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像是费了极大的劲,尤今才开口,发出了那种粗粝的声音,“你的血里面含着灵气,没有了内丹我还是撑不了多久。五娘,外面的世界自由自在,不要再听信这老妖婆的话了——你无须顾忌我,我死了,你离开这儿,走得越远越好。离华派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向东去,去寻找——”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溅满了赵五娘的脸庞。
赵婆婆手中的墨绿珠子在空中炸裂开来,成了碎片消散在了空中。尤今消失了,落在了地上是一具冰冷的四眼婴儿的尸体。赵婆婆大惊失色的看着自己枯瘦的手掌,失去了这东西,便无法掌控赵五娘了,在赵五娘那凶恶的眼神下,她的脸上开始布上了惊恐。
“尤今!尤今!”痛苦的长啸声充斥在了天地间,赵五娘跪坐在地上,双眸开始变得猩红。那插在了地面上的惊夜枪受到了感应一般,发出了一阵阵悲哀的鸣叫,猛的飞到了赵五娘的手中。撑着枪站起身,妖红的眸子里面燃烧着异火。一道闪电落到了枪上,噼里啪啦的爆着刺眼的光芒。赵五娘周边的土地开始一点点的开裂,飞动的沙石盘桓在地面上如同漩涡一般。那赵婆婆仓皇的后退,总有万千的诡计此时也派不上用场了。只是她不甘心,凭什么祖祖辈辈为离华守在了这个破地方!惊夜□□入了那心脏后,又猛地抽了出来。赵五娘,冰冷的目光如同毒蛇一般,缠上了陀思他们身上。
赵五娘身上的灵气浩荡如同那无边无际的深海,灭顶的压力侵袭来。陀思几个人脸上满是肃穆,背靠背的站立着,眸光死死地盯着那看似安静的站在一边的赵五娘。这村子中间的妖异鬼气一点点的消散了,可是那重重的煞气还和阴云交缠在了一起。
“怎么办?”烟影低声的问了一句,柔柔弱弱的声音夹带着几分忧虑。
“打呗!还能怎么样!”陀思朝着地面狠狠地啐了一口,叫骂道,“那宫明晔还有什么狗屁神子倒是逃得快,我看这就是她们设下的局,你看那宫明晔还替帝湘说过好话,他们肯定是一伙的,联合起来陷害我们三域呢,这样子天下就剩下中洲和东莱了。”
“大和尚你分析的还挺有道理,然而并没有什么用。”赤溪嗤笑一声,玉箫凑到了唇边,一道紫光就朝着赵五娘迸射去,削落了她的一缕发丝。
“诶诶!我说赤溪兄弟,你怎么就这样莽撞呢!”陀思口中时这样嚷嚷的,禅杖早就朝着赵五娘砸去。根本没有触碰到惊夜枪,就像是被一层东西阻隔着。赵五娘口中发出了嘿嘿的冷笑,猛然一脚朝着陀思的肚子踹去,惊夜枪在手中翻转,架住了那背后偷袭来的弯刀。三人围攻她一人,不止战胜不了了,反而处处被压制着。
嘹亮的笛声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又似是近在眼前。赵五娘的动作忽然僵硬了,她的眸色开始产生着变化,面上也浮现出了几抹痛苦之色来。惊夜枪落在了地上,她的双手捂住了耳朵,吐纳间气息着实混乱。
“好机会!”互相使了一个眼色,低喊了一声,便掌为爪,直接探向了赵五娘的心口,想要取她的性命。一柄长剑猛地递送过来,剑鞘上带着一股子巧劲,不伤了他们,也能够将他们阻拦开来。
“宫明晔你这是什么意思!”陀思定睛细看,猛然一跺脚,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同为四域之一,你东莱为何要处处和我们作对!”
“不能杀她。”冷然的语调从身后传来,柏念将龙骨笛收起,淡淡的瞥了赵五娘一眼,又将眸子落到了地面上那具婴儿的尸体上,眉头紧锁着。“我可以救尤今,但你们得回到帝冢。”柏念慢条斯理的说道。
“好,我答应你。”赵五娘与柏念对视了很久,应声道。
☆、龙穴帝冢(四)
一个陌生的人,不知道是敌是友,可是她腰上的龙骨笛,昭示着自己绝非是她的对手。赵五娘低头看着那冰凉的婴儿尸体,眸子里不免又噙满了泪水,心中钝钝的痛意扩散开来,已经是别无选择。
柏念从帝冢里头取出来的白玉膏此时便派上了用场。一点白玉膏在掌心,最后化成了一缕清气,朝着婴儿的胸口飞去。其他人只目瞪口呆的看着柏念在婴儿的身上结了一个印,淡淡的金光笼罩着,婴儿慢慢变成了一只四眼兽的形态,最后又化成了人形。赵五娘时时观望着尤今这边的动态,见她眼睫轻颤,连忙夺步向前,将一旁的柏念推到了一侧。
“帝子叫我们来离华山是除去妖孽的!你怎么能够救了她?要是帝子责怪起来,这罪你来承担吗?”啧啧的叹了一声,陀思脸上摆出了一幅笑容来,他双手环在胸前,眸光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柏念,大声道,“是和尚我看走了眼,你这神子还真有几分能耐,不过白玉膏不是在这片大陆上绝迹了么?”
“愚蠢。”赤溪一拂袖子冷笑一声,手轻轻地捂着胸口,缓慢的调平之前那激荡的气息,“既然是神子,有这些宝物何足为怪?这天气晴朗,妖风散去,我们也可以回白玉京了,还都留在这儿作何?论功行赏去吧,就看帝湘会给我们四域什么样的奖励呵。”说着他把视线投诸到了宫明晔身上,没有得到丝毫的回应,他的神情越来越冷,最后猛地一转身,大跨步的离去。烟影紧随着他的步伐离去,陀思还想说些什么,最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把禅杖往地上一杵,也拖着肥胖的身子,快速赶了上去。
尤今睁开眼,神情还是一片迷茫,猛地被赵五娘拥在了怀里。呼吸着那熟悉的香软之气,尤今的手也不禁的抬起来,揽住了赵五娘的腰。赵五娘只垂泪哽咽,高兴的说不出话来。许久之后,尤今的思绪澄澈起来,从赵五娘胸前挣扎出,朝着边上人扫了一眼,她的神情立马就起了大变化,满是震惊的看着柏念。
“大人,你们……”
“尤今虽然你能够重生,可是万年修为尽废。”预知了尤今即将脱口的话语,柏念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打断了她的话语,叹息一声继续说道,“你们两人回到帝冢去,护住那儿的龙脉,不要再出来了。”
“这——”赵五娘的眉头深深的锁起,她猛地跪在了地上,双目灼灼的望着柏念,沉声道,“既然可以救活尤今,我相信你也能够恢复她的修为的。”
“你们离开了离华山来到尘世间多久,便沾染上了恶习么?”柏念摇摇头,看着尤今那也带着期许的眸光,流露出了几分怜惜之色。她负手站立着,宽大的袖子在风中被吹起,目光穿透了面前的两个人,投到了更渺远的地方去。
尤今的眸子则是逐渐的黯淡下去,扯了扯那心有不甘的赵五娘,摇了摇头。“我们回去吧。”她凑到了赵五娘的耳畔,轻声说道。
天空中那些盘踞的阴云被一阵风吹散,露出了一片苍蓝的天空,几缕浮云悠悠然然的掠过去,偶尔还能够听到几声飞鸟的鸣叫。龙脉山村里头的风暴已经停歇了,只是留下了是一片狼藉,沉寂,没有一丝生的气息。赵五娘扶着虚弱的尤今,身影逐渐消失在了村尾。柏念看了许久,手中浮起了一团火焰,往后一撒,便是漫天的冷焰。
“四域的人都走了,你一个人回四极殿么?”转身对着那神情变化多段的宫明晔,柏念轻声问道。“或者与我一道住在客栈里头?你不是觉得还有许多的秘密你没有解开的,慢慢的,你就会发现,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柏念望着宫明晔,或者说透过她望向另一个人。她的嘴角依然是那份悠然的笑意,眸光诡谲幽深,让人看着无端的生出了几分恼怒来。她朝着宫明晔伸过去的手,猛地被大力拍下了。
“我自然是回四极殿,不然的话,其他人怎么看我东莱?或许现在他们已经对我有了疑心,四域不能够团结一气,最高兴的莫过于中洲的帝子吧?”宫明晔冷笑一声,硬声道。
“这样也好,你回四极殿去吧,只不过要小心其他三域之人。”大概就是天意吧,有些事情避无可避。柏念仰头望着天,笑容上终于抹上了几缕牵强的意味。等过了成千上万年,似乎还需要更久呢,只是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眨了眨眼,将神思收回,她目光变得柔和缱绻起来,对着那紧锁着眉头的宫明晔,她说道,“回到白玉京,我得先去帝湘那儿,有事情的话,你该知道如何寻我的。”
富贵人皆知享乐,何况是帝王家?琉璃瓦在阳光下百转流光,顺着美玉砌成的台阶走上去,两旁摆放着的珊瑚树,点缀着巨大的夜明珠。宫殿里头巨大的池子,里面散发着浓醇的酒味,几乎一闻便令人沉醉。案几上,象牙杯与玉箸交相搁置,宫女们持着酒盏,身着白绫袄儿蓝段裙,头上珠翠堆盈,凤钗半卸,杏眼中只微微一转,便让那些个大臣们身子酥了半边。
“祭司大人回来了?我离华龙脉可安好无事?”离湘左拥右抱,倚靠在了那白玉椅上。吞咽下那纤纤素手递送来的葡萄,还把那指尖含在了口中□□了几下。他的眸子有些迷离,面容上满是狂浪的笑意。“来人,给咱们的大祭司看座,上酒继续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