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婧眼底生波,不敢置信地低喊:“什么真相比你的命还重要?”
沐槿衣不语,耳听得蓝婧又道:“即便有一天——”
“即便有一天我真的死在你手上了,我也不会怪你。”沐槿衣温声打断了她的话,迎视着她眼底的波澜与愤恼,她轻声道:“若杀我的人是蓝姐你,我,无话可说。”
明明只是个纤细柔弱的女孩子,又从哪里生来这样多的勇气,她选择了一条如此危险的荆棘之路,她明知她前途多劫,心存疼惜却无法阻止。蓝婧低头苦笑,又蓦地扬起脸,上前一步便将沐槿衣抱在了怀里。察觉到她瞬间的僵硬,她附在她耳畔柔声道:“不要动,让我抱抱你,你知道这也许是最后一次了。”多久了?好像自从这死丫头身手渐好,自己就难得再抱到她了,在她的反抗不配合之下,每每她发起的亲昵最后都不得不变成了切磋。可就算是输了,她也一副抵死不从的死样,气得她不行。这样想想她真是越长大越不可爱,还是小时候好呵,可以任她揉来抱去,小小年纪的她又羞又气满脸通红,却又无力反抗。
仿佛是体察到了她的心情,这次,沐槿衣没有挣扎,任蓝婧将她抱在怀中。轻笑:“死丫头,这车是抢来的,到城里记得换车。否则进了局子,别指望我去捞你。”
“嗯……”她沉默难言,蓝婧却终于放松了手臂,一双美目柔柔望她,低声道:“好了,就在这里分开吧。”
她心中一涩,正待开口,后脑却蓦地一沉,跟着脑袋便牢牢被按下去,脸颊顿时贴靠在一团带着熟悉体温的柔软上,她又羞又急,饶是一贯淡静,此刻也要暴跳了,使劲地推开了那恶趣味的女人,她连耳根都羞得通红:“蓝姐!”
蓝婧笑颜如花,没错,这就是她最爱的恶趣味,由小而大使惯了的,只是这死丫头越大越难抓到,泥鳅一般滑溜,再也享受不到看她双颊通红暴跳如雷的快乐时刻了。难得今晚她心中有愧,对她不忍防备,自然要狠狠捞回来一笔。
沐槿衣怔怔瞪了她两秒,那灿若朝霞的笑意令她有些微的迷惑与晕眩,只那股气恼却终于散尽了,她嘴唇微动,想说什么,又觉颓然。蓝婧却蓦地止住笑意,又伸手去勾她的下颚,见她忙不迭地闪避,她柔柔一笑:“槿槿,答应我,要保护好自己,千万别死在别人的手上,也别死在……我找不到的地方。”
一语尽,她倏然收手,转身便走。
沐槿衣呆立风中,看着夜幕下那妖娆的紫色身影渐行渐远,终于在路口处消失了影踪。她颓然收回眼神,双手紧握成拳又蓦地松开,“保重。”喃喃低语,却连那声称呼都不忍喊出。
“你也要……保重。”
咬咬嘴唇,她转身便钻入车中,发动车子很快消失在深浓的夜色里。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之所以如此短小精干是因为我写到此处赫然觉得应该加入“魇”的支线了……
只好将主情节暂停,另开一章魇。
不管怎样也算双更啊喂!所以不可以抱怨了哦~
第二十三章 身世浮沉雨打萍(上)
唐小软醒来的时候,人已经是躺在了床上,睁眼,映入眼底是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顶吊,陌生的床褥,这陌生的一切令她一下子坐起身来,神经质地便瞪向了前方。“沐姐姐!”她惊喜万分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听见动静后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她。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晕迷了多久,所以百叶窗的缝隙里露进来到底是朝阳还是夕阳她也无法辨清,柔软的光线在那张熟悉的清颜上打上或明或暗的光影,看在她眼中,似乎熟悉,又似乎陌生。
“你醒了。”非是疑问,沐槿衣淡淡开口,走到她床尾坐了下来。
紧张的身心在看到沐槿衣的那一刻便彻底放松下来了,唐小软笑嘻嘻地钻出被子,膝行到沐槿衣身边,抱住她的手臂。“你什么时候来的啊?哎,我被一个漂亮姐姐摸了一下就晕过去了,我还以为我被绑架了呢!”
沐槿衣淡淡不语,却也没有硬挣开手。她一到这里见到唐小软靠墙晕着,就知道是蓝婧做的好事。只是打晕她,却没有将她抓走,自己承她的情,真的是无法还清了。
唐小软见沐槿衣不接话,暗暗思付,果然那个蛇蝎美女是和她关系匪浅吧。她有点不是滋味,又不好无的放矢,只好酸溜溜地问:“说起来,那个漂亮姐姐是谁啊?好像和你很熟的样子哎。”
“是我大姐。”沐槿衣道,忽然侧脸看她。“既然醒了,起来吃点东西。”
大姐……唐小软在肚子里默默咂摸这个称呼,还想再酸两句,可偷眼看沐槿衣一脸冷凝,却也不敢造次了。乖乖下了床,沐槿衣递给她一套还没拆封的洗漱用具,她接了过去,一边挤牙膏,一边似是无意地开口:“对了,我太奶奶那边情况怎样?没事吧?”
沐槿衣没什么情绪地说:“我到的时候,人都已经不见了。之后,我中了埋伏,也没办法再查探了。”
“不见了?他们都去哪了?还有,谁埋伏你的?你没事吧?”唐小软一口气问出一串疑问,盯着沐槿衣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一遍,这才发现她发丝掩住的额角上,似乎贴了一块创口贴。手背上也是。虽然早有了些心理准备,她还是禁不住垮下脸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沐槿衣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在老夫人卧房中的墙壁上发现一个奇怪的符号,看样子,她是在警示我们。那符号和禁地中的符文极其相似,我在想,她会不会是去夜郎墓了。”
“夜郎墓?不可能吧,地图我从禁地出来后就交还给你保管了,太奶奶没有地图啊。”唐小软叼着牙刷含含糊糊地说。
“也许有拓本。”
“也是……”快速刷完牙,又洗了把脸,唐小软看到盥洗室里洗衣机上扔着的几件脏衣服,再看向沐槿衣赫然穿着一身自己没见过的衣服,她呆了呆,“沐姐姐,这里……是你家吗?”
“不是。”沐槿衣单手抱臂,略略黯然地望向了窗外。
“哦,那是你大姐的家?”唐小软自说自话地走出来,揉揉肚子,“现在几点了啊。”
“下午四点。”沐槿衣看她一眼,“饿了吗?厨房有吃的。”
“呵,有点。”摸了摸干瘪的肚子,唐小软跟在沐槿衣身后向厨房走去。这房子并不大,从卧室走到厨房,十秒钟足够了,可就是这短短的十秒中,望着面前那无论发生什么事始终淡然冷矜的女人,似乎什么都知道,却又什么都不知道的女人,总是以一个绝对高昂的姿态主导着她一切行动的女人……唐小软忽然慌乱,这一个月多以来发生的所有事,她都是蒙眼前行,而唯一牵住她手的人似乎只有沐槿衣,她是谁?她掺入到唐家的事情里又有什么目的?又或者,自己于她而言究竟是什么,于整个局面而言,究竟是哪一颗棋?沐槿衣呢,和她一样也是任人摆布的棋子,还是说……她就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下棋的人?仿佛只是被她刚才随口的一句“也许有拓本”给警醒了,唐小软忽然想到,出发之前地图是一直在她身上的,倘若她有异心,是不是也早就可以拓下地图给别人了?
沐槿衣将饭菜用微波炉加热过,再一一端上餐桌,看一眼一旁呆站着的唐小软。“快吃吧。”
“你到底是谁?”
她抬眸,眼底一丝郁色轻飘飘掠过,转瞬不见。“不是告诉你吗,我是唐老夫人花钱雇来的保镖,以及,寻找夜郎墓的向导。”
唐小软浅浅笑着,摇了摇头,“不止这么简单吧?沐姐姐,到这一刻你还不肯告诉我实情吗?”
“这就是实情。”面对她的质疑,沐槿衣并不示弱,淡淡回道。“我知道最近发生了太多事,你心中不安,可是,我也的确无法给你更多答案。”那刚刚醒来时还一脸娇憨的女孩子,此刻却远远站在墙角,用一种落单小兽般的眼神看着她,疑惑,防备,不甘,恐惧,还有一丝她看不分明的情绪,隐隐约约,触动心肠。面对她的质疑,她无法说出更多,也只能这样安静地望着她,不露情绪。
唐小软垂眸沉思了片刻。“你真的只是保镖?那你这么拼命地保护我?”
“老夫人付给我很大一笔钱,而我的任务,是保你一年平安,无论你在哪里,无论你做什么。至于你家人的下落,我真不知道,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就这样。”明明不解释也不会怎样,可这一刻,她竟直觉地希望这女孩安心,许是她的眼神令她想起许多年前的自己,也或许,她只是单纯地认为那小兽般的眼神,与那本天真快乐的女孩,太不合衬。
唐小软一下子软了下来,颓然地靠在了墙壁上,后脑咚得一声撞了上去。“对不起,沐姐姐,我不该怀疑你。”是啊,如果沐槿衣真的有异心,拿到夜郎墓地图后就可以甩下她走人了吧?退一万步说,即便她的血液特殊,她也不必要这么赔了性命地保护自己,直接杀了自己取血不是更快速有效吗?看她动刀的手段就知道是行家,犯不着到她这儿就于心不忍。她仰头望着头顶天花板,那上头有着多片岁月留下的斑驳痕迹,细微的小裂纹。慢慢滑坐到地板上,她仰着脸,看似漫不经心地数着裂纹,忽然幽幽道:“原来你真的只是保镖,原来你保护我只是为了钱,原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