，却还是认真帮他想着。
“甜的吃的比较多，但又不喜欢特别腻的。他不怎么挑食的，但是吃不了太辣的，大鱼大肉吃的也少。”
越渊在心里一一记下。出去的时候叶逾总是让越渊点菜，越渊问过他几次，也都说自己什么都吃。虽然这些时日观察下来，他爱吃什么，越渊心里还是有些明了的。
“那还有其他的吗。”
“嗯…”思遥敲着桌子琢磨起来。“他怕热，所以冬天总是记不得添衣服。他在外的时候，每年转凉了我都托人捎封书信给他，好让他记着。”
可他总是惦记着提醒别人，也不似不知冷热，许是再外久了，并不将自己放在心上了。
“他在外好几年了，回来不过一月。即使是我们之间，也有许多不熟悉了。他走的时候，把我托付给师兄师姐照顾，这些年，虽偶有书信往来，但真要说，我对他的了解自然比不上与他朝夕相处的人。”
叶思遥说的话，不禁让他有些泛酸，朝夕相处的人吗，这次走，也是去探望他们了吗。
短暂的愣神却被思遥发觉，姑娘聪慧，心下了然之后便调侃他，
“那你以后成为那个与他朝夕相处的人不就好了。”
越渊并未听出思遥的意思，一个少爷怎的会与他朝夕相处。可不经意的，却真让他起了这念头，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留下来吃饭吗。”
“不用不用。我这就走了，顾恩回营了吗，我去找他喝酒去。”
“那也好…今天晚上他守夜，你陪他待一会儿吧。就是别跟他喝多了，晚上风大，小心别吹着。”思遥仔细叮嘱着。
越渊却朗声道，“弟妹放心。”，倒惹的思遥面颊有些泛红。
“什么弟妹。”
越渊大笑着，瞧着思遥羞涩模样也不好再逗弄，拿起酒葫芦就和叶思遥告别。
越渊真的去找顾恩喝酒了。顾恩听见叶逾人跑了差点笑呛着。
“闭嘴喝酒，笑什么笑。”越渊哐当把就坛子甩他桌子上。
顾恩也没客气，抱起酒坛子自斟自饮着。越渊抓着桌上的点心，就思遥送他的那些。
“你是不是喜欢叶思遥啊。”越渊捏着块突然问他。
顾恩没回答，也去拿了一块。
“你是不是喜欢叶逾啊。”
两人相视无言了良久，又突然默契的一同道了句，
“呵。”
顾恩晃着酒坛子，里面的酒清清亮亮的。
“我觉着我可能真喝多了，我和思遥已经在一起了啊，又不像你…”
越渊冷笑着抬起头来，差点把空坛子摔过去，咬牙切齿道了句，
“那祝你们恩爱有加。”
“那一定。”顾恩才不理会他，但他更好奇，“你真的喜欢那小少爷啊？”
“闭嘴吧，吵不吵啊。”
第8章 捌
叶逾一走便是十几日。
当他骑马回来时，已经是深秋十分。他自己还是抖单只穿了一件外衣，往南走，甚至还有几分暖意，自然更记不得添衣。
从外回来，更觉着杭州景色宜人，虽是临近入冬，但依旧透着特有的秀丽来。叶逾边走，边吐出几口浊气来，回来的路上，他并未歇过脚，快得近乎是逃出来的。
舍不得走的是他，不敢去想的也是他。
队伍被伏击了，那是一个月前，他走之后的第五天。
没人告诉他，会与他书信联络的人已经不在了。
“我本想告诉你他走了，可我不识字。又想托人寄信与你，可那时营中太乱了，伤员都未来得及清点，队伍就撤离了。”
“他们葬在哪了。”
“…当时没葬。死的太多了，夜里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后来…后来也没能回去过了。”
折回的时候，他不安心般的回去看了看，那里已被敌军驻守，他只能在远处望着。叶逾攥着拳，却只有彻骨的无力感，空气近乎稀薄，他只能感受到浓重的血腥味道，逼得他不得不逃离开。
杭州不同于那边，暮秋时分透着冷意，却又带着通透感。
可这份通透却消磨不掉那接连几日的压抑感。
叶逾下了马，拖着一身疲惫牵马进了驿站。俯下身子低头喂马时，却听到耳边熟悉的声音，
“你回来了啊…”
叶逾瞬时转身过来，稍微的怔愣过后，却觉着释然。他虽无多少欣喜之意，却觉着霎时间求得了心安。可他面上却不作丝毫显露，依旧和平日里一样，温温和和的笑着，故作随意的问他怎么会在这里。
越渊挠了挠头，也不知怎么回答他，思忖片刻却与他说，
“乌青说你在这儿，我便过来。”
叶逾也不知道他养的鸟啥时候会说话了，那一听便是谎言的话语，他也未去戳破。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似乎只是想表达自己听到了，而后便有转身回去接着喂马。越渊察觉到他神色不对，虽说还是往日那般温润样子，可又有些疏离和冷淡抹不开般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