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叫那些个不长眼的瞧仔细了，贫道护着的人又岂是那些个阿猫阿狗可以欺负？”
心中陡然升出一阵惊慌，却并不清楚是因为什么缘故，脑海中似有什么破碎画面一闪即逝。杨戬有心知道些什么，却也只得暂时按下心来，看玉鼎真人动作。实在是因为这位阐教上仙，在对付自家弟子时，似乎当真有几分师兄弟们所不及的本事。
至少在这关头，杨戬并不曾因着心中疑惑，闹出什么动作。自然只是连猜带蒙的，方才揣度到些许玉鼎真人话中深意。
第55章 许宣
“戬儿可是也对那书生感兴趣？”
指尖有一下没有一下的顺着杨戬那一身的狐狸毛，玉鼎真人懒散的半躺在玉榻之上，目中似有暗沉的流光闪过。似真似假道。
这位杀伐决断的斩仙剑主，冷淡漠然的昆仑上仙，向来行事作为、一举一动都如同标尺衡量了一般，极具法度。纵使是挑剔如玉清教主、如那天外天紫霄宫那位不可说之存在，都难以从其举止中找出什么不合适的来。
如果硬要说有什么的话，大抵便是这一位实在是太过超然世俗游离在这三界之外，在那一杆子清心寡欲的神仙中，也是极为特殊的存在。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这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毕竟世俗的沧海桑田生死轮回，于摘星挪月动辄千万年的上神、上仙们而言，实在是太过短暂。
世事本应当如此，却又不仅仅是如此。要不然也便不会有女娲抟土造人共工怒触不周山乃至是......封神一站的种种。
那高居九天冷眼看尽众生的仙神，就某一方面而言，比世间的凡人更为疯狂。所造成的后果，也远非世人可以预料。至于这后果是好是坏，不到最后一刻更是难以窥知结果。
但玉鼎真人是不一样的，这一位自被玉清元始天尊点化化作人形开始，便一直是那么一副冷冷清清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似乎这世间万物并没有什么，能够入得了他的眼，入得了他的心。
不同于绝大多数讲究风度的上仙们故作的仙风道骨气氲高华不食烟火，这位斩仙剑主似乎永远都是这样无悲无喜，同这世间隔着久远距离。却又有如那沾染了不知多少妖魔鲜血的斩仙剑般，不可摧折。
这是一份极沉重的包袱，便如同一个为众生意念而生成的神灵，不管它本来的面目是什么。当然这样的神灵于上古洪荒的那些个大神通者而言，算不上什么有根脚有后台的。亦耻于与之并提。
口口相传代代衍化，这众生意念而生成的后天神灵，亦将衍化出真实的形态与职责。只是那样的形态职责，却是由众生意念而生成。也就是所谓，人们所想象、希望的样子。
嚣张跋扈、霸道不讲理的阐教上仙，自然不会活成世人所想象、希望的样子。
如果那过去的、弱小的、属于凡人的意识的魂灵，在乍变之下突兀而又玄之又玄的入的并不是鸿蒙初判天地间自然生成的先天玉石之上。而是直接成为阐教十二仙之一的玉鼎真人，以那属于凡人、纵使是后世人的见识经历，也必然十分艰苦，惟恐内在的真实被察觉。必须得按部就班的，扮演着“玉鼎真人”。
可事实是，这经历了千万年从凡人的意识神魂开始一点点雕琢打造的昆仑上仙，只是自化成人形、又或者更早的那一刻开始，便习惯性的将自己同这世界分隔开来。
他本不属此世，亦对这天地，没有过多留恋。然而不管怎么样，玉鼎真人现在的这番动作做来。即使并没有过去的记忆，杨戬也本能的察觉到了不妙。
玉鼎真人口中的书生正是那白素素的夫君，许宣。
这书生已经有很久不曾参加这样的聚会，读书人呼朋引伴放声高歌附庸风雅的日子，在遇到白素素后便变得可有可无。
许宣爱极了白素素，这样的娘子，美丽大方性情温婉才情了得，真真是每一个读书人梦寐以求的佳人。
更不用说，佳人身边还跟着一个天真娇憨风情万种的小姨子青儿。
纵是神仙日子，也不过如此。
因而许宣虽是身处这酒宴之中，心却是飞回了白素素身边。只因为阅尽了白素素、青儿那等的美色，这些庸胭俗粉，便显得如此的俗不可耐了。
这般作态，亦坐实了许宣同他那娘子情义深重恩爱非常，却是叫一众的好友们，好一阵打趣。
然后许宣便见着了轻纱掩映之下，侧卧帘后的青年道人。秋水为神，白玉为骨，清泠泠如天上月，眸中不沾半点尘。眉目清冷而目光缱绻，看似不经意间望过来目光之中，却又如同冰雪一般蕴含着深深的冷意与寒凉。
“许宣？”
肯定般的问句，由玉鼎真人口中吐出，曲指微弹，轻风刮过锦绣玉砌的路径延伸至许宣脚下。玉鼎真人漫不经心道：
“你可知，你那娘子乃是修行千年的蛇妖。而那小青，亦是有五百年道行的妖物。”
眸光微垂，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给一只事实上是自家徒弟杨戬的白狐狸顺着毛，玉鼎真人不咸不淡的道。
然而这样的样子，落入许宣眼中，却是实打实的神仙手段。叫他忘却了，市井传说里的仙神多是眉毛胡子一大把，且眼前这青年道人，出现得份外诡异。舍他之外，似乎并没有其他人察觉。
面上神色一变再变，最终定格为深深的恐惧。许宣俯首作揖道：
“还请道长教我，降了那俩妖孽！”
往期同白素素的恩爱场景似乎如镜花水月般破碎，留存在这书生心中的，是对蛇妖深深的恐惧与厌恶。
“这便是人类，戬儿。”
玉鼎真人索然无味的声音自杨戬神魂中响起，这位性情大变的昆仑上仙似乎在一瞬之间失去了作弄的心思。意味不明的继续以神识传音道：
“贪婪、懦弱、忘恩负义……即使你为之做得再多，当你无用或有所危胁之时，也会被一脚踢开。”
“这样的种族这样的人类，值得吗？”
…… ……
白狐狸杨戬的记忆里，对人类这种生物既不熟悉，却也并不陌生。然而他却敏锐的察觉到，当说出这些话语时，青年道人或许并不像表现的那么平静。
即使这青年道人的声音平静到掀不起任何的波澜，修长如玉的指尖，亦没有丝毫的颤动。
许宣是带着满腹的忐忑与恐惧离开，有那么短短的一时间，他甚至想到了离开那有白素素的家，离开这小镇。
情到浓时情自薄，此时的许宣心中所想的，并不是往日里的浓情蜜意。而是，当如何除去这蛇妖！
作者有话要说：
←_←我也想吃肉啊 →_→怕被喊去喝茶
第56章 许宣
“你究竟是谁？”
一如玉鼎真人同杨戬以神识传音一样，杨戬口中这话语，亦不曾叫外人听到。虽然狐狸口吐人言什么的，倒也算不得太过稀奇，不过有鉴于这下方便是那千年蛇妖白素素以法力幻化而成的宅院，至少就目前而言杨戬并没有打草惊蛇的打算。
这位曾经的司法天神，阐教三代首席弟子，即使失去了记忆。心中的判断与直觉也不曾有所蒙昧。便如同他此刻这句话问出，实际上脑海中已经是闪过诸多种种猜想。
这样的猜想，无不将他自认识那法海大师，乃至这人变作羽衣鹤氅的青年道人的种种联系起来。疑惑之余，又有着莫名的心安。似乎只要这人在身边，那所有的一切便不再是问题。
“我是......”
玉鼎真人的话语亦有些许的迟疑，他是谁呢？
昆仑玉泉山金霞洞中的玉鼎真人，玉清元始天尊座下十二仙之一，号称斩仙剑下可斩万仙的斩仙剑主......如是种种的，不一而足。
然而于杨戬而言，他是也只是阐教清源妙道真君杨戬的师父。仅此而已。
师徒......
这在上古洪荒之中，一度比血脉亲缘、世俗情念欲态、知交好友更为紧密的联系与存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便是他同这弟子之间的牵连。
也正是因着这样的牵连，本该同世间断绝了的昆仑上仙，方才有了羁绊。
“你是贫道此生，唯一的弟子。”
良久，玉鼎真人如是言道。极是清俊雅致的眉眼间，是一派看不分明的深沉郁色。
这本是事实，然而这样的事实，于现下的杨戬而言，却是如此的出乎意料。
他记忆里并没有这道人的存在不说，那似真似假的撩拨与调戏。即使是山中修行的异类精怪，也知晓并不是师父对徒弟时所该有的。
杨戬对玉鼎真人这回答并不满意，虽然内心里，似乎有什么在不断告诉他这便是真相这便是事实。可向来清醒理智的头脑，却叫他明白事情或许并不是这么简单。
恰恰就好像，此时的白素素对着许宣时，心中涌出的种种复杂。
“相公，你这是怎么了？”
不动声色的将心中种种不安压下，嘴角浮现出恰到好处的笑容，这修行千年已在祸福吉凶上有所预知的蛇妖关切的问道。
“娘子，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