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殿下把药喝完,偷偷蹭了蹭眼角,把空碗端了下去。这么多年了,他也是知道这个药对王琪没用的,可是不喝,不是更没用吗?
这些年,太医们已经开的不是对症的药了,是补身子的药。
只盼望殿下快些生个世子,好让高丽后继有人。
黄内侍退下后,王琪没有继续批呈,这次的呈多是说盐城的事情。自从他派了朴胜基出去,就开始有人不停弹劾。
说朴胜基年幼难当大任的有之,说朴胜基从未接触过海战缺乏经验的有之,说他军事能力低下难以御敌的有之……
总之,怎么说的都有,可是都是质疑,一个赞同的都没有。
王琪只能把这些帖子都压下来,等着盐城那边传来好消息。虽说他是相信朴胜基的,可是那颗担忧的心却是怎么都放不下来,一直悬着。
让他差点连明日是初一都忘了。
初一,是休沐,不上朝。
朴胜基在盐城,仿佛感受到了王琪的心思,抬头望向王城的方向。他突然想要回去,回到殿下的身边去。
可是现在不行,等到日上中天,他们还在打着火把收拾战场。
“胜基哥,将军已经闲下来了,咱们去看看吧。”宋浩轩送了一碗水过来,刚刚因为缺乏人手,都将军又忙,他们也加入了军队,帮着收拾战场。
除了军队的士兵,还有许多的百姓自发的帮他们清扫地面的血迹,抬走敌人的尸体。还有妇女带着孩子烧了热水,放到一旁供人饮用。
“朴总管,真是智勇双全啊。”都将军是个而立之年的大汉,手下的兵也是各个骁勇善战。今日一进城,他看到安静的街道还以为倭寇又已经退去了,可是仔细观察却能发现周围并没有被人侵略过的痕迹。
直到大门口才发现守城的士兵竟然把人堵在了城门口,直到他们到来都没有入城。
这还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今日,他们诛杀了敌寇超过七百人,剩下逃出的人不超过两百,足够那贼寇的首领心痛一把了。
朴胜基今日是第二次见到都将军,上一次见就是几日前他提出这个方法的时候,那时候他还和这位将军好生的争论了一番,最终才决定试上一试。
毕竟,贼寇来袭的时候,他们也派人快马加鞭往军营里送了消息。就算这狼烟无用,也没什么损失。
这一次的试验虽然是成功了,可是朴胜基和都将军也并不认为这狼烟是个长久之法。
“都将军缪赞了。”朴胜基拱手,“这法子也是胜基从书中看来的,也是因为今日海风不大,才让我们捡了个便宜,若是雨天或者大风,恐怕就不奏效了。”
都将军又如何能够想不到这一点?只是今日大获全胜让他心情大好,对朴胜基的影响也是好上了不少。
原本看着这么个俊俏的少年郎拿着信印到军营里来,他就是有些不爽的。再加上这人又是宫中之人,他便认为是哪家出来的公子爷到他这里玩耍,自然没有放在心上。
这也不算是冤枉朴胜基,他朴家本也是朝中的大员,只不过他不同那些一般的官家少爷那样不学无术罢了。
“只要能够治上一次,打得痛了,贼寇就会安静些日子。”都将军点点头,但是却也拿不出其他的办法,“我们曾守株待兔,在盐城等上了半个月,狠狠杀了一次,费了不少的事才让他们消停了三月有余,这次,恐怕直到年前他们都不会来犯了。”
“还是不能彻底消除匪患啊。”朴胜基哀叹一声,在京城里,他是永远都无法想象着战场的惨烈。
只在别人嘴里听见死了多少人,伤了多少人,根本没有办法想象战场上鲜血四溅的场景。只有自己亲身经过了才会懂得什么是残酷,什么是死亡。
“彻底消除?”都将军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这些人都来自旁边的那个岛国,说不定就夹杂着军队的人,哪里是那么容易就剿灭的?”
朴胜基听了都将军的话,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两人一时都沉默了。
今日取得了胜利,可是明日呢?后日呢?
等到那些贼寇知道了他们用狼烟来传递信息,指不定也就不奏效了,到时候还是得让百姓被人欺辱。
“恐怕只有哪一日真的出动海军,给那些海寇迎头痛击才能让他们离开我高丽的领土。”朴胜基单手握剑,和都将军隔了书桌相对而坐,“等到胜基有能力那日,定要保我高丽百姓一片安宁。”
“少年志气!哈哈!”都将军大笑几声,往旁边走了几步,到朴胜基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用非常欣慰的语气说,“那老都我就等着看朴总管你平定贼寇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回宫之后,有惊喜哦,小朴同志。
第11章 遇刺
“殿下,天亮了。”黄内侍掐着点进了内殿,果然发现殿下此刻正气息微弱地躺在床上,“殿下,要沐浴吗?”
“嗯。”王琪用微弱的声音答了一句。
黄内侍退了出去,没多久隔间就放好了热水,雾气缭绕。
王琪一直躺在床上,等身上恢复了些力气,让黄内侍把所有伺候的人都赶了出去,这才在黄内侍的搀扶下脚步虚浮地去了隔间。
“老奴就在门外守着,殿下要是有事情就叫老奴。”黄内侍把王琪扶到了门口,看着王琪进去之后拉上了门。
王琪看着被熏香熏得幽香阵阵的房间,突然一股疲累袭上心头。
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个样子,每个月,都受那刮骨焚心之痛,什么时候是个结束?
明黄的衣袍带子被一双手解开,衣物顺着身体的曲线往下滑落,在地上堆叠成一团,仅仅是这么一个小的动作,就让王琪开始喘息起来。
骨髓里酥酥麻麻的疼痛一直不曾停歇,只是比起每两个时辰就会生不如死的那一刻钟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不知道是从哪一年开始,这疼痛的毛病就开始出现在他身上。起初,王琪怀疑自己是中了什么毒,他看了不少的名医,中原的、高丽的,宫里的、山野的,有名的、无名的,可是每一个人都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殿下身体健康,没有任何不适。”
没有、任何、不适,那他每月初一这剧痛的毛病到底是怎么来的?
各种名贵的草药不知道吃了多少,可是别说根治,就连缓解都不曾有过分毫。
王琪把着墙壁,一步步走进了浴池中,热水慢慢地浸过脚尖、脚背,然后是膝盖、大腿。等到他终于坐到浴池中,他已经没有力气再移动身体,只能靠着池壁坐下。
水刚好漫到的胸口,热感包围全身,让他不自觉舒了一口气。
泡在水里,那种感觉要好上许多。
等了许久,王琪才有力气挪动身子,他换了个姿势,让自己坐得更舒适,然后拿了一旁的澡巾慢慢往身上浇水,把被水浸湿变得温热的毛巾打开覆在脖颈的位置。
还没来得及享受,全身又是一阵剧痛。
“殿下,辰时了。”黄内侍的声音和剧痛一起传来。
还有,四次。
每逢初一,他就要这么疼上六次,每两个时辰一次,从卯时到申时,从来不曾变过,就这么一直疼痛了快要五年了。
原本只是隐隐有的不适,开始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越来越难以忍受。王琪在水下,因为水的浮力和水波的荡漾,比躺在床上硬生生地忍受着要好上一些。
不过,也只能好上那么一丝。
没过上多久,王琪就忍不住用力咬住下唇,却又在想到什么时候硬生生松开,抬起手把覆在身上的布巾塞进嘴里。
不能咬,会被人看出。
不能咬,胜基就快要回宫了。
可是,骨头是不是折断了,为什么这么的疼啊。王琪闭着眼,全身上下都在颤抖,若非是坐得稳,恐怕已经是沉入水中去了。
黄内侍在门外,可以清楚地听见从里面传出来的喘息声。殿下一向是个隐忍的人,这般大的动静,让他这门外之人都听见了,该是多大的痛苦。低下头,黄内侍偷偷抬起右手,在眼角抹了抹,在袖子上留下一片较深的颜色。
“黄内侍,进来吧。”感觉这一刻钟,比之以往的一个时辰还要漫长。王琪等到身上那无法严明的痛苦终于过去,手颤抖得举起来,把嘴里的巾布扯了下来。
谁知道手上无力,根本拿不稳那一块小小的白巾,一离嘴就直接掉到了水里,溅起水花。
经过这一刻钟,浴池中的水早就不复值钱的热气,水雾也都消散殆尽。
黄内侍进来的时候,王琪还是坐靠在浴池边,温凉的水围绕着他的身体,带来一股凉意。但是在黄内侍走到他身后的时候,王琪还是下意识地挺直了背。
“殿下,您是要回寝宫还是要加热水?”黄内侍弓着腰,不敢抬头去看。
“孤要回寝宫,你去让人把孤的床铺给换了。”刚刚躺在床上熬过那一波发作的痛苦,床单上沾染了不少汗水。刚刚进到水里的时候他才发现手心的刺痛,是自己的指甲掐破了皮肉,手心上都有丝丝的血迹,床单上指不定也染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