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亏?”
“对、对啊!”看沐槿衣一脸懵懂无谓,唐小软急了。“你这人,怎么一点自我保护的自觉都没有啊?昨天在山里也是,你知道有人没人啊就脱衣服,要是被别人偷看了多吃亏的,我看你就是太不当回事了——”
“吃亏,又怎么了?”沐槿衣不耐地蹙眉,冷声打断了她的絮叨。
沐槿衣的反应让唐小软没说完的下半截话一下子夭折在肚子里,她半张着嘴巴,只觉下颚快要脱臼。好半晌才一蹦三尺高:“什么叫吃亏又怎么了啊!”天,这女人到底是什么脑构造啊!
沐槿衣看她的眼神基本等同看一个神经病无疑,懒理她发癫,给伤口重新换了绷带便自顾自地穿上了胖大婶给的衣服。唐小软被她无所谓的态度激起了心底的邪火,来历不明却气势汹汹,浑然忘记自己跟人家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这个事实了,像丈夫逮到出墙的红杏一样不依不饶地抓着人家不放:“那反正你以后不准再这样啊。”
沐槿衣没好气地甩开她缠过来的手:“我怎样?”不是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她只是不明白,她换个衣服怎么就能招出这么多废话了。那天在山里要她去哪里找屏障躲着处理伤口?再者,倘若真有人伺机偷窥,根本也躲不过她的耳目。何况退一万步说,就算她不当心被人偷窥了,又关她什么事?她吃她的亏,用得着她在这里说一道二的吗?瞪着面前耳根通红一脸执着的唐小软,她眉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蓦地扭头便向门口走去。
“沐姐姐你去哪儿?”见沐槿衣甩脸就走,唐小软傻眼了。糟,不是生气了吧?
沐槿衣头也不回。“既然你如此介意,我先出去,以免影响你换衣服。”
话音刚落,门便关上了。“我——”唐小软一个激灵,差点爆粗。什么嘛!这人是故意的吧,她哪里是介意这个,她是介意她被别人占便宜好吧!真是狗咬吕洞宾!
作者有话要说:姨妈你和妈妈桑今晚不醉不归了,丢下我一人情何以堪?
不要再刺激我,再刺激我,我就写成渣攻贱受了哦╭(╯^╰)╮
第十九章 沙上不闻鸿雁信(中)
拿出衣服要换,无语地发现胸口居然是一朵硕大的紫蝴蝶。这种诡异的民族风情……可眼下没挑没捡,唐小软无可奈何地换上衣服,拽门出去,一抬头却见沐槿衣在院中树下悄然而立。
许是听见动静,她回过身来望她,眼底眉间一色的清丽,一双冰瞳冷然中透着淡淡的温和,坚硬如冰,却又透彻如水。
她心头一震,千言万语只在这一眼的回眸,瞬间折软了心肠。不知名的花瓣落在她纤细的肩头,明明只是一件普通得甚至有些俗气的白色苗服,却叫她穿得如此妥帖又温柔。前襟绣着几枝红梅,裤子下摆是细腻旖旎的云水纹图,她在树下盈盈站着,长身玉立,纤腰一束,青丝掩映间那眼落寒星,面如籽玉,若不是眉宇间那仿佛与生俱来的淡然与飒沓太过惹眼,分明,就是一个柔情美丽的苗家姑娘。
想是被某人盯着看太久了,那眼神又实在灼热得不像话,沐槿衣略感不自在,轻咳一声:“我要出去一趟。”
唐小软总算是回过神来,也顾不得嫌弃自己衣服了,几步窜上前去:“我也一起!”
沐槿衣似乎并不很想带她,闻言微微蹙眉:“不了,你在这里等我。”
“我不!”唐小软此刻只觉天大地大,除了自己就剩沐槿衣了,吃住行都恨不得绑在一起,哪里肯分开片刻。
沐槿衣无奈,也只能由着她。带着唐小软又去到街上。“沐姐姐,你从前也来过这儿的吧?知不知道怎么打工赚钱呀?”唐小软一路都在纠结这衣服实在太丑了,看见路边上有人卖衣服,瞧模样竟然是汉人服饰,忍不住又旧话重提。“还有,刚才那个胖大婶为什么答应让咱们住她家啊,还这么好心给衣服咱们换,你是给她草药交换的吗?你的草药呢,放在哪了,怎么我都看不到?啊,沐姐姐——”
唐小软打开了话匣子简直就是十万个为什么,小蜜蜂一样在沐槿衣耳边不断地嗡嗡嗡,嗡嗡嗡,终于沐槿衣不胜其扰,蓦地停住脚步,冷冷扫她一眼:“你去找块空地,给他们唱首汉人歌曲,也许可以赚点钱。”
“真的?这样就可以吗?”
“嗯。”沐槿衣一边随口应着,一边环顾四周,压根没注意某人眼前一亮,立刻马上地挑人多的地方钻了进去,贼头贼脑地左顾右盼,见自己成功地吸引了几个行人的注意,咳嗽一声,再深吸一口气,仰天便是一嗓子:“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
沐槿衣本只是被惹烦了,随口敷衍一句,转脸却听到身后一个细嗓子忽然来了这么一出,不由一怔。回头看去,身前已然围上了七八个人,正交头接耳看得一脸喜庆,被围住的那个傻瓜还在一本正经地大吼:“路见不平一声吼啊,该出手时就——哎,沐姐姐你拉我干嘛?”
沐槿衣冷着脸,一把抓住唐小软的手腕,分开人群便大步走了出来。唐小软被她拉得急了,脚步不稳连声嚷嚷:“干嘛干嘛?不是你让我去唱的吗?”
“我让你唱你就唱?你故意的?”沐槿衣微微动气,松开手。“你也不嫌丢脸。”
唐小软一脸委屈地揉着手腕。“你不嫌我丢脸就行啊,不然我们怎么有钱回去?”
沐槿衣刚要开口,抬眼便撞上那双黑瞳,一汪水汽隐隐浮动,倔强的眼神直抵心底。她心头一软,撇开脸去。“我只是随口一说。算了……跟我走吧。”
看沐槿衣的态度,估摸着自己是被耍了,唐小软本是一肚子委屈,可转脸就被这么温柔的一句话哄住,立马消了气,乐滋滋地去抓沐槿衣的手:“哎,其实这里都没人认识我的,不算丢脸。对了,我嗓门挺大的吧?哈哈,其实我唱歌很好听的,要不我给你唱首别的吧。”她说着话,又小小咳嗽一声,不顾沐槿衣眼神中的反对便轻声唱了起来:“请允许我尘埃落定,用沉默埋葬了过去,满身风雨我从海上来,才隐居在这沙漠里。该隐瞒的事总清晰,千言万语只能无语,爱是天时地利的迷信,原来你也在这里。”
沐槿衣本是一脸的不耐,只是不忍甩开那小姑娘撒娇撒痴,可听到她唱到这里,那一双莹澈的黑瞳星辰般闪烁,看她的眼神却灼热地令她莫名烦躁不安起来。她挣开了唐小软握着她的手,“别唱了。”
唐小软却不依不饶。“啊,那一个人,是不是只存在梦境里?为什么我——”
“都说别再唱了。”沐槿衣毫不示弱地瞪着她一脸的固执,以及,那呼之欲出的眼底的深刻情绪。“你还想不想回家?”
被她这么一斥,唐小软却难得地没有闹脾气,似笑非笑地抿着嘴,看沐槿衣将她拉到一处角落里站好。“你就在这里呆着,不要乱走,等我回来。”
望着沐槿衣交代完转身便走,唐小软心头一动:“沐姐姐!”
沐槿衣诧异转身,就见那女孩面露微笑,她望着她,一双桃花眼眯成那样顽皮又可爱的弧度。两手比出一颗心的形状放在心口位置,粲然一笑:“我会,一直,在,这里。”
一直止水般的心,忽然就这样没头没脑地颤了颤,许是为了那抹涤荡人心的笑意,也许是,为了那乖巧中透着明显暧昧的保证。她虽冷然少情,却也并非草木,不是没有察觉这女孩对自己愈来愈重的依赖,于是告诉自己她只是将自己当做沧海浮木,待得自己将她平安送回家中,她与她的牵扯也便暂止。
转身离开,在人最多的集市上转了一圈,很快手上便有了三个钱袋,两张身份证。唐小软乖乖地在街口屋檐下蹲着,远远见到沐槿衣轻盈盈地向她走来,她正开心地起身,对面街上却又走来一个贼眉鼠眼的中年男人,背着个麻布口袋,袋口露出几棵草药,看来是个药贩子。
药贩子很快便被沐槿衣吸引住了,一脸猥琐地盯着她看,眼珠子都不错一下的。唐小软心中不满,正用眼神对他使着打狗棒法,就见沐槿衣若无其事地与那药贩子错肩而过,右手仿佛无意地抬起轻轻掠一掠发丝,转眼间便已来到檐下:“走吧。”
“哦。”唐小软跟上两步,回头看一眼那猥琐的药贩子,见他还是直勾勾地瞪着沐槿衣的背影傻看着,心中对他顿时又是鄙视又有点同情,这傻瓜蛋,压根没发现自己的钱篓子被沐槿衣顺了吧?光顾着美女缕头发了。让你丫乱起色心,活该。
沐槿衣带着她拐过几条街口,见路边上有一家小饭馆,张望了几秒觉得没有问题,这才拉着唐小软走进去。一见到热腾腾的饭菜唐小软顿时欢腾了,就差没喊“沐姐姐万岁。”狼吞虎咽地吃着饭,看沐槿衣老神在在地掏钱付账,她不由嘿嘿一笑。一直以来都很看不起小偷这个职业,但看过天下无贼之后,唐小软忽然觉得原来这职业也是个技术活儿,到今天再放到沐槿衣身上,技术活儿俨然已经上升到了艺术活儿,你见过谁偷东西还偷得这么优雅淡静的?你见过谁偷东西还偷得这么赏心悦目的?人心真是最复杂的东西,原来当你对一个人有了好感,再看不上的事儿放到她身上你都能欣然接受,不光接受,还得扶额赞叹。