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杨戬的语气七分无耐三分复杂，不知不觉间，带了几分莫名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虽然知道自家师尊性情大变古怪异常，想一遭是一遭。这位向来智珠在握谋略无双，且实力极强的天庭司法天神，阐教三代首席弟子，也不由得生出些许的茫然与无措来。
不管是封神战场上看似温和实则满腹智计的清源妙道真君，还是天宫岁月里冷面不通情理的二郎神。在师尊玉鼎真人身边，他似乎永远只是那寻求着认同的少年，生不出半点多余的心思。
一如此刻，他明明可以有很多的理由与言语，却偏偏选择了最直接、直指本心的那一种：
“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说来那一位也是叫徒儿拖下了水。”
“不过……”
语音微微停顿，似乎是在斟酌着用词，唇角微微翘起，显露出一个清浅的、带着些许狡黠的笑容。杨戬继续道：
“徒儿怎敢劳师父动手，不若叫上众师伯、师叔等，从长计议。也好叫世人知晓，我阐教威名。”
索性封神一战后的那些烂账，也当好生算上一算。想来阐教封山已久，那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师伯、师叔们，定会乐意，寻机说道说道。
再则死道友不死贫道，灵山胜地为佛门主场，单以师徒俩的力量定然讨不得好去。不如让师伯、师叔们合计合计，活动活动筋骨。再不济不是还有师祖元始天尊，总不至于眼睁睁叫一众的弟子门人，被人欺负了去。
却是打定主意，不叫玉鼎真人做出什么单枪匹马挑上灵山的事情，再不济也得叫上一众的阐教上仙。
反正阐教门人最不惧的，便是挑事！
“戬儿心思纯善，贫道却是不愿叫你这唯一的徒儿，被人欺负了去的。”
似真似假的赞叹了一句，全然不顾杨戬略有些僵硬的面容，及自个口中，心思纯善的徒儿在不少的妖魔乃至仙神眼中是何等的凶残。
玉鼎真人轻笑一声，目中似有灼灼流华闪过：
“不过既然戬儿这番作想，便依你所言。”
泛着些许凉意的指尖直接将杨戬未曾握着扇子的手拉住，肌肤相触的感觉在那一刻是如此清晰而契合。玉鼎真人继续道：
“只是就此放下，贫道却是不愿的。”
清冷冷的语音中，带了几分未及遮掩的缱绻暗哑，这位性情似乎变得极为古怪，且脾气极是难以捉摸的阐教上仙如是言道。
丝丝危险的气机蔓延，仿佛暗夜里的猎食者终于显露出了獠牙。下一刻，玉鼎真人忽地转换了话题道：
“戬儿可要，随贫道去看上一场好戏？说不得还能够，见一见我那师兄与其背后，于人间布置。”
“但凭师父吩咐。”
刻意忽视心中那一闪而过的悸动，杨戬略有些不自在的回应道。智计无双的清源妙道真君，自然不会是什么蠢钝愚笨的，然而有些事情，却是他不敢想象也……未曾想过去触及的。
“善！”
一步踏出，玉鼎真人亦不多言，拉着杨戬离开此地，仿佛一切皆无了半分痕迹。只原本立身所在，一道凌厉且诡谲的剑气，昭示着这位昆仑上仙曾经到此。
…………
“啊嚏——”
于此时刻，太乙真人却是摸了摸鼻子，心下升起一阵莫名危机。掐指微算，眉头抽动面上总算现出几分喜色。
“上仙喝茶，喝茶。”
一盏清茶适时的递到太乙真人跟前，面容谄媚不露半分羞怯，王大少极是厚脸皮的问道：
“不知上仙算到了什么高兴事，也好让我等听听涨涨见识。”
眉毛胡子齐齐耸动，看似不带烟火气的接过王大少递来的茶水，太乙真人轻咳两声，看似仙风道骨极有风度道：
“这个嘛，自然是……”
临了，却是突然反应过来。呷了口茶水，给了个不怎么样的评价。而后老神在在道：
“天机，不可泄露。”
您老这些日子里来泄露的天机还在少数吗！
王大少默默腹诽，却也知道这位太乙真人，看似仙风道骨一派高人形象，实际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不过嘛，性情跳脱最是听不得别人说好话。
王大少内心磨刀霍霍正准备再套出点什么，太乙真人却忽地神情一正，极是严肃道：
“小子，也别说贫道我小气不近人情。只是你身上，有宿世姻缘因果太重，想要修道成仙，呵。”
“世间情爱，生生死死磨磨叽叽最是烦人，也不知你究竟招惹了何等女子。莫说成仙，能寿终正寝安享晚年便已是谢天谢地。”
“贫道虽不怕麻烦，收下你无妨。不过我那哪咤徒儿尚不在何处，你若有心，还是另寻他路。”
…………
原来王大少虽然纨绔跳脱，这些日子里来倒也算见识不少打开了新世界大门。
往日里斗鸡走狗同小桃红、小翠花什么的红颜知己在一起虽然好，又怎么比得上飞来飞去好玩刺激的神仙生活。
更不必说还有，太乙真人这么个正宗到不能再正宗的仙人，在眼前晃荡个不停。
却是打定了主意，待得自家那些个破事解决了，便求仙问道过一把当神仙的瘾。因而对太乙真人，那可叫一个体贴入微殷勤备至。饶是太乙真人这等看似好说话，实则淡漠超然的阐教上仙，也不由得动了心思。
毕竟……这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什么的，因着玉鼎真人此前留下的讯息，太乙真人不得不在此停留，等候其和杨戬归来。如此，自是给了王大少大献殷勤的机会。
而今听得太乙真人这话，王大少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将从小到大以来的红颜知己……从家中红袖添香的小红小翠到秦楼楚馆里的佳人一一给回忆了个遍。
天知道王大少虽然自诩风流，可也就是拉拉小手喝喝小酒什么的。更过份的事情还真没做过。
不过王大少浪荡花心的名声，自然也没有什么好人家的姑娘乐意嫁过来。所以……宿世姻缘什么的，是开玩笑的吧？
第65章 玉鼎真人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
木鱼声响，檀香缭缭，神色虔诚坚毅的大和尚手持念珠，端坐蒲团之上，口诵心经。
凡人肉眼所不及的是，大和尚面对着的那高大佛像对面房梁之上，有白衣师徒俩意态悠闲，目视着这一切。
正是玉鼎真人与杨戬师俩。
虽然这俩位本意，绝不可能会是做什么梁上君子，杨戬却莫名的有那么一种……浅淡的无所适从之感。
这样的感觉不仅仅来自对下方这大和尚的窥探，更多的却是身边的师尊玉鼎真人。似乎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同师尊之间，便生出了一条不可言说的界限。而这样的界限，一旦逾越开来，那后果……未必会是他们师徒所能想象。
这般想法，不过是一瞬之间。玉鼎真人虽不清楚具体情况，却也多少明白杨戬心中纠结。只是这一位现下里，似乎并不愿去约束太多，一切全凭本心而行。自不会，有心去行什么自欺欺人的事，反倒是饶有兴趣的等待着一切揭开的那一天。
但却并不代表，这一位有闲情在这听下方大和尚念叨。虽然这大和尚，法号法海，此寺名为金山寺，乃是苏杭境内，有名宇庙。庙中菩萨，份外灵验。
身为斩仙剑主、阐教上仙的玉鼎真人，对西天佛门有着本能排斥。这不仅仅是因为，三千红尘客拜入西方教门下同为阐教十二仙的文殊、普贤、慈航、惧留孙等改换门庭。
也不单是，此前因着观世音菩萨及其身后势力插手，让自己和杨戬落入那混乱时空之中，危机重重。更平白的，吃斋念佛成了甚秃驴。
早在更早之前，当他自后世而来知道很多想像中的事物，真实存在之时。对于西方教那俩位教主，便不曾有过什么好感。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此前那观世音菩萨的插手，着实叫这位阐教上仙心里，起了疙瘩。尤其是法海、白素贞、许仙等的故事，于他而言并不陌生。想来此前那白素素、许宣等，也是借此衍生。
法海已经停止了念经，因为他又一次的，察觉到了那蛇妖的妖气。此前他们已经交手，不过很显然千年蛇妖白素贞魔高一筹，并没有叫法海讨到便宜。
现在情况又有不同，那千年蛇妖白素贞，她怀孕了。
“相公，出来逛的也够久，不如先回去吧。”
做为孕妇，白素贞虽然将绝大多数的法力用以维持腹中胎儿生存，却并没有失了那份警惕，对于危机感知更为敏感。她感受到了危险。
然而做为凡人的许仙并不知道，西湖断桥一会，这凡人不单单邂逅了美丽多情的白素贞姐妹。更如有神助一般，成为远近闻名的大夫，受人尊敬。
事业有成家有贤妻，人生接近圆满的许仙许大夫，不可谓不得意。心中对于鬼神之事，更觉敬畏，只认为是天赐的机缘，方得以使他认识娘子有所成就。
因而乍听得白素贞此言，向来温和守礼对白素贞百依百顺的他，难道强硬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