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ngto点点头,又笑吟吟地道:“反正我也没事做,就当多在这个城市里转一转,也挺好的。”
暖暖看着这样的他,喉间不由得又有些发涩。
自从搬过来,他这间公寓里就只来过Jay和余夏两个人。
而且余夏一直很有分寸,一般不会在他这儿多待。
现在猛地进来一个陌生人,还是与Kongphop长得相像的陌生人,他真有些浑身不自在。
“你坐一会儿吧,我去收拾下。”暖暖故作镇定地说完,打开衣柜拿好了要换的衣服,就转身进了洗手间。
果然,衣柜里也是一贯的有条不紊。
Singto并没有听他说的老实坐下来,而是更细致地在房间里打量了起来。
外面天已经大亮,可是通往阳台的落地窗前,窗帘还拉得严严实实的,只有几丝光亮透进来,让整个房间看上去都阴森森的,即使暖气充足,也仿佛泛着些寒意。
Singto走过去,把窗帘拉开,清晨的阳光成束地透进来,瞬间便把房间里的阴沉驱逐出去,涌入几分生机。
阳光就是有这种魔力,只是懒洋洋地照进来,便能让人心生温暖与希望。
Singto拉开那扇玻璃窗,阳台上也是空落落的,只有光秃秃的一根晾衣杆,上面还晾着暖暖昨天穿过的衣服。
Singto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
早春清晨的冷气从窗外席卷而来,他重新关上窗户,走到书桌旁坐下,这才发现桌上放着的竟然都是关于翻译的工具书。
打开看看,里面密密麻麻全是暖暖圈点过的笔迹,看来利用率不低。
可他却偏偏能收拾出这么一副好像没人用过的样子。
Singto修长的手指抚过那些端秀的字迹,心头一时涌入些许柔软。
只是还没容他多想,卫生间的门“咔嚓”响了下,暖暖已经换好衣服,收拾一新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见他正坐在书桌前翻看自己的东西,暖暖的脸色明显有些不好,看上去像是被冒犯了。
不过他却没多说什么,只是对着Singto道:“我好了,走吧。”
Singto要去的地方,出人意料,是P市附近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山,在度娘上能搜到的信息,无非也就是位于山顶的一道瀑布。
P市附近的著名景点虽然算不上太多,但也正儿八经地有几个。相比之下,这一座甚至都没被纳入旅游开发规划的小山头就更显得默默无闻。
恐怕连本地人都很少关注。
也不知道Singto作为一个刚刚来华的泰国人怎么会选中这里。
但暖暖对原因也并不关心。
不过也就只有三天,相比于熙熙攘攘的旅游景点,他倒更愿意来这种人烟稀少的地方,至少可以免去与陌生人过多的交集。
Singto作为雇佣他的老板,也不过就只给提供了一个地名,查看路线确定班车之类的杂事全都交到了暖暖的手上。
暖暖虽然不喜欢出门,但并不代表不具备这些基本的生活技能。
更何况这是在中国,手机上的app基本能解决所有问题,几乎没用多长时间,他就带着Singto坐上了直通飞流山的大巴。
是的,那座山的名字也是如此简单粗暴。大概给它取名的人也觉得它唯一可取的地方也就只有那道瀑布。
今天的阳光很好,透过车窗,金灿灿地洒了他们一身。
看着这倾泻的日光,即使是暖暖,也能短暂地感受到一瞬生命的美好。
Singto的怀里抱着台看上去颇有些分量的单反相机,暖暖对摄影一窍不通,于是也就只能想到“颇有些分量”这种无关痛痒的形容词。
而Singto显然对车窗外掠过的景色很感兴趣,时不时地就要探过身来,举着相机,对着外面比画几下,却也始终没有按下过快门。
暖暖当然不在意他对外面的风景有什么兴趣,只是,Singto每次探过身来,从大腿一直到肩膀,都不可避免地与他紧贴在一起,即使隔着厚厚的冬装,也能感觉到他似有若无的体温,扰人心神。
暖暖实在不喜欢这种接触,可要是刻意开口阻止他的动作,似乎又显得有些矫情。
于是他干脆闭眼假寐起来。
阳光容易让人生懒,就算睡不着,闭着眼也是舒服的。
只是没过多久,身边的人突然就朝着他身上趴了过来,紧接着耳边就传来一声清脆的快门响。
暖暖倏地睁开眼。
Singto还趴在他身上,也正好看过来,眼睛被阳光映得亮晶晶的。
这么近的距离,暖暖甚至能看见他瞳孔里的自己。
他的呼吸顿时有些停滞。
Singto却对着他温暖地笑起来:“抱歉,刚才看到一座中式的拱桥,就想快点拍下来,你……不会介意吧?”
介意不介意的,反正他都已经拍了。
不过暖暖的心头确实升起几分被冒犯的不悦。
自从昨天刚一见面开始,Singto就在不停地入侵着他的个人领域,却又每次都摆出一副并非故意的无辜嘴脸。
好像他要是计较了反而太小气。
不过这回Singto的算盘恐怕是没打好,暖暖的脾气一上来,往往就会不管不顾。
他一把把Singto从自己身上推开,瞪他一眼:“介意。”
可没想到看到他发火,Singto却笑得更开心似的,根本没觉得尴尬。
“你生气的样子,也是满可爱的嘛。”
暖暖并不喜欢自己露出这一面,甚至可以说是厌恶。
以往在Kongphop面前,每次压不住脾气发过火,他就会立即后悔。
这样的他和Arthit一点都不像。
Arthit即使是发火,也是要昂着头的,说起话来气势十足,像是一个发号施令的国王,完全不像他这么气急败坏。
可是他纵使演技再好,也不可能连气急败坏的时候都还记得要保持形象。
大概那时候的他与Arthit差别是最大的。
在那些患得患失的日子里,他最难堪的无非就是这一副模样。
所以,即使现在他已经不必再模仿Arthit,还是下意识地排斥着那样的自己。
今天只不过才露出冰山一角,他就免不了一阵心悸。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心悸过后,迎来的竟然是Singto这样一句评价。
可爱。
说的人亏不亏心他不知道,可是他听着却真觉得心虚不已。
这个词这辈子恐怕与他都没有什么联系。
暖暖很快就把外露的情绪收了回来,他没有回话,但是也没有再继续装睡,只是扭头看向了窗外。
他们的大巴车现在上了高速,车窗外的草木大概可以用一闪而过来形容。
就这样的速度下,真不知道他怎么拍的拱桥。
Singto比起刚才也收敛了许多,老老实实地在一旁坐着,同他一起看着窗外,不发一语。
暖暖明白他这副乖巧模样是装出来的。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Singto不是表面那副谦谦君子的模样,骨子里透着一股痞气。
只是他这副长相却偏偏乖巧,一笑起来更是能骗过多数人的眼睛。
却没能骗过暖暖。
其实暖暖也不知道为什么,可就是一眼就看出来这人是条装成兔子的大尾巴狼。
他当然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Singto装成这个样子是为了自己。
现在的人大多都会戴着面具出门,就算是没有什么目的,伪装也能带给人一些浅薄的安全感。
他对于外人从来就没有太大的好奇心,到了现在,好奇心这种东西更是几乎已经在他的人生中绝迹。
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想知道。
Singto在他眼前的意义,大概也就只是能让暖暖透过他的脸,恍惚想起远在泰国的那两个人。
暖暖甚至不明白,自己到底愿不愿意拥有这种怀念,心酸与欣慰之外,他感受到更多的,大概还是迷茫。
飞流山虽然没有被开发,但因为本身坡度不高,又满山的绿茵缠绕,所以多少有些人会来踏踏青。
现在正是开春的好时节,上山的路上,他们也零零散散地遇见几伙人。
其中还有几个结伴而来的女大学生,听见Singto对着他说泰语,还热情地凑了过来,磕磕巴巴地用英语问需不需要帮助。
Singto对着她们说的是磕磕巴巴的中文:“我们,两人世界。”
暖暖怀疑他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那几个搭讪的女孩子在听见他说的话之后,就一脸了然地走开了。不过看向他们的眼神里却多了几分暧昧。
暖暖不在意这些,他只知道,不需要跟陌生人相处就是一件好事。
Singto此行的目的大概就是拍摄,一路上话也不多,只是不停地举着个相机四处找着角度。
暖暖甚至有些怀疑他是不是钱多得花不完才会特意带个翻译来这荒山野岭看风景。
暖暖虽然不爱出门,却一直乖乖地遵医嘱,按时锻炼身体,这种坡度的山爬起来对他来说也算不了什么问题。
只是Singto的拍摄在路上耽搁了一些时间,两个人走了两个多小时,才终于听见不远处传来的哗哗的水声。
山顶上的树木比下面更茂密,一两个人抱不过来的大树触目皆是,地上的枯叶也不知道已经堆积了多少年,一层叠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